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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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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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帘子被掀开,苏晓卿带着一身夜露与淡淡的血腥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沾染血迹、气息微凛的纪黎和雾刃。
他脸色有些发白,月白锦袍的左肩处洇开一小片暗红,大氅边缘被利刃划开几道口子,但步伐依旧沉稳,腰背挺直。
“舅舅!”小皇帝乔明远瞬间从案前站起,杏眼锐利地扫过苏晓卿肩头的血迹和护卫身上的战斗痕迹,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怎么回事?拓跋弘干的?”他几步上前,想查看苏晓卿的伤势。
几乎同时,箫逸也霍然起身。他面朝苏晓卿的方向,鼻翼微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纱布下的眉头紧紧锁起,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冽。
“不是他。”苏晓卿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夜风的微凉。他抬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小皇帝不必紧张,同时干脆利落地从大氅内掏出那个油布包裹。包裹边缘染着暗红的血迹,在烛光下格外刺眼。他直接将包裹往案几上一放,“路上遇到点小麻烦,有人想要这个。”
包裹散开一角,露出染血的账簿封面。
小皇帝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顾不得再追问伤势,伸手拿起账簿:“这是?”
“拓跋弘给的。”苏晓卿言简意赅,走到一旁椅子坐下,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左肩,“算他的”诚意”。”他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的两人,继续道:“回来的路上,在枫林被一群死士伏击了。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这本账簿来的。身手利落,是冲着毁掉或抢走它,不留活口。”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纪黎和雾刃解决了几个,剩下的见势不妙撤了。”
小皇帝快速翻看着账簿,越看脸色越沉。箫逸虽看不见,但敏锐地感觉到帐内气氛的凝重和那本账簿散发出的冰冷血腥气。
“舅舅,这账簿…是真的?”小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是真的。”苏晓卿肯定道,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但,不完整。”
“不完整?”小皇帝和箫逸的注意力立刻集中过来。
“拓跋弘很精明。”苏晓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给的这部分,记录了走私的渠道、部分物资和线索,足够指向裴弘毅的党羽,尤其是妇孺买卖那条线。但是——”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最关键的核心账目,涉及幕后最终主使、巨额赃款流向和真正受益人的核心部分,不在里面。”
他看着小皇帝瞬间明悟又愤怒的眼神,直接点破:“拓跋弘想合作。用这本账簿做敲门砖,借我们的手除掉裴弘毅,同时…也让我们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螳螂为了抢蝉派出了死士,黄雀却躲在后面,等着看我们和螳螂斗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甚至…逼我们不得不与他绑在一起。”
一旁沉默的箫逸也不由出声“舅舅的意思是。。。。裴弘毅和拓跋弘并不是最终的幕后之人,真正控制的另有其人?”
苏晓卿点点头,须臾又沉重的叹气:“恐怕是这样,最关键的是,以我们目前的状态来看,执棋之人占绝对优势。就算我们能凭借账簿扳倒裴弘毅和拓跋弘,也不过是清理了棋盘上明面上的两枚棋子,对棋局影响甚微。”
帐内烛火跳跃。小皇帝合上染血的账簿,稚嫩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好一个黄雀在后!他想得美!”
“舅舅可有了打算?”
“打算不敢说,”苏晓卿的目光扫过小皇帝和气息沉凝的箫逸,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锋,“臣只是在想,既然幕后之人想要做那只黄雀…那我们便先顺着他们的思路走第一步:与拓跋弘”合作”,扳倒裴弘毅!”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我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裴弘毅。”
小皇帝眼中精光一闪:“舅舅是说…周兰芝?”
“正是!”苏晓卿颔首,手指在案几上一点,“梁秋实已死,他是被裴弘毅推出来顶罪的替罪羊。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但梁秋实的”认罪书”留下了,那是他自以为撇清关系的护身符。而周兰芝,是梁秋实案的关键关联人。她的女儿王可儿嫁给了新科举人沈峰,随后母女”暴毙”。沈峰,这个活着的、新出炉的举人,就是撕开梁秋实冤案,进而撼动裴弘毅根基的关键突破口。”他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我们要借周兰芝翻案。翻。。。。梁秋实的案。让天下人都知道,梁秋实是被裴弘毅构陷至死的。只要翻案成功,裴弘毅构陷忠良、欺君罔上的罪名就坐实了一半。届时,那封所谓的”认罪书”反而会成为他伪造证据、构陷大臣的铁证!”
