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津卫城墙被火把映得通红。
    叶忆儿站在城楼上，寒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胸口的伤疤仍在隐隐作痛，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来，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叶大人！”秦铁柱快步走来，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李如松的前锋距城已不足五里！”
    叶忆儿眯眼望向远方，晨雾中隐约可见骑兵扬起的尘土：“国公爷呢？”
    “正在北门督战。”秦铁柱压低声音，“戚将军的水师已经绕到敌军后方，只等信号。”
    叶忆儿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牛皮图纸：“按这个布防，弓弩手全部上城墙，火铳队埋伏在瓮城两侧。”
    秦铁柱接过图纸，犹豫了一下：“叶大人，您的伤……”
    “无妨。”叶忆儿摆手，“去传令吧。”
    北城门下，楚阴燃一身玄铁重甲，立于阵前。
    戚继光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精锐骑兵：“国公爷，李如松的主力已至，看旗号至少有四万人。”
    楚阴燃眸光冷冽：“汪直那边如何？”
    “水师已就位，随时可以切断敌军退路。”
    楚阴燃点头，忽然抬眼看向城楼方向——叶忆儿正站在箭垛旁，远远地望着这边。两人目光隔空相接，楚阴燃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传令。”楚阴燃翻身上马，“全军备战，按计划行事。”
    城楼上，叶忆儿收回目光，转向身旁的亲兵：“红衣大炮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四门炮已全部就位，弹药充足。”
    “让炮手瞄准敌军中军，听我号令再开火。”
    “是！”
    叶忆儿又看向另一侧的弓弩手：“箭矢可够？”
    “足够三轮齐射。”
    叶忆儿沉吟片刻：“省着点用，等敌军靠近城墙再放箭。”
    亲兵领命而去。叶忆儿扶着城墙，深吸一口气。胸口的伤疤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牙忍住，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李如松的大军已经清晰可见，最前排是重甲步兵，盾牌如墙，长枪如林。中军则是骑兵，清一色的辽东铁骑，人马俱披铁甲，气势逼人。
    “叶大人！”一名斥候慌张跑来，“不好了！东门发现敌军偷袭！”
    叶忆儿心头一凛：“多少人？”
    “至少五千，看旗号是李成梁的亲卫！”
    李成梁的亲卫？叶忆儿瞳孔微缩——李成梁竟然亲自来了？！
    “传令东门守将，死守待援！”叶忆儿厉声道，“再派一队人马去通知国公爷！”
    斥候刚走，城下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
    “咚！咚！咚！”
    李如松的大军开始推进，黑压压的人潮如同乌云压境。
    “准备！”叶忆儿高喊，“弓弩手就位！”
    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拉弓搭箭，箭尖斜指天空。
    “放！”
    “嗖——！”
    数千支箭矢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暴雨般落入敌阵。惨叫声顿时响起，前排的盾牌手倒下一片。
    但敌军并未退缩，后续部队迅速补上缺口，继续向前推进。
    “第二轮！放！”
    又一波箭雨落下，敌军再次倒下数百人，但整体阵型依然稳固。
    叶忆儿眯眼观察，突然发现敌军的骑兵开始向两侧分散——这是要包抄！
    “传令！火铳队准备！”
    埋伏在瓮城两侧的火铳手立刻举起武器，瞄准了逐渐靠近的敌军骑兵。
    “开火！”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但辽东铁骑训练有素，后续部队迅速调整阵型，继续冲锋。
    “红衣大炮！”叶忆儿厉喝，“瞄准中军！”
    城楼上的炮手迅速调整炮口，点燃引信。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四发炮弹呼啸而出，精准地砸在敌军中军阵中！
    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战场。李如松的帅旗被气浪掀翻，中军瞬间大乱。
    “好！”叶忆儿握拳，“继续装填！”
    北门外，楚阴燃看到中军炮火，立刻挥刀前指：“全军出击！”
    早已蓄势待发的明军如潮水般冲出城门，直扑敌军侧翼。戚继光的骑兵更是如一把尖刀，狠狠插入敌阵！
    李如松显然没料到守军敢主动出击，仓促间下令变阵，但为时已晚。楚阴燃的亲兵已经杀到阵前，刀光如雪，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国公爷！”戚继光策马而来，“东门告急！李成梁亲自率军攻城！”
    楚阴燃眸光一冷：“你继续在此牵制李如松，我去东门。”
    “是！”
    东门城墙上，叶忆儿已经亲临前线。
    李成梁不愧是沙场老将，攻势凌厉无比。短短半个时辰，东门守军已经伤亡过半，城墙多处破损。
