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路云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悬在键盘上已经十分钟了。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她后背渗出的冷汗。社交媒体页面上，#陈墨女友真面目#的话题阅读量已经突破两亿。
    ”普通二本毕业，月薪不过万的文案策划，凭什么拿下钢琴王子？”热评第一这样写道，后面跟着三千多个赞。
    ”听说她前男友爆料，是她死缠烂打追的高颂扬。”、”看面相就心机很深，估计用了什么手段。”一条条评论像刀子般剜着她的心。
    ”路云，会议室。”创意总监王立站在她工位旁，声音冷硬。
    会议室里，公司高层和HR经理面色凝重。”公司官网和社交媒体最近收到大量投诉，”HR经理推了推眼镜，”有客户表示不愿意让一个“靠绯闻上位的女人“负责他们的项目。”
    路云的手指在桌下绞在一起，”这是我的私人生活，与工作能力无关。。。”
    ”但影响了公司形象。”王立打断她，”董事会决定将你暂时调至后勤部，等这波风头过去再说。”
    走出会议室，同事们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追随着她。茶水间里，几个女同事的窃窃私语清晰地传入耳中：”装什么清高，还不是靠睡。。。””高颂扬眼瞎了吧，咱们公司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
    路云躲进洗手间隔间，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手机震动，是高颂扬发来的消息：”今晚七点，老地方见？有惊喜给你。”
    她盯着屏幕，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和高颂扬在一起的这两周，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狗仔24小时蹲守在她公寓楼下，上班路上被陌生人拍照，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评头论足。。。而高颂扬，永远在排练、演出或者处理公关危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好。”她最终回复道，擦干眼泪补了补妆。
    老地方的惊喜
    ”老地方”是城郊一家隐蔽的钢琴酒吧，老板是市内颂扬的乐迷，特意为他保留了一个私人包间。路云到达时，高颂扬已经在钢琴前等她，烛光映照着他温柔的侧脸。
    ”闭上眼睛。”他牵着她的手走到钢琴前。
    当《月光》的旋律响起时，路云睁开眼，看到琴盖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曲终，高颂扬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镶着碎钻的音符项链——远比梁全仁当初送的那条昂贵千百倍。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虽然提前了两周，但我下周要去欧洲巡演，没法陪你过真正的生日。”
    路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方老师告诉我的。”高颂扬为她戴上项链，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后颈，引起一阵战栗，”还有另一个消息。。。”
    他拿出一封信，”萨尔茨堡音乐学院邀请我担任客座教授，任期两年。”
    林小满的心突然沉了下去，”那。。。恭喜你？”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高颂扬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我接受，我们可以一起去欧洲。你可以学语言，或者继续学钢琴。。。”
    ”抛下我的生活，我的工作，跟你去欧洲？”路云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尖锐。
    高颂扬的笑容僵住了，”我只是提供一个选择。。。”
    ”对不起，我今天。。。工作不太顺利。”路云深吸一口气，”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应该接受。”
    ”其实还有件事。”高颂扬犹豫了一下，”我母亲。。。住在维也纳。十五年没见了，或许这是个和解的机会。”
    路云惊讶地看着他。高颂扬极少谈及家庭，她只知道他由父亲抚养长大。”你从没提过。。。”
    ”她在我十岁时离开了我们，和一个奥地利商人走了。”高颂扬的声音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琴键，”父亲从此再也不提她，钢琴成了我唯一的出口。”
    路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高颂扬的音乐总是充满那样复杂的情感——那是被抛弃的孩子用音符写就的日记。
    ”路云，”陈墨突然握住她的手，”我想让你见见我父亲，下周他来听我的演出。。。”
    门突然被推开，酒吧老板慌张地探头进来：”高老师，有狗仔混进来了！”
    闪光灯瞬间照亮了整个包间。林小满下意识抬手遮脸，陈墨迅速挡在她面前。”不许拍！”他厉声道，但为时已晚。
    第二天，路云憔悴地走进公司，发现自己的办公桌已经被清空，个人物品装在一个纸箱里。
    ”后勤部在二楼。”前台小姐冷淡地告知。
    后勤部的”办公室”实际上是个杂物间改造成的格子间，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打印机油墨的味道。她的新”工作”是整理公司五年来的档案资料。
    中午，苏琪偷偷溜来看她。”天啊，他们怎么能这样！”看着路云满是纸屑的头发和灰尘扑扑的脸，苏琪愤怒地说。
    ”至少没直接开除我。”路云苦笑着展示手机，”看，今早的新热搜。”
    屏幕上，#心机女职场受挫#的话题下，是她被调职的所谓”内幕爆料”，配图是她抱着纸箱的背影。
    ”这些人都疯了吗？”苏琪气得发抖，”高颂扬那边怎么说？”
    ”他今早飞去柏林了，有个紧急演出。”路云叹了口气，”我不想用这些事烦他。”
    ”你们是情侣啊！这些事就应该一起面对！”
    路云没有回答。她想起昨晚高颂扬提到欧洲任教时眼中的期待，想起他说要介绍她见父亲时的紧张。。。她怎么能成为他事业的绊脚石？
    下班时，大雨倾盆。路云没带伞，冒雨跑向地铁站。突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她身旁。
    ”路云！”车窗降下，露出梁全仁的脸，”上车吧，我送你。”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路云犹豫片刻，还是拉开车门。”只是避雨。”她强调道。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梁全仁递来干毛巾。”看到新闻了，你最近过得不好。”
    ”不关你的事。”路云机械地擦着头发。
