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夜雨下得绵密，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
    苏府后院的绣楼里，苏鹿灵正对着铜镜梳妆。镜中的少女杏眼桃腮，眉间一点朱砂，美得惊心动魄。她拿起一支金簪，轻轻插进发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贴身丫鬟**捧着茶盏进来，“该用药了。”
    苏鹿灵瞥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汁，嫌恶地皱眉：“倒掉。”
    “可是老爷吩咐……”
    “我说，倒掉！”苏鹿灵猛地挥手，药碗摔在地上，汁液溅了**一身。
    **低头，掩去眼底的寒光：“是，小姐。”
    苏鹿灵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的京都：“听说楚阴燃那个逆贼已经打到天津卫了？”
    **轻声道：“奴婢不知。”
    “废物！”苏鹿灵转身，一巴掌甩在**脸上，“要你们何用！”
    **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却依旧垂首：“小姐息怒。”
    苏鹿灵冷哼一声，从妆匣中取出一把镶宝石的匕首把玩：“父亲说，再过三日，我就要入宫为妃了。”她眯起眼，“到时候，我要亲手剜了楚阴燃的眼睛，献给陛下！”
    **的指尖微微一动：“小姐英明。”
    “滚出去！”苏鹿灵不耐烦地挥手，“看着你就烦！”
    **躬身退出，轻轻带上门。门外，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叶忆儿在天津卫的军帐中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胸口的伤已经结痂，但稍一动作还是疼得钻心。他强撑着坐起身，帐外立刻传来脚步声。
    “叶大人！”秦铁柱掀帘而入，“您醒了？”
    叶忆儿点头：“战况如何？”
    “大捷！”秦铁柱兴奋道，“李成梁重伤退兵，李如松独木难支，已经撤到百里之外了！”
    叶忆儿松了口气：“国公爷呢？”
    “正在点兵，准备三日后进军京都。”
    叶忆儿皱眉：“这么快？”
    秦铁柱压低声音：“京都传来密报，三皇子已经慌了，正在大肆搜捕”逆党”，连苏有君的女儿都要送进宫当妃子稳住局势。”
    叶忆儿眸光一冷：“苏鹿灵？”
    “对，就是那个当街杀人的毒妇。”秦铁柱啐了一口，“听说她扬言要亲手剜了国公爷的眼睛。”
    叶忆儿指尖微微发颤，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那边……”
    “已经准备就绪，今晚动手。”
    叶忆儿沉默片刻，突然掀开被子：“备马，我去见国公爷。”
    秦铁柱大惊：“叶大人！您的伤……”
    “死不了。”叶忆儿咬牙披上外袍，“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
    中军帐内，楚阴燃正在与戚继光、汪直商议进军路线。
    “从天津卫到京都，最快也要五日。”戚继光指着地图，“但三皇子必定沿途设伏，我们需谨慎行事。”
    汪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老子可以带水师走运河，直抵通州，断了他们的粮道。”
    楚阴燃正要说话，帐外突然传来通报：“国公爷，叶大人到！”
    帐内众人皆是一怔。楚阴燃皱眉，还未开口，叶忆儿已经掀帘而入。
    “国公爷。”叶忆儿拱手一礼，脸色仍有些苍白。
    楚阴燃眸光一沉：“伤未愈，乱跑什么？”
    叶忆儿不答，只是看向戚继光和汪直：“两位将军，可否暂避？我有要事与国公爷商议。”
    戚继光和汪直对视一眼，识趣地告退。
    帐内只剩两人，楚阴燃起身走到叶忆儿面前：“何事？”
    叶忆儿抬头：“**今晚行动？”
    楚阴燃点头：“嗯。”
    “太冒险了。”叶忆儿声音发紧，“苏府戒备森严，苏有君更是老奸巨猾，若**失手……”
    “她不会失手。”楚阴燃淡淡道，“**跟了我们十年，从未失手。”
    叶忆儿攥紧袖口：“可这次不同！苏鹿灵若死，三皇子必会疯狂反扑，我们……”
    “正合我意。”楚阴燃打断他，“三皇子越疯，朝堂越乱，我们进军京都的阻力就越小。”
    叶忆儿还想说什么，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弯下腰。
    楚阴燃一把扶住他：“伤裂了？”
    叶忆儿摇头，强撑着站直：“国公爷，**不能死。”
    楚阴燃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担心她？”
    叶忆儿喉结动了动：“她是我们的姐妹。”
    楚阴燃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收回：“放心，我安排了接应。”
    京都，苏府。
    子时三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潜入了绣楼。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苏鹿灵已经睡下，帐幔低垂。她缓缓走近，从袖中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苏鹿灵颈侧的瞬间，床上的人突然睁眼！
    “等你多时了！”苏鹿灵狞笑，猛地掀开被子——手中竟握着一把匕首！
    **侧身避过，银针脱手而出，却被苏鹿灵一个翻滚躲开。
    “贱婢！”苏鹿灵厉喝，“来人！有刺客！”
    门外立刻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眸光一冷，不再隐藏，从腰间抽出软剑，直取苏鹿灵咽喉！
