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桃瓣掠过谢昭的窗棂，他正提笔誊抄《南华经》，忽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帕子顷刻被血浸透，艳红如墨栩衣摆上的暗纹。
    侍卫惊慌失措地唤太医，却无人发现屋檐上一只纸剪的乌鸦正歪头盯着这一切，眼珠是用朱砂点的，红得妖异。
    冥界孽镜台前，墨栩的判官笔悬在生死簿上，“谢昭”二字被反复描红，朱砂晕染如血。
    每落一笔，谢昭的脉搏便弱一分。
    “殿下，逆改凡人命数要遭天罚……”
    鬼差话音未落，锁魂链已被煞气绞碎。
    墨栩抚摸着簿页低笑：“我要他病骨支离，才能名正言顺……”
    他指尖摩挲着最后半句未言的话——才能名正言顺地，把他锁进我的无间殿。
    三日后皇家猎场旌旗猎猎，皇子们皆着劲装策马扬鞭。
    谢昭因体弱只能坐在纱帐内，却见一道玄色身影如箭离弦——
    墨栩挽弓搭箭的姿势利落漂亮，箭矢破空时连风声都凝滞。
    一箭双雕！他勒马回身时马尾高扬，溅起的草屑沾在唇边，随手一抹便朝高台咧嘴一笑，少年意气灼得人眼眶发烫。
    谢昭不自觉地攥紧膝上毛毯。
    “世子看呆了？”随侍轻笑，却见自家主子仓促垂眸，而百米外的墨栩突然被马镫绊了个趔趄。
    只有冥界阴兵看见，他们殿下因谢昭那一眼，慌得连驭鬼术都掐错了诀。
    夜宴时篝火映得墨栩腰间兽骨佩饰莹莹发亮，皇帝命文人即兴赋诗。
    三皇子突然高声道：“谢世子的《雪赋》可是名动江南，何不赐教？”
    满座霎时死寂，大周视病弱为不祥，谢昭的存在本就是皇室忌讳。
    他苍白的指节按在案上，正要起身，忽听“哐当”一声——
    墨栩醉醺醺打翻酒壶，对着三皇子：“殿下既爱《雪赋》，可知”撒盐空中差可拟”下一句？”
    他故意把“未若柳絮因风起”背得颠三倒四，还揪着礼部尚书的胡子问“柳絮是不是棉花”，逗得皇帝拍案大笑。
    人群重新喧闹起来，谢昭望向那个为替他解围装疯卖傻的少年，却不知墨栩袖中正绞着一只企图靠近他的疫鬼。
    鬼气灼穿锦袖，他却在笑……因为谢昭看了他整整三十七息。
    比上辈子多了一息……
    回府轿辇上，谢昭掀帘望着星空忽道：“查查墨小侯爷。”
    他总觉得那双向来含笑的眼睛，在篝火照不到的阴影处，曾流露出一丝……近乎悲怆的占有
    而此刻冥界血池沸腾，墨栩正将今日猎到的白鹿剖心取血。
    兽血混着朱砂在黄泉路上写咒，每道符文都是“谢昭”的变体。
    鬼差战战兢兢：“您用百年修为替他挡灾，为何还加速他阳寿……”
    “嘘。”墨栩将染血的指尖抵在唇上，望着人间方向轻笑：“等他死了——才能永远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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