    ”那个钢琴家根本不懂你的生活。”梁全仁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他生活在云端，而你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的人。”
    路云望向窗外，雨幕中城市的轮廓模糊不清。梁全仁的话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耳朵：”我升职了，部门总监。公司给我配了套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停车。”路云冷冷地说。
    ”什么？”
    ”我说停车！”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车未停稳，路云就拉开车门冲进雨中。没跑几步，刺眼的闪光灯从四面八方亮起。不知何时，五六名狗仔已经围了上来。
    ”路小姐，请问你和高颂扬感情出现危机了吗？”
    ”这位先生是你新欢吗？”
    ”有传言说高颂扬家人反对你们交往，是真的吗？”
    路云站在原地，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梁全仁的车早已不见踪影。一个麦克风几乎戳到她脸上：”作为普通女孩高攀明星，压力大吗？”
    ”滚开！全都滚开！”她崩溃地尖叫起来，推开人群狂奔而去。
    公寓楼下，更多记者在蹲守。路云从后门溜进去，浑身发抖地拨通高颂扬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路云？”高颂扬的声音带着时差的疲惫，”出什么事了？”
    听到他的声音，路云的眼泪再次决堤。”我受不了了。。。那些记者，那些评论。。。我的工作。。。今天梁全仁。。。”
    ”慢点说，发生什么了？”高颂扬的声音紧张起来。
    路云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意思？”
    ”或许我们太冲动了。”她盯着墙上陈墨音乐会的海报，”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这样的关系对双方都不公平。。。”
    ”因为那些无聊的媒体？”高颂扬的声音突然提高，”我以为你比这更坚强！”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习惯活在聚光灯下！”路云也提高了声音，”你可以飞去世界各地演出，而我连去超市都要被指指点点！今天我被拍到和梁全仁在一起，明天就会变成“高颂扬女友劈腿“的八卦！”
    ”梁全仁？”陈墨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们又见面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路云咬咬牙，”或许我们应该暂时分开。”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最后高颂扬轻声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尊重你的决定。”
    挂断电话，路云瘫坐在地上。她本以为高颂扬会挽留，会争辩，会像电影里那样突然出现在她门口。。。但他没有。也许，他早就等着这个解脱的机会了。
    接下来的日子，路云像行尸走肉般上班下班，躲避媒体，拒绝所有社交。唯一让她感到平静的时刻，是在琴行练琴的时候。
    ”《月光》弹得比之前好多了。”方老师递给她一杯热茶，”情感更丰沛了。”
    路云苦笑，”心碎是最好的老师。”
    方老师叹了口气，”高颂扬去欧洲前来看过我。他很难过，但说尊重你的选择。”
    ”他。。。提起过我？”
    ”他说很遗憾没能保护好你。”方老师犹豫了一下，”小满，那孩子从小就不擅长表达情感。他母亲离开那天，他把自己关在琴房弹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直到手指流血。”
    路云的心揪了起来。”他父亲呢？”
    ”陈教授是个严厉的人，从不谈论感情。高颂扬学会用音乐表达一切，却从未学会如何处理亲密关系。”方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但他邀请你见家长，这在他的人生中是第一次。”
    路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琴键，”太迟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是吗？”方老师递给她一张传单，”蓝调酒吧在招钢琴师，每晚两小时。以你的水平足够了，要不要试试？”
    路云惊讶地抬头，”我？在酒吧演奏？”
    ”音乐是最好的疗伤药，无论是弹给别人听，还是弹给自己。”
    当晚，路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蓝调酒吧。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听了她弹的《月光》后当场拍板录用。”每周五、六晚上，薪水按小时算。明天能开始吗？”
    就这样，路云开始了她的钢琴师生涯。小小的舞台上，她将所有的痛苦、思念和困惑都倾注在琴键上。渐渐地，酒吧的熟客开始为这个”弹琴时像在讲述故事的女孩”而来。
    一个月后的周五晚上，路云正在演奏一首自编的小调，忽然在观众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梁全仁。曲终时，他走上前来。
    ”没想到你弹得这么好。”梁全仁递上一杯鸡尾酒，”我每周都来听。”
    路云礼貌地推开酒杯，”谢谢，但我工作时不能喝酒。”
    ”还在生我的气？”梁全仁压低声音，”那些狗仔不是我叫来的。。。其实，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我认识几家媒体的主编，可以帮你澄清形象。”梁全仁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只要你。。。愿意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路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站起身，平静但坚定地说：”梁全仁，请你离开。现在我是钢琴师，你是客人。除此之外，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梁全仁脸色变了，”你以为高颂扬还会回来找你？别做梦了！他那种人。。。”
    ”和他无关。”路云打断他，”这是关于我的选择，我的尊严。”
    梁全仁愤然离去后，酒吧老板走过来拍拍她的肩，”需要我把他列入黑名单吗？”
    路云摇摇头，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坐回钢琴前，弹起了一首欢快的爵士乐。这一刻，她不再是谁的女友、谁的绯闻主角，只是路云，一个用音乐讲述故事的女孩。
    而在千里之外的维也纳，高颂扬站在母亲豪宅的门前，手中握着那张路云弹琴时他偷拍的照片，迟迟没有按下门铃。照片背面，他写了一行小字：”妈妈，这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孩。我该怎么挽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