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谢昭的院落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昭！谢昭！”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着靛青色锦袍的少年闯了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脸颊因奔跑而泛着红晕。
    他约莫十四五岁，眉眼间尽是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与倔强，腰间挂着大大小小的药囊，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宁王府的小世子，宁煜。
    谢昭正倚在窗边看书，闻声抬眸，眼底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阿煜，我说过多少次了，进门前要……”
    “我找到救你的法子了！”宁煜直接打断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谢昭面前，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火。
    “《九转回魂针》！古籍里记载的，以金针渡穴，辅以灵药，能重塑经脉。
    我试过了，真的有用！”
    他说得又快又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到某一页指给谢昭看。
    指尖因兴奋而微微发抖，书页被他捏得皱起。
    谢昭怔了怔，目光落在那密密麻麻的针法图解上，又缓缓移到宁煜脸上。
    少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已经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晚。
    “你……研究了多久？”谢昭轻声问。
    宁煜一愣，随即别过脸，耳根微红：“没、没多久！反正本世子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
    他嘴上逞强，可谢昭分明记得，半年前宁煜连最基本的《本草纲目》都读不全，如今却能对着晦涩的古籍侃侃而谈。
    ——是为了他。
    谢昭心口微热，正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剧痛从肺腑窜上来，喉间腥甜翻涌。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眼前发黑，整个人向后栽去。
    “谢昭！”
    宁煜脸色骤变，一把扶住他，手忙脚乱地从药囊里翻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谢昭口中。
    他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
    “别怕……没事的，吃了药就好……”他低声哄着，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谢昭意识模糊间，感觉到宁煜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一般。
    屋檐上，一滴雨水顺着瓦片滑落，砸在窗棂上。
    墨栩静立雨中，黑伞倾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他身后，一名鬼奴匍匐在地，阴森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解决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墨栩没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宁煜扶着谢昭的那只手上，眼底翻涌着近乎暴戾的阴鸷。
    袖中的黑雾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草木凋零。
    可最终，他只是冷冷勾唇。
    “一只蝼蚁而已。”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黑伞“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鬼奴战战兢兢抬头，却见自家主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在嫉妒……
    嫉妒那个少年可以光明正大地触碰谢昭，嫉妒他能用最纯粹的热忱去关心他，甚至嫉妒他……能让谢昭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
    墨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幽深的寒意。
    “走吧。”他转身，衣摆扫过凋零的蔷薇，“时候未到。”
    鬼奴不明所以，却不敢多问，只能跟着主子消失在雨幕中。
    而屋内，宁煜浑然不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只是红着眼眶，一遍遍替谢昭擦去额角的冷汗。
    “谢昭……”他低声呢喃，像是发誓一般，“我一定会救你。”
    （三）暗潮
    当夜，冥界血池沸腾。
    墨栩站在孽镜台前，镜中映出宁煜伏案研读医书的背影。
    他冷笑一声，判官笔蘸满朱砂，在生死簿上重重划下一笔。
    “既然你这么想当医者……”他轻声道。
    “那就让你尝尝，救不了至亲至爱……是什么滋味。”
    笔尖落下，宁煜手中的医书突然无风自燃，火舌舔舐过“九转回魂针”那页，顷刻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谢昭的梦境再次被黑雾笼罩。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血色的花海中，远处有人轻声唤他——
    “昭。”
    谢昭回头，却见墨栩站在彼岸，手中握着一截断裂的锁链，笑得温柔又残忍。
    “你逃不掉的。”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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