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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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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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博森攥住周止弦手腕的力道极大,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周止弦只觉得腕骨像是要被捏碎,然而他不再被轻易制服的瘦弱少年,五年的工地生涯赋予了他挣扎的力量。
“放开!”周止弦低吼一声,猛地向后一挣!动作带着一股蛮横的爆发力。
詹博森显然没料到他在这种境况下还敢反抗,猝不及防下被带得一个趔趄,攥紧的手下意识地松脱了一瞬。周止弦趁机狠狠甩开他的钳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树上。
“我自己!我自己走!”周止弦的声音嘶哑,带着愤怒。
詹博森站稳身形,看着自己被挣开的手,又抬眼看向周止弦。然而,出乎意料地,詹博森并没有再次动手。他只是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盯着周止弦,里面的情绪翻涌复杂——除了审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更深的东西。
两人在冷冽的空气中对峙着,无声的张力几乎要将空间撕裂。
几秒钟后,詹博森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不再试图去抓周止弦,只是用下巴朝自己家的方向冷冷点头,声音低沉:“好。走。回去。”
周止弦顺着詹博森的目光看去……他其实不想不想回去,越贪恋越上瘾,最后失去他会疯掉的!还不如……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
但詹博森来找他了……这不是是说明,说明他也是可以,也是可以回去的。他垂下眼睑,不再看詹博森,拖着几近沉重的脚步,率先朝门口走去。
詹博森挨着周止弦,两人肩并肩走在行人渐多的街道上。周止弦低着头,看着自己温暖的鞋头。詹博森目光平视前方,侧脸线条绷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没有交流,只有脚步声在清晨的街道上回响。
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散发着旧书和消毒水味道的居民楼下,再次踏上那温暖光辉的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是那么的不真实。
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动听。
门开了。熟悉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周止弦站在玄关,看着这个他今早才离开的地方,只觉得比离开时更加温暖。
詹博森在他身后关上门,反手落锁。他只是越过周止弦,径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客厅里很安静。
周止弦深吸一口气走到詹博森身旁。声音干涩地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氛围。
“你是不是认识我?”这是缠绕他最久的问题。从昨夜海边叫出他的名字开始,他就一直在困惑了。
詹博森的背影没有任何反应。
周止弦清楚对方不愿意搭理自己,但他觉得他必须开口,所以他再次提高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我?!既然你认识我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又是为什么知道我不止一次想死?!”
詹博森依旧没有回头。但他的肩膀似乎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
得不到回答的挫败感和长久以来积压的绝望、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周止弦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猛地将詹博森掰过来面向自己,几乎是嘶吼着质问的:
“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知道我不止一次自杀?!你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挣扎很好玩吗?!还是你他妈有什么变态的救人情结?!看着我这种废物活着,能让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学生获得优越感吗?!”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詹博森近在咫尺的面容。他在等待着詹博森完美面具的反应——无论是愤怒的驳斥,还是轻蔑的嘲讽都可以,只要不是沉默。
然而,詹博森只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痛的疲惫。
没有哪一个大学生的脸上会有这种表情。
詹博森的目光落在周止弦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就在周止弦以为詹博森依旧不会回答,准备再次询问时,詹博森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却又令人厌倦的实事。
“那你听好了。”
“因为当你求死的时候,”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周止弦的心上,“我会眩晕。很剧烈的眩晕。还有…尖锐的耳鸣。”
周止弦脸上的愤怒和质问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詹博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问,声音带着茫然。
詹博森没有重复,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在回忆那种痛苦的感觉。他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动作带着一种本能的抗拒和厌恶。
“第一次,在那个烂尾楼顶,”詹博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冷的溪水流淌,“我本来只是路过。但就在你身体前倾的那一刻,毫无征兆…天旋地转,耳朵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刺,尖锐的声音要把脑子搅碎。我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他描述着那种感觉,语气平淡,却让周止弦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次,我记得你是在五实小对面的烂尾楼上,四楼……我放学看见了。”
詹博森的目光锐利地刺向周止弦,“你跳下去的时候。那种感觉才最为强烈,感觉能把我整个人都撕碎了……只有那一次我没有去找你。”
“因为那一次你没跳下去,被人给救了。但后来的每一次,只要你有自杀意识我就会需下意识的去找你……如果不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可能都抓不住你。”
他陈述着,仿佛在分析一个棘手的病例,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余悸,暴露了那种感觉带来的真实痛苦。
“所以,我救你,”詹博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不是因为我想,更不是什么优越感。只是因为你找死的时候,会让我很难受。非常难受。像一种…无法摆脱的生理诅咒。”
他微微俯身,靠近周止弦,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强行绑定的厌烦,有对这种诡异现象的冰冷探究,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更深层的疲惫。
“所以,那么多次自杀都是你救的我?!”
“是的。”詹博森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这就是原因。一个该死的、让我也摆脱不了的原因。”
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周止弦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詹博森那冰冷的、关于“眩晕”和“耳鸣”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生理…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