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  第19章:借酒撒泼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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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君君这次回家,虽然是为了签字,但顺便,她还有件别的事。
    曾经的好朋友燕子,上完了初中以后就不念了,进了镇上的服装厂打工,前几天程君君忽然收到了她的信,信中寥寥几句话,都在鼓励程君君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好大学,最后一句告诉她,自己准备结婚了。
    程君君看完信,呆了好一阵。
    燕子比她小两岁,现在周岁都没有满十八。
    那时候她一只耳朵听不见,后来似乎也没有怎么治疗,不多久就拿了残疾人证,她在普通的学校里学得太吃力,家里也没有送她去特殊学校的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完了短暂的学习生涯,开始打工,打工也不是容易的事,她反应比一般人慢,做事不太利索,两年了,仍在做剪线头之类的碎活,挣钱不多,都交给了家里。
    程君君想去看她,但不知道她在哪家服装厂。
    镇上有不少服装厂,是前几年为了促进女性就业办起来的,实际成果就是,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辍学去打工,对她们和她们的家人来说,这似乎是比念书更好的出路。
    只好去问妈妈程秋雁。
    程秋雁说:“那我还真不晓得,让你爸去问问,镇上的服装厂他都有认得的人。”
    程君君忙说:“千万别让她妈妈知道。”
    程秋雁也知道这家人的事,便点点头:“放心。”
    又问:“燕子讲了她要结婚的那个,是怎么认识的吗?”
    程君君摇头:“没有。”
    看女儿很沮丧,程秋雁心里难受,便拉着她的手安慰了许久,并要林国辉别耽误时间,赶紧去打听。
    林国辉把碗一放就开始打电话,问来问去,很快问了出来,镇上有家纳曼服装厂,里面有个叫燕子的残疾人小姑娘在做小工,那知情人还说,燕子动作慢,经常加班。
    程君君不想耽误燕子上班的时间,打算明天一早到服装厂门口等,程秋雁说:“太早了,她们都是六点上班,你要等,最起码五点半就要到。”
    程君君默默咬着嘴唇不说话。
    程秋雁看她这样,也就心软了,说:“算啦,起个早,你爸送送也快得很。”
    如此,两个小姑娘便在第二天早上,赶在燕子上班前,匆匆见了一面。
    燕子很瘦了,脸黄黄的,一双手格外粗糙,程君君拉她的手,她就蓦然低了头,流下两滴眼泪。
    回家之后,程君君心情一直不好。
    林国辉拿着她的资料去村里盖章,她就顺便跟着出来,却不去村委会,自己在外头河边闲逛。
    这条去村小的路,她和燕子一起走了无数个来回,燕子耳朵还没坏的时候,人很聪明,跳皮筋,抓石子,干什么都厉害,成绩也好,可时间太久,程君君几乎要忘了她当初那个笑笑闹闹的样子了。
    逛着逛着,到了村边的一个麻将室边,从窗户里,有个人叫她:“小君君?小君君?你家来啦?”
    稀里哗啦的麻将声里,程君君艰难分辨了声音来源,原来是琴琴爸爸。琴琴爸爸自己没在桌上,只是观战,这会子专门走出来,声调高得有点离奇:“哎呀,大学生啊,这么紧张的时候,怎么还家来?刚才我看你爸爸骑着摩托车到村里去了。”
    程君君莫名其妙看了看他,敷衍地叫了一声「琴琴爸爸」,就打算走。正好林国辉也办完了事,从她身后赶上来,叫:“君君!”
