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小豆子咬碎第三根嫩黄瓜，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后厨格外刺耳。赵玉清盯着案板上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刀尖在晨光中凝成一点寒星。距离比试只剩两个时辰，五味轩却连一道菜都没定下来。
    “掌柜的...”小桃忧心忡忡地搅着豆浆，“福满楼那边传来消息，赵德才准备了二十四道豆腐宴...”
    赵玉清突然手起刀落，豆腐块被削去一角。雪白的断面在阳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细看还有微微颤动的光泽。“北山泉水点的豆腐，”他指尖轻触断面，“比寻常豆腐多三分豆香，少两分涩味。”
    院门被猛地推开，晏攸拎着个滴水的蒲包闯进来：“捞到宝贝了！”解开绳结，七八只青壳大闸蟹张牙舞爪地爬出来，最肥的那只直接钳住了小豆子的手指。
    “阳澄湖的蟹？”赵玉清掰开蟹壳，金黄蟹膏喷薄欲出，“这个季节怎么会有？”
    “冰窖底下挖的暗河。”晏攸得意地抹去额角水珠，“去年存的活蟹，没想到还这么肥。”
    赵玉清眼睛亮了起来。他取来砂锅架在小火炉上，放入整块豆腐和现拆的蟹粉。当蟹黄与豆腐在鸡汤里相遇时，奇迹发生了——豆腐渐渐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蟹油如金线般在豆腐内部延展，最后整块豆腐竟像琉璃灯笼般透出光来。
    “第一道。”赵玉清撒上几粒嫩豌豆，“金缕玉衣。”
    但这只是开始。他取来第二块豆腐，刀锋以诡异的角度切入。当整块豆腐被推入油锅时，小桃吓得捂住眼睛——预料中的碎渣场面却没出现。豆腐在热油中舒展成蓬松的云朵，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蜂窝。
    “冻豆腐？”晏攸刚想触碰，被赵玉清拍开手指。
    “零下三十度急冻再解冻，细胞结构重组了。”赵玉清把“豆腐云”放入秘制酱汁，蜂窝瞬间吸饱汤汁，在盘中微微颤动如活物。撒上花椒粉与辣椒面的瞬间，整块豆腐突然收缩，喷出一股带着麻香的雾气。
    “第二道。”赵玉清擦擦汗，“火山熔岩。”
    最后一块豆腐被碾成细浆，混入现磨的杏仁汁。当小豆子按吩咐往磨盘里倒入冒着气泡的山泉水时，豆浆突然像有了生命般膨胀起来。
    “这...这怎么像...”小桃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豆浆锅，想起去年端午的雄黄酒。
    “碳酸反应。”赵玉清将凝乳倒入梅花模具，“第三道——”他突然瞥见晏攸袖口露出的纸角，“你藏了什么？”
    晏攸讪笑着交出一包淡紫色粉末：“滇南来的野莓粉，想着给你调色用...”
    赵玉清捻起一撮撒在杏仁豆腐上，雪白的表面顿时浮现出星河般的紫色光点。更神奇的是，那些光点居然在慢慢移动，像夏夜流萤。
    “野莓里有荧光虫卵？”赵玉清凑近观察，突然被晏攸拉住衣领。
    “是花粉遇酸会动。”他的呼吸带着薄荷香，“我尝过的，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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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广场搭起的高台上，赵德才正在展示他的拿手好戏——豆腐雕花。三尺高的豆腐塔上雕着八仙过海，最细的吕洞宾剑尖只有头发丝粗细。评委席上的郑公公却皱起眉：“中看不中吃。”
    当赵玉清端上第一道菜时，围观人群发出嘘声。“不就是蟹粉豆腐嘛！”赵德才嗤笑，“我三岁就会...”
    他的嘲笑戛然而止。郑公公的银勺刚碰到豆腐表面，整块豆腐突然坍塌成千丝万缕，蟹黄汤汁如熔岩般涌出。更绝的是每根豆腐丝都保持着均匀的粗细，在盘中组成一幅完整的《蟹戏图》。
    “蓑衣刀法结合分子料理。”赵玉清轻声解释，“每刀间隔0.1毫米，深度刚好切断蛋白链但不破外形。”
    第二道“火山熔岩”上桌时，福满楼的大厨已经脸色发青。当郑公公戳破焦脆的外壳，滚烫的麻辣汤汁喷涌而出，评委们顾不得形象直接上手去接。退休御厨咬到藏在中心的皮蛋碎时，竟然激动得扯断了胡子。
    “豆腐冻住后纤维间隙扩大，能储存更多汤汁。”赵玉清看着赵德才惨白的脸，“这叫海绵结构。”
    最后呈上的杏仁豆腐让全场寂静。看似普通的甜点，入口瞬间却像有千万颗小珍珠在舌尖炸开，荧光花粉带来奇妙的薄荷凉意。最年长的评委吃到第三口突然老泪纵横：“六十年前...我娘在冷宫做的就是这个味道...”
    赵德才突然冲上评委席，抢过勺子就往嘴里塞。“不可能！”他边嚼边吼，“豆腐怎么可能有气泡...呃？”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因为那些气泡正在他口腔里劈啪作响。
    “碳酸泉水加杏仁汁发酵。”赵玉清微笑，“这叫分子泡沫。”
    当郑公公宣布五味轩获胜时，赵德才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半块豆腐。人群蜂拥向赵玉清讨教秘诀，却见晏攸护着他杀出重围：“秘方概不外传！不过...”他变戏法似的撒出一把木牌，“凭这个可来店里免费尝新菜！”
    那些木牌上刻着“五味轩·豆腐宴特邀券”，背面还有小豆子歪歪扭扭画的豆腐小人。全城最苛刻的美食评论家此刻挤在最前面，为抢木牌差点扯掉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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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后院，赵玉清正在清洗厨具。月光把石板地照得发亮，忽然有阴影笼罩了他。晏攸带着夜露的湿气靠近，往他嘴里塞了块东西。
    “唔？”赵玉清舌尖尝到熟悉的味道，“杏仁豆腐？”
    “加了点东西。”晏攸的声音带着笑意，“滇南野蜂蜜，会让人...”
    赵玉清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甜腻的回音。更可怕的是他控制不住地开始说真话：“...其实比赛前我紧张得差点切到手...你捞来的螃蟹救了我...你身上总有让我安心的味道...”
    晏攸低笑着把他转向月光，手指抹过他沾了蜂蜜的唇角：“蜂蜜没魔法，是你太累了。”他的拇指按在赵玉清唇上，”不过最后那句...我很爱听。”
    石板上交叠的剪影渐渐靠近，而灶台上剩下的杏仁豆腐，正诡异地自己冒着气泡...

    作者闲话：

    我在吃外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