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笙染点头，眼角瞥见巷口的杂货铺，少年正把柳静月的木牌摆在奶奶的照片旁，旁边放着颗剥好的栗子，阳光落在木牌上，红绳和柳叶晃得轻轻的。
    风里又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混着柳叶的清苦，像柳家姐妹当年分吃栗子的味道，也像此刻攥在手里的温度——骨头记得往事，更记得，所有的牵挂，最终都会在阳光里，慢慢安歇。
    只是走了没几步，凌柳的帆布包又轻轻动了一下，《柳氏堪舆录》的最后一页，突然透出点极淡的光，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书页里的柳叶印记，慢慢醒过来。
    凌柳赶紧拉开帆布包，《柳氏堪舆录》最后一页的光正顺着柳叶印记往外渗，洇得纸页发透，慢慢显露出几行淡绿色的字迹——不是墨写的，倒像叶脉自己长出来的：“柳叶坡，双砚合，日印圆”。
    “柳叶坡？”白笙染指尖碰了碰字迹，指尖沾了点凉丝丝的潮气，“之前听书斋老板提过，城郊老柳树最多的地方，说是柳家最早的祖坟地。”
    赵小海凑过来瞅了眼，突然拍腿：“对！我爹说过那地方！每年清明都有人去烧纸，说树下埋着柳家的”念想”，但没人敢靠近那棵最粗的老柳树，说一靠近就听见有人喊”砚台补完了没”。”
    凌柳腕间的炽日印突然轻颤，和书页的绿光缠在一起，指向城郊的方向。少年攥着系了柳叶的木牌，小声说：“我也去，我想给柳奶奶道个歉，之前不该乱刨土……”
    几人往柳叶坡走，风里的柳叶香越来越浓，连空气都透着点清甜。到了坡上，果然看见棵两人合抱的老柳树，树干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和槐树上、木牌上的红绳一模一样，树下还摆着半块青石雕花砚台——正好和拾墨斋那方凑成一对，砚底的半枚双日纹，正对着书页绿光的方向。
    “是柳家姐妹的砚台。”凌柳蹲下来，把拾墨斋的砚台往半块砚台上拼，“咔”的一声就合在了一起，完整的双日纹瞬间亮起来，和书页的绿光、玉佩的红光拧成一股，缠上老柳树的枝干。
    树皮下突然传出细碎的“咔嗒”声，像嫩芽顶破树皮。凌柳伸手摸了摸树干，指尖触到个小小的凹陷——是片柳叶形状的槽，正好能放进帆布包里那片从书页里掉出来的新叶。
    他把柳叶放进去的瞬间，树干突然亮了，树皮上慢慢显出幅浅绿的画：柳静姝和柳静月蹲在树下，正一起补砚台底的双日纹，柳静姝手里的柳叶蘸着朱砂，柳静月手里的玉佩压着纸，旁边摆着颗剥好的栗子，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等姐姐补完徽记，咱们就回家吃栗子。”
    “原来她们当年的约定，是补完双日纹就回家。”白笙染轻声说，青铜小镜里突然映出柳家姐妹的影子，她们站在画旁边，正对着少年笑——少年手里的木牌突然飘起来，落在画里的栗子旁边，红绳缠上了柳静月的手腕。
    凌柳突然明白过来，《骨防录》里说的“双日映骨”，从来不是靠法术聚魂，是靠后人的“念想”：赵景年藏指骨是念想，少年系柳叶是念想，张教授最后蹲在地上忏悔时，手里攥的那片从标本上掉下来的碎骨，也是念想。
    这些念想缠在一起，正好补全了双日纹里最缺的那笔“暖”。
    书页的绿光慢慢淡下去，最后一页的柳叶印记变成了真的柳叶，轻轻飘到老柳树上，落在红绳旁边。树干上的画也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冒出的新芽，嫩绿的叶子上，每个叶尖都带着个小小的日印——和凌柳腕间的炽日印一模一样。
    张教授站在远处，看着新芽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柳静姝标本断口处的深褐粉末，他把粉末撒在树下：“当年我儿子最爱在柳树下捡栗子……现在，也算给你们赔罪了。”
    少年把柳静月的木牌挂在红绳上，又从兜里掏出颗糖炒栗子，放在砚台旁边：“柳奶奶，这栗子是热的，你和柳姐姐分着吃。”
    凌柳和白笙染并肩站在树下，风里的糖炒栗子香混着柳叶的清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白笙染攥着他的手，指尖蹭过他腕间的炽日印：“这下，双日纹补全了，柳家姐妹也该回家了。”
    凌柳低头看帆布包，《柳氏堪舆录》已经合上，扉页的双日印旁边，那片柳叶印记还亮着点微光，像颗被阳光焐热的小痣。他突然想起刚才书页上的字迹，最后一行是“骨忆会醒，牵挂会圆”——原来骨头记得的不只是往事，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约定，只要有人记得，就总能等到圆满的那天。
    麻雀落在老柳树枝上，叼着片新芽飞走了，翅膀上的红光落在远处的田埂上，像条引路的小灯。凌柳抬头看天，太阳正好，风正好，身边的人也正好，他突然觉得，就算以后还有新的怪事找上门，只要手里攥着玉佩，身边牵着白笙染，帆布包里装着这本记满牵挂的书，就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所有的骨忆终会安息，所有的约定终会实现，就像这棵老柳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新芽，等到了栗子，等到了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