    琴琴爸爸忙和林国辉打招呼,一脸热情的,还要散烟,林国辉说自己不吃,等程君君坐上摩托车,就招呼道:“你打牌多赢点哈,我们走了。”
    父女二人走了,琴琴爸爸背着手返回麻将室,朝牌友们说:“不是我讲,程家的小家伙就是有礼貌,每回看到我都甜蜜蜜地叫人,程秋雁两夫妻会养小家伙,怪不得小家伙愿意到她家去,不像有些人。”
    一语未了,角落里的方武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嘚,黑着脸出去了。
    看热闹的无处不在,有个男人故意笑说:“你讲这话,有的人不愿意听喽。”
    琴琴爸爸手一摊:“我管他愿不愿听,自己不好好管教儿子,小方月年不是个东西,那年把我家菜地踩得稀烂,还没找他。”
    这桩陈年往事,方月年自己估计都忘了,琴琴有个哥哥和程君君同班,很讨人嫌,在班里传程君君的闲话,那时候方月年还上三年级,打不过大孩子,就去踩他家菜地。
    ——这事看来是要被人家记一辈子了。
    方武憋着一股气离开麻将室,也不回家,骑着摩托车上街,找了个麻辣粉丝店,开几瓶啤酒消磨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回去,仍未消气,准备找方月年出来骂。
    方月年不在家里。
    汪静看丈夫不对劲,身上还有酒味,就说:“你搞什么?爸还在家里,你又出去喝酒?”
    方武说:“你管老子喝不喝?方月年呢?”
    汪静说:“你找他干什么?”
    方老太多嘴说了一句:“他还能到哪里去?”
    这下不好,方武憋闷一上午的情绪瞬间爆发,怒气冲冲夺门而出。
    在对面的方月年没有一点预料,他沉浸在木料切割的嗡嗡声里,任由木屑飞了一头,甚至于方武拍开了木匠屋的大门,他都是在看见程冰震惊的神情后才回身的。
    屋内三人是一样的吃惊,程家公当即把工作中的切割机停下,顺手拔了插头。
    方月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反应极快,不等程家公说话,上前一步,问:“爸,你怎么来了?”
    方武几步进去,瞪着方月年:“鬼货东西!你在搞什么?”
    他脸上怒气浮动,两颊不住颤抖,方月年对他这个样子太熟悉,立刻说:“我正好要回去,走吧!”
    要发火也不能在这里发,他只想赶紧走。
    方武哪有那么容易走,眼睛扫一圈,“好啊!还真有闲心思!在自己家里扫把都不摸,到这里手脚勤快给人家做小工!”手附近有个小桌子,他狠狠把那桌上的零碎东西扫下地,“老子他妈的好吃好喝喂了狗,一个两个都跑到对面来,程老头子!你自己孙子不够你用?”
    方月年和程冰惊了。
    “小武,”程家公沉了脸,“你喝多了酒,家去吧。”
    “喝不喝多关你X事?老子……”
    “别讲了!”方月年抓住方武抻在空中乱挥的手,“你要搞什么?”
    “凭什么不讲!”方武搡开儿子,“你他妈的到底姓什么?自己的爷爷在家里待着,你跟在这个死木匠屁股后面算什么?你是他的种?你肯认他当爷爷,老子可不认他当老子!”
    他永远就这样,喝了酒发起脾气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方月年又气又怒,满脸通红,朝他吼:“我叫你别骂了!你他妈的别骂了!”
    方武一巴掌掴在他头上:“你还不得了了!”
    他说动手就动手,程家公拦不及,喊了一声:“哎!方武!”
    方武理都不理,还想再打,程冰一个箭步挡在了方月年身前,仰着脸,直直地盯着他。
    程家公赶过来隔开方武和孩子,忍着怒说:“有话好好讲。”
    方武:“走开点,我打自己儿子,要你们爷爷孙子挡着?”
    他伸手硬要拉方月年,程冰非死挡着不让他抓,程家公一辈子没和人推推搡搡过,他也七十了,这会儿被方武左拉右扯,差点跌倒,程冰又要去管爷爷,四个人于是混乱作一团,见怎么也拽不出儿子,方武转身从角落随手抓了个拖把,照着程冰砸了过去。
    那拖把是方月年就在刚刚拖了地的,他立志不再废木料,只做程冰的助手,因此勤恳收拾,毫不怠慢。
    那拖把也没落到程冰身上。
    方月年抓住了程冰的手,用尽力气把他推开,自己侧身挡了过去。
    肩上传来剧烈的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到一旁,“咚”地一声,是他的头狠狠撞在了切割机的铁把手上。
    于是这闹剧,戛然中止在一片模糊的血红里。
    方月年一开始晕得不彻底,在急剧袭来的耳鸣中被叫声刺激得耳膜震痛,但最先看见的还是程冰扑了过来。
    他心里很安慰,这是晕过去前最后的念头。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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