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鲜卑草原上的混乱发酵到顶点时，曹操的大军终于动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军并未直接北上，而是在陈默的建议下，整体前移至靠近边境的白狼山一带，安营扎寨。
    “守拙，大军粮草耗费巨大，我们在此屯兵，日久必生变故。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捣鲜卑王庭？”曹操在巡视营地时，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已经习惯了陈默的谋定后动，但这一次，他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陈默勒住马缰，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白狼山，笑道：“主公，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虽然已经削弱了鲜卑，但对他们内部的具体情况，依然像是隔着一层纱。我要在出征前，把这层纱，彻底揭开。”
    “如何揭开？”
    “在这里，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情报中心。”陈默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掌控的光芒。
    曹操虽然不完全明白情报中心这个新词的意思，但他选择了无条件信任。他当即下令，全军上下，一切行动听从陈默调遣。
    于是，在白狼山附近，一个庞大的、堪称怪物的机构，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来。
    它不像军营那般壁垒森严，反而像一个热闹的集市。陈默以曹操的名义，发布了一道特殊的招募令——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只要熟悉草原，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应募，一经录用，赏金百两。
    命令一下，三教九流的人物蜂拥而至。
    陈默亲自坐镇，一一面试。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本事？”他指着一个皮肤黝黑、眼神警惕的猎户。
    “俺叫石蛋，从小在山里长大，能凭着脚印，分辨出是公鹿还是母鹿，能听着风声，知道哪里有狼群。”猎户瓮声瓮气地回答。
    “很好。”陈默点点头，“我给你一个任务，去这个区域，我不要你杀人，也不要你放火，我只要你告诉我，这片区域里所有的水源地在哪里，哪条路能走马车，哪条路只能走人。”
    他又转向一个贼眉鼠眼，看起来像个行商的瘦小男子。
    “你呢？”
    “小人刘三，常年在草原和汉地之间倒卖皮货。鲜卑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哪个首领好酒，哪个头人贪财，哪个部落和哪个部落有仇，我心里都有一本账。”
    “非常好。”陈默的眼睛一亮，“把你的账，全部写下来。越详细越好。特别是他们部落内部的矛盾，谁和谁不对付，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接着，是一个神情麻木的汉人女子，她的手上和脸上还有着未消的伤痕。
    “我……我叫阿秀，三年前被鲜卑人掳走，在一个叫”黑石”的部落里给他们当奴隶……我熟悉他们营地的每一个帐篷，知道他们的巡逻路线，知道他们把牛羊藏在哪个山谷……”女子的声音在颤抖，但眼神里却透着刻骨的仇恨。
    “阿秀姑娘，你受苦了。”陈默的语气难得地温和了一些，“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画下来，告诉我的书记官。从今天起，你自由了。你的仇，我们会替你报。”
    猎户、商贩、被解救的汉人奴隶、投诚的鲜卑人、甚至是一些走投无路的江湖客……这些在传统战争中被视为乌合之众的人，在陈默的手中，却变成了一双双深入敌人肌体的眼睛和耳朵。
    一个前所未有的情报网络，就这样建立起来。
    而这个网络的中心，便是一个巨大的沙盘。
    这个沙盘比曹操中军大帐里的任何一个都要庞大，精细到了极点。山川、河流、森林、草场，无不毕现。
    张辽被任命为这个情报中心的卫戍司令，当他第一次走进这个沙盘所在的大帐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数百名书记官在帐内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将外面送来的一条条零散信息，分门别类，进行汇总、核对、分析，然后由专人，用不同颜色的旗帜和标记，标注在沙盘之上。
    红色的旗子代表部落的位置和大致人数。
    蓝色的细线代表他们的迁徙路线。
    黑色的标记代表他们的战力评估。
    绿色的标记代表他们的物资储备情况，从深绿（充足）到枯黄（告急），一目了然。
    甚至还有一些用特殊符号标注的信息，比如某个部落首领的性格（一个“酒”字代表好酒，一个“贪”字代表贪婪），某个部落与其他部落的关系（用红线连接代表联盟，用黑线连接代表敌对）。
    “先生……这……这是……”张辽结结巴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陈默正站在沙盘前，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指点着沙盘上的一个点，对身边的书记官说道：“刘三的情报和石蛋的情报可以交叉验证，赫连部落确实因为缺水，秘密向东移动了三十里。把他们的红色旗子移到这里。另外，根据阿秀姑娘的描述，他们的防御重点在南面，北面是悬崖，防守薄弱。用一个弱字标记出来。”
    他转过头，看到目瞪口呆的张辽，微微一笑：“文远，感觉如何？”
    “匪夷所思！”张辽由衷地赞叹道，“有了这个东西，鲜卑人在我们面前，简直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他们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我们恐怕都一清二楚！”
    大数据分析而已，基本操作，勿6。在信息时代，隐私？不存在的。你们以为我在打仗，其实我只是在后台开个全图挂，顺便查一下用户数据而已。
    陈默心里想着骚话，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这，就是我说的揭开那层纱。现在，整个鲜卑草原的动向，都精准地呈现在了这个沙盘之上。每一个部落，都只是一个可以计算的数据点。”
    张辽看着那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旗帜和标记，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符号，而是一个个鲜活的部落，是成千上万的生命。但在陈默的口中，它们只是“数据点”。
    一股寒意，再次从张辽的背脊升起。
    他知道，当这张情报大网完全收紧，当所有的“数据”都汇总完毕时，那位坐镇中心的先生，就要开始他真正的运算了。
    而运算的结果，将决定草原上数十万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