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玉荥】约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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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时候,钟离清醒来,反手抱住花含烟,耳边环绕着钟离忌的戏音。他翻了个身,喃喃道:“这孩子就是不消停。”
    过了一会儿,冬风送来了他们四人的争吵声。花含烟睁开眼:“家里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钟离清打着哈欠:“吵去吧,看谁能吵死谁。”
    “你那么劳累,还要起吗?”
    “我再躺一会儿。”钟离清嘴上这么说,手却慢慢伸到花含烟的肚子上,解开丝绸睡衣的衣带。
    “哎呀,你手怎么这么凉?昨天晚上又没好好盖被子?”
    “所以你给我暖暖嘛。”
    花含烟生了四个孩子,肚子上的肉即使保养得再好也依然很松弛,还有紫红色的妊娠纹像蜘蛛网一样爬了满身。
    刚生完钟离恋那会儿,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胞宫下垂、会阴撕裂,再加上喂养孩子们而被撕咬得伤痕累累的乳房,简直生不如死。
    钟离清比她还难受,恨不得替她承受痛苦。等到钟离恋三岁的时候,花含烟才养好了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
    怀孕、分娩、哺乳,生育的每一个环节都无比痛苦,这其间所有的不适和肉体无法承受的疼痛,以及每一种微妙难言的心理,还有分娩时毫无尊严的挣扎,旁人不亲身经历体验,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钟离清心疼得死去活来,他在产房外听着自己最爱的人痛不欲生的惨叫声,心理的折磨也不轻。
    那是他再也不想回忆的经过,所以他一直很小心,避免再让花含烟和他都很不好受。
    钟离清爱抚着妻子,花含烟感受着他充满爱意的粗砺的手掌,把头靠在了他的头上。
    “哎,公爷,你一个月之前刚离开的时候,玉荥城里来了一位新上任的县令。”
    “这个我知道,陈钦济的儿子。”
    花含烟把钟离恕的事情跟他说了,他不禁笑道:“陈钦济那个老狐狸,还能养出个大白兔子来!”
    “咱们恋儿可是倾心于这大白兔呢。”
    钟离清困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啥?!”
    “我觉得,让恋儿嫁了他,再好不过。”花含烟说,“你看啊,这陈县令,家世又好,门当户对,人品也无可挑剔,最重要的,郎才女貌两情相悦,这岂不是一段佳话?”花含烟眉眼盈盈,“只是有一点麻烦。陈思齐只在这里当三年地方官,他父亲又远在南诏,无论提亲说媒,都不方便。”
    “夫人,”钟离清面色凝重,“我不想这么说,但这是事实——他们不能在一起。”
    花含烟凝眉轻叹:“我也知道啊。安南公原本就是陛下用来制衡你的,你与他素来没什么交集,他又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恋儿和陈县令,只怕难呐。”
    钟离恋就算能想到这一层,她此刻也不愿想,因为她正在和陈思齐在他府中的后花园下棋。
    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个人的也心思都不在棋上。
    下到一半,有人来报:“启禀县爷,有人击鼓鸣冤。”
    陈思齐对钟离恋说:“郡主先稍等,我去审个案子。”
    “不要紧,你别耽搁了。”
    陈思齐快步离去,院子里只剩了钟离恋。
    她向一棵树招了招手,南鹊飞到她身边来,变成人形。
    “南鹊,你回家去,给我爹娘说一句,我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郡主,这好吗?”南鹊有点担心。
    “快去!”
    南鹊只好变成鸟飞走。她的羽毛黑白相间,太阳光一照,边缘还闪着暗色的彩虹,就像一只精美无比的风筝。
    陈思齐是带着午饭回来的。他踏进后院的时候,钟离恋正在观察棋盘下的一只飞虫。
    钟离恋赶走了小飞虫,笑吟吟地问:“陈公子,你提的什么东西呀?”
    “我特地让人去买的烤羊肉,不知道郡主爱不爱吃。我回来晚了些,郡主久等了。”
    “没关系,我爱吃羊肉。”钟离恋看着他手里的食盒,听见他说:“外面好像要刮风了,郡主赶快进屋去,免得受风着凉。”
    屋内的暖炉烧得正旺,烤羊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原本于礼不合,但钟离恋向来厌烦透了这些繁琐的规矩,她从来都不在意。
    陈思齐还有些为她担忧:“我们这样……旁人去传郡主的流言怎么办?”
    “管他们干吗?”钟离恋优雅地用筷子撕下一片羊肉送进嘴里,“你有空上街去听听,坊间关于我的闲话可多了去了。”
    “郡主有什么闲话可传的!”陈思齐不禁恼怒。
    “我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桃树、桂树,到了夏秋季节,桃芳桂馥,我会在院里办百花宴,请的客人都是文人墨客,来与我共同吟诗作赋。我爹都没说什么,外人倒是闲得很,一个个编排得起劲。”
    “就……只因为这个?”陈思齐气得脸色微红,“宴请宾客,难道就很值得他们说三道四的吗?”
    “不止,还有我不遵女诫,不守女德,去沙场征战,与士兵一同成守城关。他们说得无非就是什么妇人不知礼仪羞耻之类,我早听习惯了。”
    “他们太过分了!易安居士也是这样潇洒不羁,学富五车,那些凡夫俗子却只会用女德女诫来贬低她——和许许多多优秀的女子。”
    钟离恋咬下一块羊肉,咽进肚子:“《女诫》为汉代班昭所著,她原意是以此规范后宫嫔妃,以免其争风吃醋。她本倡导女子不必附属男子,可却被有心之人歪曲污蔑,教导天下妇人要蠢笨愚昧,靠着男人才能得到一切。这群无知愚俗,枉称什么名士?”
    “前朝对于女子的束缚禁锢尤为苛刻,又是什么从一而终,又是什么三从四德、贞结牌坊之类,我朝已经好很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钟离恋提起前朝,脸上的鄙夷都不屑于掩饰,“因为他们国力软弱,士人皆重读书而轻习武,冗兵冗费,积贫积弱,随便一个西域小国都能从他们手里抢走大量土地财物。那是一群没骨头的东西,只知道割地赔款,奴颜婢膝,就算有几个血气方刚的,也无济于事。他们对外软弱无力,就只能关起门来欺压女子,来显得自己的地位举足轻重。说到底,还不是一帮只会窝里横的懦夫。”
    “郡主所言句句在理,但我既佩服郡主,也佩服公爷和夫人,教导出的儿女,都是这样明理通达。”
    钟离恋消了火,甜甜一笑:“这羊肉似乎比我之前吃过的都要美味呢。”
    “郡主喜欢吃,是这只羊的荣幸。”陈思齐擦擦嘴“我还没怎么吃过羊肉,如今到了西北来,可终于能一饱口福了。”
    “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邀请你来我的桃桂庭中做客,你可不要失约。”
    “一定,一定。”陈思齐连连答应。
    忽然,钟离恋凑近了一些,放下手中的羊排骨,问了一个问题。
    “陈县令,如果是你的妻子在家里像我一样宴请宾客,你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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