    苏鹿灵显然没料到**武功如此高强，仓促间被逼得连连后退，手臂上被划开一道血口。
    “你……你不是**！”苏鹿灵惊恐地瞪大眼，“你是谁？！”
    **不答，剑光如电，招招致命。苏鹿灵勉强挡了几招，终于不敌，被一剑刺穿肩膀！
    “啊——！”
    惨叫声中，房门被猛地踹开，苏有君带着数十名侍卫冲了进来！
    “拿下！”
    **见势不妙，猛地掷出一枚烟雾弹。“砰”的一声，浓烟瞬间充满房间。她趁机跃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苏有君气急败坏：“追！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津卫军营。
    叶忆儿正在灯下研究京都城防图，突然胸口一痛，手中的炭笔“啪”地折断。
    “叶大人？”守在帐外的亲兵闻声进来，“您没事吧？”
    叶忆儿摇头，心头却莫名发慌：“**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叶忆儿攥紧图纸，刚要说话，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京都密信！”
    叶忆儿一把掀开帐帘，斥候单膝跪地，递上一封染血的密函：“**姑娘传来的！”
    叶忆儿接过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事败，苏鹿灵重伤未死，三皇子震怒，已调禁军围剿暗桩。**。」
    叶忆儿心头一沉：“国公爷呢？”
    “在校场点兵！”
    叶忆儿顾不上伤痛，大步冲向校场。
    校场上，楚阴燃正在检阅新到的火炮。见叶忆儿匆匆而来，他挥手屏退左右：“怎么了？”
    叶忆儿递上密信：“**失手了。”
    楚阴燃扫了一眼，眸光骤冷：“无妨，计划照旧。”
    “可三皇子已经警觉，我们的暗桩……”
    “弃子而已。”楚阴燃语气平静，“**会处理好。”
    叶忆儿心头一震：“国公爷，那些暗桩跟了我们多年！”
    “所以呢？”楚阴燃抬眼看他，“你要为了几个暗桩，耽误大局？”
    叶忆儿哑然。
    楚阴燃收起密信，声音放缓：“忆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叶忆儿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是。”
    “去休息吧。”楚阴燃拍拍他的肩，“明日拔营，进军京都。”
    京都，皇宫。
    三皇子朱载堉——如今的永昌帝——正在乾清宫大发雷霆。
    “废物！一群废物！”他一把掀翻御案，奏折笔墨洒了一地，“连个女人都杀不了，朕养你们何用！”
    阶下的锦衣卫指挥使伏地发抖：“陛下息怒！刺客已经重伤，臣正在全城搜捕……”
    “搜捕？”朱载堉冷笑，“人都跑到天津卫了，你搜个屁！”
    他猛地抓起一个茶盏砸过去：“滚！都给朕滚！”
    待众人退下，朱载堉瘫坐在龙椅上，脸色阴鸷。苏有君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陛下，楚逆不日将至，不如……”
    “不如什么？”朱载堉斜眼看他，“投降？”
    苏有君连忙跪下：“老臣不敢！老臣的意思是，不如暂避锋芒，移驾南京……”
    “放屁！”朱载堉一脚踹翻他，“朕是天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你想让朕当逃兵？！”
    苏有君趴在地上，不敢吭声。
    朱载堉喘着粗气，突然道：“苏鹿灵怎么样了？”
    “回陛下，小女肩伤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苏有君硬着头皮道：“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无法入宫侍奉……”
    朱载堉冷笑：“三日后，朕要见到她。若再推脱，满门抄斩！”
    苏有君浑身一颤：“……老臣遵旨。”
    天津卫军营。
    叶忆儿站在瞭望台上，望着远处京都的方向。
    明日就要进军了，可**生死未卜，京都暗桩尽毁……这一战，真的能赢吗？
    “在想什么？”
    楚阴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忆儿回头，看见国公爷披着大氅走来，眉目在月光下格外深邃。
    “国公爷。”叶忆儿轻声道，“我在想……**能不能逃出来。”
    楚阴燃站到他身侧，望向同一个方向：“她会的。”
    “若她……”
    “没有若。”楚阴燃打断他，“**比你想的要强。”
    叶忆儿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国公爷，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吗？”
    楚阴燃转头看他：“你指什么？”
    “牺牲这么多人，就为了……”叶忆儿声音发涩，“就为了那个位置？”
    楚阴燃眸光微动，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不是为了位置。”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再有人像你大哥那样枉死。”楚阴燃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为了不再有皇子手足相残，公主沦为棋子。”
    叶忆儿眼眶一热：“国公爷……”
    楚阴燃收回手，转身望向京都：“明日过后，一切都会改变。”
    夜风吹起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作者闲话：

    我自己都感觉好像有点拖拖拉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