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七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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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选举活动也是人际大分裂的时机,陆忆青曾经的餐厅老客人詹姆斯,是一个保守右翼,他在社交媒体上,看到陆忆青发布的言论支持女性做总统,他留言:如果她不满意美国,请回中国去。原来他是种族歧视者,过去的友情荡然无存,她拉黑了他,不再来往。
几年后詹姆斯请求加回她,她没有给他机会,她不需要曾经伤害她的朋友,带来再次伤害。成年人的性格与思想观点不会轻易改变。
她积极地融入社会,认识了三教九流,美国社会因选举而分裂,也导致因价值观不同而分裂。她认识了很多华人,不见面也在一个群,很多中国人包括留学生,不同时代过来的人。在美国奋斗出来,算是社会精英的,商人,工程师,律师,医生,教授,有些是藤校毕业的。
人的思想到底是千差万别,受过高等教育不等于有高尚的价值观,大部分人关注的是自己利益,有些华人精英也不过是精致利益主义者。教育经历是谋生工具,对社会的公益贡献,精英人士并没有比普通人多。她对这些精英人士,不再有滤镜,在资本社会;每个人被迫暴露底色,脱去包装,不过是利益追求者。
人生就是一场体验,通过社会活动,她体验过美国政治,她读了很多关于美国亚裔历史的书籍,学习了亚裔的美国生活历史。她认识到历史是一面镜子,美国民粹主义再起风潮,受当其害的是;不去争取正当权益的外来移民,尤其是华人,她尽可能地参与帮助华人社区的公益活动。
填满时间的日子里,她感到很快乐,她积极参与当时的竞选活动。同时也在写电影剧本,买了很多学写剧本的书,上写剧本的网课。通过电影节又认识了不同电影人,她的社交圈变得繁忙起来,她几乎放弃了餐厅的日常经营生活,每天只去很短的时间。人的欲与望无止境,中产生活可以满足她的生活,她不想花时间再去赚钱,她见过钱了。
平淡的餐厅经营生活,无法再吸引她,到了与经营生意说再见的时候。于是她寻求转卖餐厅,通过一个爱好摄影的外送员,介绍了他的老板;拥有多家餐厅的福建买家,福建人买下转卖给老乡,他也贷款给老乡经营。陆忆青的饭店开了三年,装修精致,设备也是全新,生意不错,餐厅卖了好价格。陆忆青按照契约给孙厨师分了一笔钱,夫妻俩开心地去别的地方开他们的新餐厅。
人生每个转折,都有原因,如果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经营人生,通常结果都不会太坏。即使她有损失也是小损失,要按照别人的想法,她输得精光。她要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终于,她从经营生意中全身而退,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有时间去探索感兴趣的事情,她习惯了人生每个阶段,去学习不同的事物。
墨西哥湾的风依然湿润,夹竹桃一年四季开花,陆忆青结婚后,他们在原来房子附近,买了一套房子,院子里有大片的栀子花,是原来房主种植的,每到春天,院子里一片嫩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浓烈的香味,高大的椰子树长在院子角落里。篱笆外是粉色夹竹桃,她在游泳池旁种满了墨西哥野菊花,黄色小菊花爬满地。
环境安静了,人心才会定下来,她读书写字,潜心创作了电影剧本。故事写了一个单身母亲到美国陪读高中生女儿,业余时间去做按摩被警察执法钓鱼,进了监狱。出狱后对美国的失望,回到中国,娇宠的女儿学会了独立成长,考上了美国大学的故事。
过去的中国人,来美国靠三把刀——剪刀、菜刀、剃头刀,修改裁剪衣服,开中餐厅,理发店,在唐人街附近立足。如今多了按摩院,她周边很多做按摩的中国女人,有一两个做按摩的女友,给她讲述过做按摩的经历。没有学历,不用讲英语,按摩成为中国女人在美国,最容易找到的工作,如果甘愿堕落,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她在寻找投资四处碰壁后,想到餐厅刚卖出去,有可用的现金,她自己投资。请来刚从美国的电影学院毕业的,华人二代米利来执导。陆忆青以前接触过,拍摄广告片,卡拉OK之类,拍摄电影是庞大的工程。刚毕业的米利在学校已经拍摄过电影,面对一部长故事片还是第一次,他对拍摄长片很有信心。陆忆青依靠在华人社区的人脉,找到了专业和业余的演员,共同完成了这部电影。瑞恩请假一个月来帮她的忙,拍摄的过程遇到很多困难,终于完成剪辑成她想要的样子,去参加本地的电影节,获得了故事片银奖。
在电影节期间,陆忆青的电影播放获得成功,每场都坐满,她邀请了本地的媒体来观看报道,大部分都来观看了,罗西还从国会议员维拉那里,申请了亚裔社区贡献奖给她。看到华裔社区的熟人都在荧幕上,迎来大家的欢笑与评论。老熟人王欢生在他网站上连续地报道,她欣赏他的地方在于;他没有私心地去帮助别人,身边围绕的林妹妹们,也爱他这个贾宝玉。或许他有很多缺点,他的优点多于缺点,对社区的奉献多于索取。
