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必胜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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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的风比叶忆儿想象中更加刺骨。马车行至雁门关时,十二铁卫已经换上了厚重的皮袄,而叶忆儿仍觉得寒气透过三层狐裘直往骨头缝里钻。
    “少爷,前面就是军营了。”领头的铁卫叶忠指着远处连绵的营帐,“已经派人去通报秦将军。”
    叶忆儿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越往北走,玉佩上的纹路就越发清晰可辨——那根本不是装饰花纹,而是一幅微缩的北疆地形图,其中几处凹陷恰好与楚阴燃信中提到的密室位置吻合。
    “叶公子!”秦铁柱带着一队士兵匆匆迎上来,左臂的绷带已经换成了木板固定,“您真的来了。”
    军营比叶忆儿预想的还要简陋。营帐上结着厚厚的冰霜,士兵们围着微弱的篝火取暖,不少人手上脸上都生了冻疮。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地中央那座临时搭建的灵堂,白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那是...”叶忆儿喉咙发紧。
    “弟兄们坚持设的。”秦铁柱声音沙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找到楚帅之前,这灵堂就一直在。”
    叶忆儿死死攥着玉佩,指节泛白。他跟着秦铁柱来到主帅大帐,帐内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矮桌,几把木椅,角落里摆着半箱兵书。唯一显眼的是墙上悬挂的巨幅北疆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
    “将军坠河的位置在哪里?”叶忆儿直接问道。
    秦铁柱指向地图上一处弯曲的河道:“黑水河最湍急的这段。当时胡人埋伏在两岸,箭如雨下...”
    “搜救范围?”
    “下游五十里都找遍了。”秦铁柱摇头,“冰层太厚,水下根本看不清。”
    叶忆儿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河道缓缓移动。忽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黑水河在此处拐了个急弯,而河湾内侧有一片标注为“沼泽”的区域。
    “这里找过吗?”
    “那是死亡沼泽,冬日表面结冰,底下却是流沙。”秦铁柱苦笑,“掉进去的人从没活着出来过。”
    叶忆儿盯着那片区域,若有所思。他取出玉佩对着地图比照,发现沼泽边缘有一处凹陷与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我要去这里。”
    “不行!”秦铁柱大惊,“那地方邪门得很,本地猎户都不敢靠近。”
    “将军信中提到密室就在这一带。”叶忆儿坚持道,“玉佩纹路也指向此处。”
    秦铁柱还想劝阻,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胡人斥候出现在沼泽北侧!”
    “多少人?”
    “二十左右,似乎在搜寻什么。”
    叶忆儿与秦铁柱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胡人也在找楚阴燃,或者...那个密室。
    “备马。”叶忆儿解下狐裘,露出里面的轻甲,“我亲自去。”
    “太危险了!”秦铁柱急道,“让末将带兵...”
    “将军说过,密室机关只有我能解。”叶忆儿系紧腰间短刀,“况且胡人既然在搜,说明将军可能还活着。”
    一刻钟后,叶忆儿带着六名铁卫悄然离营。为避开胡人耳目,他们绕道西侧山脊,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前行。寒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叶忆儿却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玉佩指引的方向上。
    “少爷,前面就是沼泽。”叶忠指着远处一片看似平坦的雪原,“表面结冰了,但底下...”
    话音未落,一支箭突然破空而来,正中叶忠肩膀。紧接着,十几个胡人骑兵从雪丘后冲出,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保护少爷!”铁卫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叶忆儿拔出短刀,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敌人。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异常的冷静。当一名胡人冲破铁卫防线向他扑来时,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过刀锋,同时手腕一翻,袖中暗藏的银针激射而出。
    胡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栽下马背。叶忆儿来不及多想,策马冲向沼泽边缘。玉佩上的纹路越来越清晰,指引着他来到一处看似普通的雪堆前。
    “就是这里...”叶忆儿跳下马,用短刀拨开积雪,露出下面一块刻着奇怪纹路的石板。纹路与玉佩完全吻合,他毫不犹豫地将玉佩按了上去。
    石板发出沉闷的轰响,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与此同时,远处的胡人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呼喝着冲了过来。
    “少爷快进去!”叶忠带着铁卫挡在入口处,“我们断后!”
    叶忆儿来不及多想,抓起一支火把钻进了地道。通道狭窄潮湿,墙壁上结着冰晶。他小心前行了约莫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半圆形的石室出现在面前,正中摆着一口铁箱。
    箱子上没有锁,只有九个可旋转的铜环,每个环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叶忆儿立刻认出这是“九宫璇玑锁”,一种极其复杂的机关装置,解法早已失传。但奇怪的是,这些符号他似曾相识...
