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  第14章:就是难伺候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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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旧原路返回,还不忘跟门卫伯伯再打个招呼,两人出了二中,拐出了巷子,沿着街往前走不到十分钟,就是一个刚修起来不久的人行天桥。
    方月年虽然是和程冰并肩挨近地走着,但一路没怎么说话——这种情况这么多年都是很少的,但是今年开了学之后似乎就突然多了起来。他觉得这就叫成长的烦恼,自己惹程冰的本事渐长,而且越来越找不到北了。
    对直不打弯地走到了拉面馆,因为时间还早,店里没什么人,两人各点了一碗面,坐下等面的时候,方月年说:“程哥,聊聊呗。”
    他常叫哥,有时是耍赖,有时又代表正色,程冰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抬着眼帘警惕地看他。
    “你先要知道个现实问题,就算我三个月后真的考进了一中,也没机会跟你分到同一个班。”
    方月年一开口,还真是正经事。
    以程冰的成绩参加直升班考试,十拿九稳可以通过,争取到一个重点班的资格,而方月年没有这个机会。
    程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没关系。”
    “没关系?”方月年隔着桌子把脸伸过去,“你的意思是高中只要同校就行,不在一个班也没关系吗?”
    程冰看着他点头:“是。”
    店员这时把一碗面端了过来,方月年便止住话题,小小叹了口气。
    搬了碗到面前,加点东加点西,摔摔打打一阵乱搅,又从桌边的葱碗里舀了一大勺葱,往碗里泄愤似的一盖。很快,葱香随着热气蒸出来,细腻的面汤上飘了碧绿的葱段,看着十分有滋味。
    制作完成,他把面碗往程冰面前一推,咬牙切齿道:“真是一点也不强人所难呐。”
    程冰就爱吃这种,他这人看起来也是这样,温和清爽,可就是难伺候。
    哄他说话不容易,哄他高兴就更不简单。
    程冰在对面,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方月年语气很微妙,有点烦躁,还有点可怜,“面要坨了。”
    程冰冷不丁说:“其实你自己也想上一中。”
    方月年愕然:“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讲过这话?”
    “你日记本里写的,三年级的时候。”
    方月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闭嘴!闭嘴!我说了你要看就看,不许拿出来说!”
    程冰不说话了。
    方月年偃旗息鼓,小声嘀咕:“好了好了,一个星期这才第一天,过几天再说,过几天再说。”
    吃完面,两人上了人行天桥,打算穿过到对街的书城去。
    这天桥刚修没多久,人走在上面会发出空空荡荡的金属板弹崩的声响,因为是靠近市区的位置,下面的车辆往来密集,周遭很嘈杂,往下看去,形形色色,是属于城市的喧嚣。
    方月年总觉得自己将来不能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因为他不喜欢城市,城里不会有茂盛的橘树和放着井水湃西瓜的亭子,也不会有悠长寂静的水杉路,可是……城里也许会有程冰。
    甚至他们这个城市,太小了,程冰应该去更大的地方,他总要去见更多的世面,也总该比别人更有出息。
    至于那些村野的快乐,似乎都是和程冰一起经历的,要是没有他,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想不明白。
    整个买书过程里,方月年只负责跟在后面听,程冰说买这个,他说「哦」,程冰说把那个放下,他说「……哦」——很快买完了。
    因为心里有事,方月年没有和前几次那样要求上这上那逛,怕刚吃完饭就坐车要晕车,两人特意沿着书城后面的巷子绕着返回,多走了半个小时,这才上了公交车,踏上返程。
    兜兜转转上了城乡小巴士,方月年还是挨着窗坐,窗外景象飞速闪过,他不一会儿就觉得脑子发懵,扭脸跟程冰说:“我想睡觉。”
    程冰点头,把肩膀靠过去:“到了叫你。”
    于是城乡一路又一次成了闭眼略过的风景,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等程冰把他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镇子的圩坝上。
    这圩坝承载着往来的人车,一边是江岸,一边是纵横的乡居水田,如果有先进的航拍技术和摄影水平,这里会是一幅极为美好安谧的水乡风貌,是未经雕琢的自然光景。
    “要到了吗?”方月年迷迷糊糊问。
    “快了。”
    方月年睁开眼,伸伸胳膊,“回去我骑车噢。”
    程冰说好。
    回去路上方月年因为骑的是程冰的车而不敢放肆,规矩了一路。不过他到底心痒难耐,还是在一个上坡的时候忍不住站起来,迎着风吆喝着一阵猛蹬,直到被程冰拍了一下背才老实了。
    到家已过正午,汪静早上打发方月年出门的时候就脸色讪讪的不大好,好不容易等他家来了,远看见就过去迎,问:“吃了噢?”
    方月年骑了一路车,两腿正累,就想进屋坐下,听见问,便答吃了,顺手从兜里掏出那一沓票子递给汪静,“妈。”
    汪静一愣,脸色立刻暗下来了。
    方月年把钱塞进她手里,低声说:“君姐蛮好的,就是没时间,特别忙,程冰给她买了水果,牛奶,还有一点面包,我们给送到宿舍门口就走了。”
    “嗯。”汪静微垂着脸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场院角落晾着早上洗的冬天里的棉拖鞋,清早那地方有阳光,但这会子已经晒不着了。她转身去给鞋子挪了位子,又去看后头晒着的被褥,今天太阳不错,她把方月年床上盖的垫的都抱了出来晒,想着能让他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又要去学校了。
    ——她不该异想天开。
    方月年进了自己房间,把资料放到书桌上,那里堆了他昨晚写作业的摊子。
    别说方老太和方武,就是汪静也轻易不动他的书,于是这摊子还维持着昨天的一团乱糟样,最上面是数学练习册,翻开的这页正好是大片的空白。他盯着这片空白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伸手把它合上,又拣了一张化学卷子,胡乱夹在一起,转身出了门。
    汪静正从后门进屋,看他这样子,问:“搞什么去?”
    方月年扬了扬书,“写作业。”
    汪静刚要说话,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跺脚声,原来是方武怒气冲冲地从前门进了屋。
    他踩了两脚湿泥,从裤腿一直到腰上全是泥点子,手里拎着背带全身胶鞋正滴溜溜淌着水。
    “你这搞什么?”汪静嗐了一声,“不晓得洗干净了再进来?”
    方武瞪着眼睛:“老子还洗?搞火起来这些一起把它甩了你相信!”
    这两天方月年家公家里打鱼塘,亲邻很多人都去帮忙了,方武去得少,但昨天夜里舅舅忙了一天还想着方月年周末回来,过来送了条漂亮的鳊鱼给他吃,汪静过意不去,好说歹说让方武今天去出点力。
    汪静提高了嗓门:“不就喊你去帮一次忙就气成这样子?你哪一年没吃到鱼还是没给你送蟹?”
    方武火更大了:“你今年看看老子吃不吃!他妈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方月年脑子嗡嗡作响。
    他木着脸,没管这两人,自己从后门出屋,熟门熟路地往程家公的木匠屋走去。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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