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碎金穿过林隙，在谢昭膝头的绒毯上烙下斑驳光痕。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轮椅扶手上龟裂的漆纹，远处山茶花被风揉碎的声音像极了他咳血时的动静。
    ”世子，药炉要凉了。”侍卫捧着鎏金手炉趋前两步，却见自家主子忽然抬手。
    白玉似的腕子悬在半空，一片花瓣正巧跌进他掌心。
    谢昭轻笑出声，忽然被水面炸开的银光惊得指尖一颤。
    ”咚！”
    石子擦着他轮椅半寸没入湖中，惊起一滩白鹭。他仰头时，正撞见枝头少年翻身跃下的身影。
    玄色劲装缀着暗红纹路，衣摆翻飞间露出腰间一串森白兽骨，落地时却轻得像片鸦羽。
    ”惊扰贵人了？”那人歪头笑起来，眼尾缀着颗朱砂痣，在苍白肤色上艳得刺目。
    他随手又抛起块石子，”我赌下一块能打中那朵山茶。”
    谢昭尚未开口，侍卫的刀已出鞘三寸。却见少年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赔罪的桂花糕，用三更时的露水蒸的。”
    他单膝蹲在轮椅前，这个角度能让谢昭看清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魂链纹身。
    ”墨栩。”少年突然凑近，谢昭闻到他身上混着血腥味的沉水香，”姑娘们都说这名字衬我。”
    他指尖在谢昭轮椅扶手上画了道符，檀木上立刻浮现出暗红咒纹又转瞬消失，”能镇痛的。”
    侍卫的刀哐当落地，世子昨夜疼得辗转反侧的事，连王府太医都不知晓。
    谢昭终于认真打量起这个怪人。
    墨栩正仰头望着纷飞的花瓣，喉结随着远处钟声轻轻滚动，侧脸被光影割裂成明暗两半。
    当他转回来笑时，那点阴郁又融化成了蜜糖般的甜：”听说城南来了个西域幻戏班，世子想看人吞刀剑，还是...”
    他忽然用指尖碰了碰谢昭的耳垂，”看恶鬼现原形？”
    十步外的老槐树上，几片叶子突然枯萎。墨栩余光瞥见树影里扭曲了一瞬的鬼差，无声动了动唇：”滚。”
    谢昭却在这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浮起病态嫣红。墨栩递帕子的手顿了顿，突然直接用手背抹去他唇边血丝。
    这个逾矩的动作让侍卫们骇然，却没人看见他袖中窜出的黑雾正绞杀着试图靠近谢昭的疫鬼。
    ”三日后酉时，”墨栩后退着融入树影，声音突然变得空渺，”我在南柯巷等世子来...”
    他消失前最后半句几乎散在风里，”...讨这笔相思债。”
    当夜谢昭高热不退，朦胧中看见窗棂上停着纸剪的乌鸦。
    而在冥界孽镜台前，墨栩正用判官笔蘸着朱砂，在生死簿上反复描摹”谢昭”二字。
    跪伏的鬼差听见主子低笑：”他今天对我笑了两次。”
    铜镜突然映出谢昭梦魇中蜷缩的身影，墨栩挥手打翻烛台。
    黑暗中有骨节生长的咔响，等他再站起来时，额角已生出蜿蜒鬼角。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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