美国社会是人人参与政治的社会,偶尔陆忆青被罗西拉去参加政治活动,写些文章报道。她参加过全美妇女大游行,见识了各种女性;移民融入美国社会,参与政治活动,诉求自身权利是美国社会活动的特色。
那是她很活跃的几年,她不仅在本地,也去洛杉矶参加了某个华商组织的,好莱坞名流之夜,穿着晚礼服穿梭在好莱坞和中国演员,商业老板之间。认识了一些演艺商界名流,一旦接触了,大家都有着同样的人性的弱点。
在美国这个资本社会,一切按照资本的规矩去运作,所有的名流脱去资本的光环,没有可以崇拜之处。人之所以崇拜是一种不了解的距离,而社会阶层构造的距离,让普通人崇拜名人,把名流想象得很美好。
她花钱见识了一些名利场,不过如此而已;她不想花更多的钱去参与,情愿把时间花在令她快乐的地方,绝不是人群与名利场。
在美国这个资本社会,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权力,她看透了。
欢乐与苦难都随着时间在流逝,从中国带来的土狗火锅已经十岁了,狗的十岁相当于人的六十岁,它常在温暖的客厅地毯狗窝睡觉,晚上和主人出去散步。
瑞恩对火锅爱护有加,他发现它身上在掉毛,带它去看医生;原来是狗食营养不够,他给它加带了三文鱼罐头,足够的营养让狗的毛发重新发亮。瑞恩曾经养过一条金毛猎狗八年,养狗很有经验,他的爱心让狗延长了生命。
自从搬到到新家后,家里多了一只灰色花纹的美国灰猫。陆忆青和艾瑞斯逛商场时候,看到这只猫在等着被领养;艾瑞斯央求妈妈领养,她很难拒绝儿子的要求,于是家里多了一只叫巴黎的猫小姐。艾瑞斯将猫作为圣诞礼物送给瑞恩,巴黎很喜欢缱绻在瑞恩的身边,它的地盘在瑞恩书房里,偶尔猫小姐会悄悄地躺到狗垫子里,狗不得不和它共用狗窝。
火锅有慈爱的主人和猫小姐做伴,日子倒也舒适,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瑞恩带狗去动物诊所检查,发现狗的血管里有动物心丝虫病,测试结果是阳性。原因是狗在乔治家里的时候,没有人坚持给它吃防心丝虫的药,以至于被感染。
狗回到陆忆青的新家,开始吃防心丝虫的药为时已晚,寄生虫已经在身体里扩散,医生给了药治疗。当狗吃药第二天,就开始呕吐不止,瑞恩紧急将狗送进动物医院,被告知如果抢救需要六千美元。医生只能是尽力治疗,不能保证能活,如果不想付钱的话,可以放弃治疗进行安乐死。
瑞恩想到这是艾瑞斯从三个月大就开始养的狗,从中国到美国太多故事经历,他告诉医生一定要抢救,经过三天的抢救治疗,谢天谢地活过来。
狗回到家里,全家人精心护理下,重新成为健壮的狗狗。火锅越来越老,除了院子和屋里,几乎都不爱走动了;以前院子里偶然有松鼠和野兔进来,它还会去猎杀,现在看见它们没有兴趣,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艾瑞斯是忙绿的高中生,他长成了消瘦聪明的小伙子,每天晚上会同狗玩一会,他经常会说:
“火锅老了,它是一个老太婆。”
艾瑞斯一边说,一边摸着它的肚子,瑞恩看着狗,抚摸着狗毛,感叹到,
“我希望它多活一些时间,多么健康的狗,它值得被救活,它是我们的伴侣。”
温馨的时光,全家忘记了狗曾经的病痛,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年。在火锅快要十一岁的时候,被检查出来鼻腔里有癌细胞,没有办法阻止癌细胞的扩散。艾瑞斯独自带着狗在外面去散步,看得出他有很多心思;那些曾经的日子,眼泪与笑声,狗伴随他们生活了十一年,他多么舍不得,他沉重地捧住狗的脸,说了很多他永远不会对其他人说的秘密。
分别的日子终究会到来,一天清晨,狗着急找陆忆青;她打开了后门,狗歪歪扭扭地走到后院草地上,待的时间比平常久,她过来把狗拉起来,发现草地上都是血。当狗走进家里,一路上都在滴血,她惊呼着瑞恩带狗去医院,她抚摸着狗开始痛哭。这是最后的告别,遗憾的是艾瑞斯已经去上学,没有见到狗。
瑞恩带着狗到了动物诊所,熟悉的医生检查了狗;告诉瑞恩火锅的寿命已到,没有办法再抢救,只能注射药剂让狗安乐死。它躺在一张大不锈钢台上面,因为身体流血过多无力动弹,瑞恩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火锅,你会没事的,我在这里同你说声再见,感谢你陪伴了艾瑞斯,你是一只了不起的狗,我们会永远记住你。”
他轻轻地摸着狗的后背,接受火锅离开的那个时刻,他的泪水模糊了眼镜。瑞恩回到家里告诉了陆忆青,关于狗的安乐死,她哭了一整天。艾瑞斯放学回来以后,神情沮丧地看着火锅的照片,眼泪似珠滴在照片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吃晚饭。悲伤寂寞笼罩着全家,猫小姐巴黎不明白狗怎么突然就走了,没有再回来,它每天闻着狗垫子,困惑了一段时间。
大约过了一个月,陆忆青整理了她给狗拍的多张照片,瑞恩把照片放在大像框里。每当进入房间,不得不看上一眼;那黄色硬发,矫健的身姿,竖起的耳朵,坚定的眼神,陪伴这个家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火锅这只土狗的一生,从中国农村到城市,再到美国,伴随主人的命运颠簸,一只多么神奇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