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被信号拯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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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3日,中午十二点,海南洋浦小产滩的锚地。
我们的船在海上划了十五个小时的弧线,从越南海防的黑夜,到海南正午的阳光。船刚走一半,手机信号格就跳了出来,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新闻响起,像久违的老朋友突然敲门。
“有网了!”李哲从房间里冲出来,举着手机在走廊里转圈,活像一只发现骨头的狗。
确实,这里的网速快得离谱——下载东西,一秒五十兆就没了。那些早已把船网流量耗尽的家伙们,此刻终于活了过来,朋友圈、短视频、游戏更新,一股脑地往手机里灌。
水头靠在栏杆上,眯眼看了看锚链,又看了看手机:“妈的,信号比锚还稳。”
但这份惬意没持续多久。
24号凌晨五点,对讲机里传来驾驶台的指令:“准备起锚。”
水头骂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戴安全帽、穿手套,慢吞吞地往船头走。我也跟着过去,早上的海风还算凉快,但太阳一出来,汗就开始往外渗。
“开电机,上离合,送刹车。”水头一边念叨,一边操作。锚链“哗啦啦”地往上收,像一条被拽醒的钢铁巨蟒。
七点半,对讲机又响了:“准备抛锚。”
水头的脸黑得像锅底:“玩我呢?”
十点,起锚;十点四十五,抛锚;十二点半,再起锚……
一上午,我们像被耍的猴,来回折腾。水头的耐心被磨得精光,最后直接冲进驾驶台,问大副:“这他妈到底在搞什么?”
大副也很无奈:“靠港计划变了,引水员一会儿说来,一会儿又说没空,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水头咬牙切齿:“那也不能拿锚链当跳绳啊!”
下午两点,船终于靠港。
这是个新建的码头,冷冷清清的,停泊的大多是内贸船或跑南北线的小船。偶尔有几艘大家伙,但也待不久。
梯子刚搭好,边防的人就上来了,动作快得像早就蹲在码头边等着。
“所有人,上甲板办公室集合!”三副拿着对讲机喊。
我们排着队,挨个递上海员证。边防的人板着脸,一个个核对,量体温,像在检查一批可疑的走私犯。
接着,他们跟着大厨进了厨房。
厨房是边防的重点关照对象,尤其是那些柜子角落——有没有蟑螂、有没有虫子,直接关系到卫生评级。
大厨走在前面,边防的人跟在后面。突然,大厨的脚步骤然一顿——地上躺着一只死蟑螂。
电光火石间,他脚一抬,一踩,一踢,蟑螂飞进了角落的阴影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边防的人都没察觉。
我憋着笑,心想这手法,不去踢足球可惜了。
洋浦只是个中转站,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回国的第一站。
每次到这里,信号格满血复活,网速快得让人感动。水头终于能跟家里视频,李哲抓紧时间更新游戏,我则疯狂下载电影。
傍晚,太阳西沉,码头的灯光亮起来。
“晚上又得走。”水头点了根烟,望着远处的海。
我点点头,没说话。
锚链、信号格、边防检查、死蟑螂……这就是洋浦的全部记忆。
短暂,但至少,有网。
24日晚上22:30,洋浦港的灯光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最后一刻——引水员离船,我们才终于能喘口气。
驾驶台的对讲机响了:“引水准备离船!”
水头叹了口气,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走吧,送引水。”
我们走到舷梯旁,引水员已经穿戴整齐,橙色的救生衣在探照灯下格外醒目。他朝我们点点头,动作利落地翻过栏杆,踩着软梯往下爬。海浪在下方翻涌,梯子随着船身轻微晃动,但他的步伐很稳,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高度。
“再见啊引水!”水头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眼睛却紧盯着梯子,生怕出什么意外。
引水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有对讲机里传来驾驶台的确认:“引水已离船,引水艇已清爽!”
“收工!”水头喊了一嗓子,但语气里没有半点轻松。
我们开始收引水梯。
软梯湿漉漉的,浸透了海水,沉得像条死蟒。我和水头拽着安全绳,一点一点往上拉。胳膊酸得发抖,手指被绳子勒得生疼,但谁都不敢松劲——这玩意儿要是掉海里,今晚谁都别想睡觉。
“累死老子了……”水头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梯子终于收了上来,我们把它扛回架子,盖上帆布,系紧绳子。水头检查了一遍固定销,确保万无一失,才长舒一口气:“行了,回去睡觉。”
回到生活区,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机舱里的轰鸣声隐约传来。
水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点了根烟,深吸一口,闭着眼吐出一团烟雾。我也坐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明天上午还出来干活吗?”我问。
“不了。”水头眼皮都没抬,“都这个点了,忙活了一天,谁乐意给他干!又不是什么着急的活儿~”
水头的话让我松了口气。明天可以多休息了(早上就不去厨房了,去了也没啥活儿可干,主要是为了吃顿早饭。中午十点过去再忙活也来得及!)
生活区的走廊里,几个刚下班的水手正用洗衣机洗着衣服,发出“哄哄”的声响。(幸亏住洗衣房对门的李哲上班去了,不然肯定会出来骂街,然后把洗衣机关掉!)
他们光着膀子,肩膀上还留着白天晒出的汗碱,裤腿卷到膝盖,拖鞋上沾着未干的汗水。(看来是离完港,还没来得及洗澡,只是把工作服换了下来。)有人哼着跑调的老歌,有人抱怨洗衣粉又用完了,(老纪说:“这洗衣粉怎么用的这么快!下午刚拆的一包,就被用完了!”)还有人蹲在墙角刷鞋,鞋刷在帆布上刮出沙沙的摩擦声。
我回去洗完了澡,望着舷窗外漆黑的海面。洋浦港的灯光已经变成远处的一小片光晕,像被海浪打散的萤火虫。再看看手机,还有信号,趁着这点时间,赶紧刷会儿视频~直到没了信号,才依依不舍的闭上了眼睛,安然入睡。
今天工作结束了,但明天……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