“同时,”苏晓卿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杀意,“亲王围场遇刺,奉旨伴驾秋猎,竟在皇家围场遭遇死士伏击,身受箭伤。。。。。。这是对皇权的藐视,是对大魏的挑衅!此事,必须拿到朝堂之上,公开追究。矛头,直指裴弘毅治下不严、乃至其党羽胆大包天、意图行刺亲王、惊扰圣驾。”
小皇帝用力点头,双手握拳:“这次定要这老狐狸无所遁形!那拓跋弘呢?如何让他也脱不了身?”
苏晓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算计:“拓跋弘?他以为他躲在后面就安全了?”他拿起案上拓跋弘给的那本账簿,翻开其中记录生铁走私路线和数量的几页,“鲜卑王庭明令禁止各部族私自囤积生铁,尤其禁止大规模走私。
为何?因为生铁是锻造兵器的命脉!拓跋弘这些年,利用裴弘毅的渠道,将走私的绝大部分生铁,都秘密运入了自己的私库。他想干什么?囤积军资,意欲何为?”他目光如电,看向小皇帝:“陛下,这就是拓跋弘最大的把柄。我们要在扳倒裴弘毅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坐实拓跋弘大规模走私、私藏军械、意图不轨的证据。
“然后”他做了一个隐秘传递的手势,“想办法,让这些铁证,”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鲜卑王庭那位对拓跋弘早有忌惮的大汗,或者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面前!鲜卑内部的倾轧,可比我们的朝堂残酷多了。私藏足以武装数千人的生铁…这谋逆的嫌疑,足够拓跋弘喝一壶。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鲜卑王庭自会收拾他!他在大魏的布局,也将彻底瓦解!”
帐内一片寂静。箫逸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晓卿话语中那股冰冷而精准的杀伐之气,以及小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逐渐成熟的帝王威压。
“舅舅此计甚妙!”小皇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随即想到账簿,“但仅凭拓跋弘给的这本账簿和李文远那本,要彻底钉死裴弘毅,似乎还不够分量?尤其是核心罪证……”
苏晓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看向小皇帝:“陛下,请将李文远那本账簿取来一观。”
小皇帝立刻示意侍立一旁的侍卫。侍卫无声地从角落一个带锁的匣子中,取出一本薄了许多、封面也更为朴素的账簿,恭敬地放在案几上,紧挨着拓跋弘那本染血的厚册子。
苏晓卿将李文远的账簿翻到中间几页,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缓缓移动,最终停驻在一组看似平常的记录上:“庚子年三月初七,李记绸庄,丙七,三百五十,酉时三刻,城南旧库”。
他的指尖在那行墨字上轻轻点了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那串组合,仿佛要将纸页看穿。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这本账,”苏晓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他将账簿轻轻合上,指节在磨损的封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外表粗陋,记录琐碎。与拓跋弘那本详尽的”大账”相比,乍看之下,不过是些零星的损耗杂记,几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疏通费”罢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案上并排的两本账簿,那本染血的厚册子华贵刺目,李文远的薄册子则黯淡无光。
苏晓卿的视线最终落回那本薄册上,眼神变得格外幽深,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李文远此人,能得裴弘毅信任,掌管核心账目多年,绝非庸碌之辈。他甘冒奇险送出此物,岂会只为记载这些皮毛?”
他拿起那本薄册,指尖在那些代号和看似无关的日期地点上缓缓摩挲,动作带着一种深思的意味,“这些条目…看似散乱无章,细究其排列、其关联…总觉其中似有未尽之意,非是无心之举。”他微微停顿,目光投向摇曳的烛火,仿佛在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光,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将那本账簿放回案上,指尖在封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
“可惜,”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凝重,“李文远留下的这些线索,如同断线之珠,虽知其宝贵,却一时难以串联成形。要解开其中关窍,洞悉其真正所指……”他看向小皇帝和箫逸,眼神锐利而肯定,“恐怕非李文远本人当面,不能尽得其妙。只有他,才知晓这些代号、这些组合背后,究竟通向裴弘毅那真正致命的秘密藏于何处。”
“所以,”苏晓卿总结道,声音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我们的棋路已明:借周兰芝翻梁秋实案,动摇裴弘毅根基;以围场行刺亲王案发难,在朝堂公开施压;最后利用李文远账簿的指引,找到那六本核心账簿,给予裴弘毅致命一击。同时,在过程中严密收集拓跋弘走私生铁入私库的铁证,待裴弘毅倒台后,将其罪证”送”回鲜卑王庭。。。。。。一箭双雕,毕其功于一役!”
帐内烛火摇曳,将三人凝重的身影投在帐壁上。一场围绕着翻案、行刺、核心账簿与跨境清算的无声战役,已然拉开序幕。
作者闲话:
蠢作者第一次写权谋,如果哪里有冲突或者不对劲得地方,还请大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