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头投下一道狭长的金斑。
    瑾泉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指尖下意识往身侧探去，只触到片沁凉的床单。
    那处本该残留着书生温凉的体温，此刻却空得发慌。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摸索着摸过手机，点亮的屏幕刺得他眯了眯眼。
    十一点的数字像根细针，猛地扎破了混沌的睡意。
    瑾泉“噌”地坐起身，乌黑的发丝凌乱垂在额前，眼底还氤着未醒的雾气，手指却已经无意识地点开了疯狂震动的消息框。
    陆野骅的名字刷屏般占满了屏幕，字字句句都像催命符。
    瑾泉的眉峰越拧越紧，烦躁地将手机甩到床尾，后背重重砸回床垫。
    和书生共处的期间，他早沉浸在这场观察与试探的游戏里。
    看对方耳根泛起薄红会暗自发笑，触到那瞬间绷紧的肩背会心头发痒，连那些刻意的撩拨里，都掺了半分不自知的真心。
    时间像被蜜糖泡得发软，竟让他险些忘了和陆野骅的赌约。
    今天已是第三天。
    瑾泉抓了把炸毛的头发，无奈地撑着下巴，低声骂了句脏话。
    “今晚必须拿下了。”
    可书生偏像块捂不热的玉，对所有暗示都钝感得惊人。
    那份顺从里总隔着层若有若无的距离，让他第一次尝到烦躁之外的慌。
    突然，门外传来清脆的碎裂声，瓷器撞地的脆响刺破了宁静。
    瑾泉猛地抬头，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餐桌上摆着温好的早餐，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可他一眼都没顾上，心脏咯噔沉了下，径直奔向厨房。
    书生正单手撑着灶台，另一只手扶着额头，脸色白得像宣纸。
    脚边散落着碎瓷片，是刚才失手摔了的盘子。
    “连书生，你怎么了？”
    瑾泉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
    “没事吧？”
    书生低着头，好半天才轻轻摇头，蹲下身想去捡碎片。
    瑾泉连忙跟着蹲下，指尖刚要碰到最大的那块，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
    书生的神色骤然收紧，几乎是本能地拦住他，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急。
    “别动，小心划手。”
    他低头时，目光扫过瑾泉手指上的红痕，那是昨天被热油烫的，此刻在雪白的皮肤上，红得格外刺眼。
    “你站到旁边。”
    书生低声示意，眉峰蹙了起来，拉过他的手时动作轻得像碰易碎品。
    “你脸色差成这样，逞什么强？”
    瑾泉的语气有点冲，像是在压着怒火，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这一甩没收住力道，指尖恰好擦过书生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瓷片边缘。
    一道血线瞬间冒了出来，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瑾泉低头盯着伤口，胸口突然堵得发闷，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草，本来就够烦了，怎么事事都跟我作对？！”
    可对面的书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本就苍白的脸刷地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眼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慌乱、自责，还有藏不住的惊惧，像场风暴席卷了那双总是平静的眼。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发颤，连呼吸都在抖。
    书生想维持镇定，手指却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一把扶起瑾泉，几乎是强行拉着他往外走，动作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
    瑾泉任由他牵着，视线落在他苍白紧绷的侧脸上时，心头莫名一软。
    那绝非伪装，是本能的恐慌，也是藏不住的在意。
    “疼，哥哥。”
    他故意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委屈撒娇。
    书生猛地松了手，整个人瞬间乱了方寸。
    他没说话，转身就去翻医疗箱，动作慌得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像个做错事不知如何补救的孩子，连背影都透着无措。
    伤口不算深，却划得挺长，从小指根一直蔓延到掌缘。
    书生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颤着手拿出消毒棉和绷带，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指尖却轻得像羽毛，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加重对方的疼。
    瑾泉看着他低头时紧抿的唇，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心头那点烦躁忽然就散了。
    “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他温柔地笑了笑。
    “我就是故意那样说。”
    书生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那道伤口，满眼的自责压都压不住。
    “别受伤。”
    他低声说，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委屈。
    “别再受伤了。”
    瑾泉点点头，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想笑。
    ——“实在太可爱了。”
    他伸手想去碰那张写满惊慌的脸，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兔子。
    可手刚抬到半空，书生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瑾泉无奈地笑了笑，带着点遗憾收回手。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别这么自责。”
    书生总算稍稍平复了些，余光扫过那桌上没动的早餐，眉心微蹙。
    “我去帮你加热。”
    他拿起盘子时顿了顿，又补了句，声音轻得像怕被驳回。
    “要是不合胃口，我做别的……”
    刚转过身，衣袖就被拽住了。
    “谁说我不爱吃了？”
    瑾泉故意皱着眉，一把从他手里将盘子夺过来，像孩子在宣示主权一般。
    “现在立刻坐下！”
    “陪我吃。”
    书生在原地僵了几秒，仿佛连心跳都被攥紧了，他呼吸滞了一瞬，随后才默默在他身旁坐下。
    “凉了不好吃。”
    他小声说，眼神里还带着点不安，直勾勾地盯着瑾泉。
    瑾泉嘴里塞满了食物，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等我吃完的，跟个爹似的，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