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接下来就是解控制梯子收缩的开关。
    “嗡——”电机开始转动，舷梯缓缓下降，铰链（钢丝绳，直径一厘米上下）和齿轮咬合的声音嘎吱作响。梯子越放越低，最后“哐当”一声，稳稳地搭在了船舷外。（开关按钮就两个，绿色上升，红色下降。）
    “走，下去！”水头招招手，我俩扒开栏杆，踩在舷梯上。海风从下面往上灌，吹得裤腿猎猎作响。（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我，是真心害怕。无论重复做过多少次，都会有些顾忌~）我们一前一后，把两边的折叠栏杆扶起来，一节一节地拉直。
    “销子！”水头喊。
    我摸出插销，对准栏杆底部的孔洞，“咔嗒”一声按进去。这样栏杆就不会突然倒下来，砸到引水员的脑袋。
    栏杆固定好了，接下来是安全绳。
    水头蹲在舷梯外侧，（按照要求，穿着救生衣，挂着安全绳）拽着绳子往前面拉，绳子穿过每一节可拆卸的栏杆中间，再绕回船舷，系在柱子上。（这里打个丁香结~）我在上面帮忙扯紧，确保绳子绷得笔直，没有松垮的余地。
    “另一头！”水头又喊。
    他爬到舷梯最下面，把另一端的安全绳也系牢。绳子必须拉紧，否则海浪一涌，舷梯就会晃得像秋千，引水员爬上来的时候能吓出一身冷汗。（这里不得不说，水头是真的勇！）
    舷梯搞定了，但引水员最后一段还是得爬软梯。
    水头把软梯的安全绳系在舷梯上，让两个梯子连成一体。这样，引水从舷梯换到软梯的时候，不会因为突然的晃动而失手。
    “试试牢不牢！”水头在下面喊。
    我踩在舷梯上，用力晃了晃，梯子纹丝不动。很好，够稳。
    “再低点！”水头观察着海面，挥手指挥。
    我跑回控制箱，按下下降按钮。（下降的速度快，而且没有急停，所以要一点点下放）舷梯又往下沉了半米，直到软梯的最低端距离水面一米——这是标准高度，引水艇会正好停在这个位置。
    “好了！”水头朝我竖起大拇指。
    一切就绪，我们退回甲板，等着引水员登船。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脸上，远处的引水艇正劈波斩浪地驶来。水头点了根烟，眯眼望着海面：“这高度，要是没系好安全绳，引水员能直接荡秋千。”
    我没接话，只是盯着舷梯和软梯的连接处，生怕哪个绳结松了。
    驾驶台的对讲机响了：“引水准备登船！”
    水头吐掉烟头，踩灭：“干活了。”
    我们走到船舷边，看着引水员利落地爬上软梯，再稳稳地过渡到舷梯。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准，显然对这种高舷登船早已习惯。
    等他安全上船，我和水头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收工？”我问。
    “早着呢。”水头咧嘴一笑，“等引水走了，还得把这大家伙收回来。”
    我叹了口气，望向那十二米的软梯和钢铁舷梯。
    今天这活儿，才刚开始。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干舷超过12米，软梯长度不够怎么办？
    嗯……那就……那就凉拌咯~
    哈哈！怎么会呢！当然是想办法啦！
    整根软梯都放了下去，还是不够。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借助其他东西了——缆绳。
    这可不是一般的缆绳，而是特制的——两三米长，两头带琵琶头，环里还套着铁圈防磨损。一头系在软梯顶端（软梯顶端也是琵琶头，带铁圈，两个环用卸扣连接），另一头固定在船舷的把手上。
    当然，我们一般用不到那么长，全放下去，不就放到水里了吗？
    “放多少？”我问。
    水头眯眼看了看海面：“一小节。”
    “一小节是多少？”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水头骂骂咧咧地拽着绳子，“跟着干就完了！”
    我闭嘴，老老实实帮他拽住绳子，防止下滑。水头的手像铁钳一样，稳稳地控制着绳结，打两个死扣，再用力一勒。
    “试试！”他踹了一脚梯子。
    软梯悬在半空，微微晃动，但整体是正的，没有歪斜。引水员最讨厌歪梯子——爬上来的时候，梯子要是斜了，人就会像挂在悬崖边的猴子，随时可能被浪拍下去。
    但梯子没那么听话。
    有时候，绳子一边松了，梯子就歪了。水头骂了一句，让我往后拉一点，或者往下放一点。我们像在调试某种精密仪器，稍微一动，全身的肌肉都得绷紧。
    我的手指被绳子勒得发白，关节像是被铁钳夹过，又酸又麻。水头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甲板上。（当时重复这个动作，真的很累~整个手的手指被挤压的，都快没知觉了！）
    “好了！”他终于喊停。
    梯子笔直地垂下去，像一条紧绷的脊椎骨。
    引水离船后，真正的噩梦才开始。
    “拉安全绳！”水头喘着气说。
    我抓住绳子，猛地一拽——整条软梯的重量全压了上来，差点把我拖出栏杆。水头赶紧过来帮忙，我们像拔河一样，一点一点往回扯。
    这绳子光秃秃的，又沉又滑，拽几下就得停一停，喘口气。（整根软梯都在下面，能不重吗？）下去的软梯多，我们拉上来的安全绳，连带着软梯，很容易让安全绳和软梯纠缠在一起。还有长杆交叉着卡住，我和水头就得把安全绳往稍远的地方拉了，这也给收梯子工作增加了不小难度。
    好不容易拽上来了，整个人也就虚脱了。
    还不能休息，接着去拽软体。长杆刮在了一起，就要想办法把它们分离出来。我只有使出蛮劲，才勉强拽了出来（后来一点点掌握了技巧，但力气也是没少使一点呀！）
    水头在旁边骂：“用巧劲！别他妈蛮干！”
    “我也不想啊，也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了~”
    我瘫坐在甲板上，胳膊抖得像筛糠，手指几乎没了知觉。水头也累得够呛，后背全湿透了，像刚从海里捞上来。
    “明天……”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还得再来一遍。”
    我望着那根十二米的软梯，它湿漉漉地挂在架子上，像一条被驯服的巨蟒。
    而我们，明天还得继续驯服它。
    哦对了，还有一种特殊情况——
    有一次在泰国林查班刚开出来，引水就要下船了。没时间放组合体，引水就直接说：“gangway，gangway，gangway……”
    水头立马就听懂了：只放那个机械梯子，我们也叫它“舷梯”。那一次，十米多的水面，我们就这么水灵灵的把舷梯放了下去，而且很低很低。（舷梯倾斜的角度很高，大概有个六七十度了！）感觉引水每下去一步，都有可能会掉下去。当然，我们的舷梯也会跟着掉下去的~所以虽然很危险，但确实很方便！也只此一次，情况紧急，我们也就听取的引水的指令，直接这么放下去了！（引水下去后，我们得抓紧把梯子绞回来，生怕引水艇把我们的梯子撞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