    “叶大人！城门快撑不住了！”一名校尉满脸是血地跑来，“敌军在用冲车撞门！”
    叶忆儿咬牙：“倒火油！”
    士兵们立刻搬来早已准备好的火油，顺着城墙倾倒而下。
    “放火箭！”
    “嗖——！”
    几支火箭射下，城门前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敌军的冲车被火焰吞噬，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李成梁并未退缩，反而增派了攻城梯，更多的敌军开始攀爬城墙。
    “死守！”叶忆儿拔剑在手，“一步不退！”
    激战正酣，城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叶忆儿探头望去，只见一支玄甲骑兵如利刃般插入敌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为首的将领手持长刀，刀光如练，正是楚阴燃！
    “国公爷来了！”守军士气大振，“杀啊！”
    李成梁显然也发现了楚阴燃，立刻调集精锐围堵。两支铁骑在城下狠狠相撞，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战场。
    叶忆儿看得心惊肉跳，楚阴燃虽然勇猛，但毕竟是以寡敌众。
    “开城门！”叶忆儿突然下令。
    “什么？！”校尉大惊，“叶大人，城门一开，敌军必入！”
    “开！”叶忆儿厉声道，“派一队死士随我出城接应国公爷！”
    校尉还想劝阻，但见叶忆儿神色坚决，只得咬牙传令。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叶忆儿一马当先，带着三百精锐冲了出去。
    城外的混战中，楚阴燃已经杀到李成梁近前。
    “老匹夫！”楚阴燃冷笑，“今日取你狗命！”
    李成梁大怒：“黄口小儿，找死！”
    两人刀光剑影，战作一团。周围的亲兵想要上前助阵，却被对方的亲兵死死拦住。
    叶忆儿带人杀到近前，见状立刻下令：“保护国公爷！”
    三百死士如一把尖刀，硬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叶忆儿策马冲到楚阴燃身侧，一剑格开李成梁的偷袭：“国公爷小心！”
    楚阴燃瞥了他一眼，眉头微皱：“胡闹！”
    叶忆儿不答，反手又是一剑，逼退一名偷袭的敌兵。
    李成梁见状大笑：“楚阴燃，你竟要靠个病秧子救命？”
    楚阴燃眸光一冷，突然暴起！刀光如电，直取李成梁咽喉！
    李成梁仓促格挡，却被这一刀的力道震得连退数步。还未站稳，楚阴燃的第二刀已经劈下！
    “锵！”
    李成梁的佩刀被生生斩断，刀锋去势不减，在他胸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将军！”李成梁的亲兵见状，疯了一般冲上来。
    “撤！”叶忆儿高喊，“保护国公爷回城！”
    三百死士结成圆阵，且战且退。楚阴燃本想追击，但见叶忆儿脸色苍白，只得作罢，护着他退回城中。
    城门再次关闭时，叶忆儿已经摇摇欲坠。
    胸前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袍。楚阴燃一把将他抱起，大步走向医馆：“撑住！”
    叶忆儿眼前发黑，却还强撑着说道：“国公爷……李成梁重伤……敌军必乱……”
    “闭嘴。”楚阴燃声音冷硬，“省点力气。”
    医馆内，老军医见叶忆儿伤势，吓得手都抖了：“这、这伤……”
    “救他。”楚阴燃的声音不容置疑，“否则提头来见。”
    老军医满头大汗，连忙动手处理伤口。
    叶忆儿疼得冷汗直流，却还惦记着战事：“国公爷……李如松那边……”
    “戚继光能应付。”楚阴燃按住他的肩膀，“别说话。”
    叶忆儿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痛打断，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当叶忆儿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
    胸口的伤被重新包扎过，火辣辣的疼。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发现楚阴燃正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楚阴燃立刻睁眼：“醒了？”
    叶忆儿点头：“战况如何？”
    “李成梁重伤退兵，李如松独木难支，已经撤退。”楚阴燃倒了杯水递给他，“我们赢了。”
    叶忆儿长舒一口气，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伤亡呢？”
    “不小。”楚阴燃淡淡道，“但值得。”
    叶忆儿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一事：“国公爷，京都那边……”
    “**已经行动。”楚阴燃眸光微冷，“苏鹿灵活不过今晚。”
    叶忆儿心头一跳：“这么快？”
    “时机已到。”楚阴燃起身，“你好好养伤，三日后，我们进军京都。”
    叶忆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预感——这场长达数年的权力之争，终于要迎来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