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玉荥】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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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钟离恋悄悄和陈思齐约会回来,心想今天就和父母说起自己的亲事。
陈思齐模样英俊,刚正不阿,吸引了不少黄花大姑娘的目光,总有人在县衙门口探着头打量他。
虽然钟离恋和陈思齐目前什么关系都不是,但钟离恋看到之后还是异常不爽。
这个生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从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小郡主几乎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嫉妒”是什么样的情感。
虽然她只是和陈思齐说了几句话。
虽然他只是送她回家,请她吃饭。
虽然那些姑娘只是看了他两眼,他甚至没发现。
虽然……
但只要每一次看到有别人小心翼翼地打量陈思齐几眼,或用手帕掩着嘴,与同伴评论几句关于他的话,钟离恋就想把她们全都赶走。
她很明白,陈思齐不是一个物件,她不能阻止别人对他产生情感,但她心里仍会升出满满的占有欲。
想到这里,钟离恋猛得站住,从路边树沟里捧起一捧雪,拍进自己的脖子里。
酥麻的凉意一瞬间袭卷全身。
南鹊吓了一跳:“郡主?你中邪了?”
“……没有。”钟离恋拍拍手,继续赶路。
爱欲竟是如此可怕,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的理智全无,产生出这种狭隘且疯狂的念头来。
她决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让自己失了风度。
这些细腻的少女情怀无处倾诉,钟离恋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吞下这杯酸涩的酒。
“这位姑娘,”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请问镇北公府要怎么走?”
那是一个和钟离恕一样身长九尺的玉面郎君,眉眼无比俊俏,眉心有一个椭圆形金色纹样,绸衣华服,华贵气派。
钟离恋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找那个小世子,钟离恕。”
“公子是谁?找我哥哥干什么?”
“哦?”男子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你就是……那个什么郡主,钟离恋?”
“阳雪郡主,阳春白雪。公子到底是谁?”
男子一笑,抹了抹额头上的金色纹样,那金纹变成了一只眼睛:“我是杨戬,来找你哥哥。”
杨戬的美貌让钟离恋一时间忘记了因为陈思齐而产生的烦恼,她眼前一亮:“真的是二郎真君吗?”
“我倒想看看,普天之下,谁敢盗用我的名号。”
“真君来找我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下凡闲游,到了祁连山地界,便想到他了。他在忙吗?”
“不忙。您可以去见他。只是最近入冬,家母身体有些不适,需要静养,请您不要惊扰到她。”
“没问题。”
钟离恋带着杨戬从正大门进入,领他到了钟离恕的院子门口。
院门紧闭,里面传来阵阵幽深的古琴声。杨戬抬头瞧了瞧,只见门匾上写着“丹枫园”三个字。
钟离恋回房间去更衣了。
杨戬轻轻叩门。
琴声没有停,来开门的是疏香。
雪地里铺着一张暖席,钟离恕盘腿坐在暖席上,身披五彩鹤氅,正在弹琴,暖席前有一张小茶几,一角正燃着香,正面放着几张琴谱。
钟离恕并没有很惊讶,也没有停奏,一边弹,一边笑着说:“二郎真君别来无恙?今日大驾光临,让在下的寒舍蓬荜生辉。请进吧,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杨戬踏入门,顺手把门关上。疏香又取来一卷暖席,铺在钟离恕对面,请杨戬坐下。
“疏香,茶沏好了吗?”
“已经好了,世子。”
“那就端来。”钟离恕笑笑,“抱歉,今天不知道有稀客来临,只煮了几碗粗茶,不成敬意。”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不必这么客气。”杨戬看了看桌上的琴谱,“弹的什么曲子?”
“《酒狂》。只可惜没有酒。”钟离恕眉眼盈盈,笑意甚浓,看来心情不错,“真君为什么来找我?”
“闲逛,正好逛到你这儿。怎么,不欢迎我?”
“这怎么会呢?只要不是来找我打架的,我都欢迎。”
一曲终于毕了。钟离恕叫疏香收拾掉琴和乐谱,给杨戬斟了半杯茶,递给他:“真君若是有空闲,可否愿意与我下盘棋?”
杨戬欣然同意:“世子对我这个不速之客能有如此雅兴,自然再好不过了。”
“真君要是冷,我们进屋去?”