    “墨韵斋...”叶忆儿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类似的图案。当时父亲告诉他,这是前朝工部秘传的机关术符号,每个符号代表一种机关变化。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破解。第一个符号旋转到位时,箱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当第九个符号归位时,箱盖弹开了。
    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本账册,一枚虎符,和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写着“叶忆儿亲启”。
    叶忆儿双手颤抖着拆开信: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遭遇不测。账册记录周侍郎一党贪墨军饷的铁证,虎符可调动潜伏在敌后的精锐。密室另有出口通往安全处,速离险境。——楚阴燃」
    信纸背面还画着一幅简易地图,标注了另一条通往河边的暗道。叶忆儿将账册和虎符贴身收好,正要离开,突然听到石室角落传来微弱的滴水声。
    他举着火把走近,发现那里有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与楚家短刀的刀柄末端一模一样。
    叶忆儿拔出短刀,将刀柄按入凹槽。暗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阶梯尽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洞中央躺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右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但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将军!”叶忆儿扑到那人身边,火把的光照亮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楚阴燃还活着,但已经瘦脱了形,干裂的嘴唇上结着血痂,右眉那道疤更加狰狞了。
    楚阴燃费力地睁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幻象?”
    “是我,叶忆儿。”他小心地扶起将军,“您坚持住,我这就带您出去。”
    “账册...虎符...”
    “都拿到了。”叶忆儿拍拍胸口,“密室有出口,我的铁卫还在上面抵挡胡人。”
    楚阴燃虚弱地摇头:“先送证据...别管我...”
    “不行!”叶忆儿斩钉截铁,“要走一起走。”
    他解下腰带,将楚阴燃绑在自己背上。将军比想象中轻了许多,骨头硌得人生疼。叶忆儿咬紧牙关,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湿滑的墙壁,沿着暗道艰难账册前行。
    暗道蜿蜒向下,越来越潮湿。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亮光。叶忆儿加快脚步,出口处竟是一处隐蔽的河湾,冰层已经被人为破开,旁边系着一条小舟。
    “将军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叶忆儿小心地将楚阴燃放在船板上。
    将军微微点头:“以防...万一...”
    叶忆儿划着小舟顺流而下,很快远离了危险区域。楚阴燃躺在船板上,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
    “你怎么...找到密室的?”将军声音嘶哑。
    “玉佩。”叶忆儿指了指脖子上的挂坠,“纹路是地图,沼泽边缘的标记指向入口。”
    楚阴燃嘴角微微上扬:“果然...只有你能...”
    话未说完,将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叶忆儿慌忙检查,发现他胸前有一道已经感染的箭伤,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箭上有毒!”叶忆儿声音发颤,“必须立刻解毒。”
    楚阴燃抓住他的手腕:“来不及了...先送证据...”
    “不!”叶忆儿红着眼眶翻找随身携带的药囊,“我有父亲给的雪参丸,能暂时压制毒性。”
    他强行将药丸喂进将军口中,又撕下衣摆沾湿河水,小心擦拭伤口。楚阴燃疼得冷汗直冒,却始终没哼一声。
    “为什么选我?”叶忆儿突然问道,“朝中能人众多,为何偏偏让我这个没上过战场的公子哥来找密室?”
    楚阴燃虚弱地笑了:“因为...只有你懂我的机关...”
    小舟顺流漂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一处炊烟。叶忆儿拼命划向岸边,用尽最后的力气背起楚阴燃,踉踉跄跄地走向那户农家。
    开门的老猎户看到两个血人,吓得差点叫出声。叶忆儿掏出工部勘合:“我们是官兵,请救救将军...”
    老猎户连忙让进屋,唤来老伴帮忙。叶忆儿将楚阴燃安置在炕上,自己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叶忆儿猛地坐起,牵动全身酸痛的肌肉:“将军呢?”
    “别急。”老猎户的妻子端来热粥,“那位大人刚喝了药睡着。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可把咱们吓坏了。”
    叶忆儿顾不上喝粥,踉跄着来到隔壁房间。楚阴燃躺在炕上,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老猎户正在给他换药,伤口已经清理干净,敷上了草药。
    “毒暂时压住了,但需要更好的大夫。”老猎户低声道,“咱们这小地方...”
    “附近可有驻军?”
    “往东三十里有咱们的哨所。”
    叶忆儿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从贴身衣物中取出账册和虎符。证据完好无损,但铁卫们生死未卜,必须尽快联系秦将军。
    他找来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秦铁柱,告知将军获救的消息;另一封给严尚书,详细说明账册内容。写完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信鸽机关——这是他在马车上临时组装的,可以将纸条卷在木鸟体内,放飞后自动飞向预设方向。
    “拜托了。”叶忆儿轻抚木鸟翅膀,将它送出窗外。
    木鸟振翅飞向夜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叶忆儿回到楚阴燃身边,轻轻握住将军滚烫的手。
    “您一定要撑住...”他低声呢喃,“边关将士需要您,朝廷需要您...我也...”
    话未说完,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炕上的楚阴燃似乎有所感应,手指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没能醒来。
    窗外,北疆的星空格外璀璨。叶忆儿望着那些陌生的星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与生命的脆弱。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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