“我不冷,倒是你……”
“冰雪之地更有助于我滋养金丹,所以我有时候喜欢在雪地里待着。”钟离恕又转向疏香,“外面冷,你久病初愈,不能再冻着。你回我屋里歇着,有事了我叫你,你再出来。”
疏香回了屋,还很贴心地搬出来一盆炭火:“世子,您还是暖着好,不然夫人会怪我照看不周的。”
疏香进屋关门,钟离恕落下一子。杨戬也落了棋,问:“你门外边那三个字写得漂亮,是哪位名家所写?”
“是我的老师,李秋雁先生。这几棵是枫树,等到了秋天的时候,火红一片,好看极了。不知明年秋天,真君还有没有雅兴再来?”
“当然有,我可等不及要一饱眼福了。”杨戬摸摸自己的手背,“话说你们这儿真干啊,在普陀山,湿得全身都滴水,到了这里,皮都裂开了。”
钟离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这种药膏专门治这个,你试试?”
杨戬涂了一点在手背上:“效果确实好。这地方的环境可差了。”
“现在已经算好了,等明年冬春交季和春夏交季的时候才叫难过呢。那沙尘年年开春走一回,特别准,严重的时候天都是绿色。中午骄阳似火,早晚寒风凛冽,要不停地更换衣物,鼻腔或肺腑也会生病。”
“我的天,”杨戬难以置信,“听说过西北环境恶劣,却不知道能有这么恶劣。你家世代镇守此地,属实不易。”
“没办法啊,还能有谁来呢?我三叔驻镇西域,更不用说了。”
杨戬低头看着棋局:“你连下棋都能摆个八卦阵。”
“哈哈哈……”钟离恕笑起来,“我这点雕虫小技,和真君相比,还是班门弄斧了。哎,对了,哮天犬怎么没有一起来?”
“它嫌冷,在家睡觉呢。”
钟离恕在棋盘上用棋子摆了八卦阵,生死无常,变幻莫测。杨戬觉得自己下不赢他了,挣扎之余,他问:“如果是太上老君来和你下这盘棋,你有多少胜算?”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摆八卦阵了。毕竟这种东西,他可比我熟。”
“果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院外传来敲门声,有下人来通报:“世子,公爷叫您。”
钟离恕有点烦:“我忙着呢。”
“公爷说您要是忙,晚饭时候去也行。”
“知道了,你去吧。”
他们继续下棋。钟离恕随口问:“真君,天庭平时都干什么呀?”
“和人间差不多,各司其职,偶尔休息了,就凑在一块儿喝喝茶,聊聊天,也不比人间清闲多少。”杨戬喝了一口茶,“说起来,李靖他前些天还在和我抱怨你,你那次把他的宝塔弄坏了,没完全修好,他好久都没和哪吒说过话了。”
“为什么?”
“那个塔,本来是他用来镇哪吒的。”
“他们的关系有那么差吗?”
杨戬沉默良久:“很不好。”
钟离恕叹道:“亲生父子,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杨戬一言不发,将茶水仰头饮尽,道:“你赢了。”
“承让,承让。”
杨戬腰间一块牌子闪了闪光——那牌子可以看作是天神的身份象征,只有神仙才有,也可用作联络。
他摘下来一看,生生把一句怒骂咬碎了吞回肚子:“真是的,又要加班,我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次。”
钟离恕的眼神中有了些玩味:“原来真君也有这种烦恼啊。”
“烦死了,一点点小事就让人把腿都跑断。”杨戬站起身,“后会有期。”
钟离恕把他送到丹枫园门外,看杨戬腾云而去。他叫疏香收拾了桌椅棋盘,然后自己往梧桐台走去。
镇北公府的院子各自有名,除了梧桐台、丹枫园和桃桂庭以外,还有钟离忌的棠芙轩、钟离息的红药洲,以及一些空闲的庭院,诸如南云浦、北星苑、倚桂堂、郁金庭、晚榆园等等,作为客房用,钟离恕兄妹几个也经常去探访幽径。
进了梧桐台的院子,钟离恋也在。屋内的气氛有些异样,钟离恋有点闷闷不乐。
钟离清满面愁容,还在开解她:“恋儿,你想,你和他才刚认识没多久,你还没有完全了解他,他可能会有你无法接受的缺点……”
“你就没缺点吗?”钟离恋生气了,“娘不是照样和你恩恩爱爱?”
“我……”钟离清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真的不能嫁给陈思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