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六十章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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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嗣还没出生,你怎么就确定在她手里了,在真正产下皇嗣之前,一切都是变数,如果皇嗣的消息是假的呢?”兰熙说,
“那她编出这套谎是为什么,就算要计谋,也得有皇嗣才能稳座。”薛逐玉说,
“不错,但她现在手上的皇嗣,却未必是她预料的那个。”他说,
“沈皇后、柳贵妃都是世家女,而柳家与司家一样,是世家的弃子,柳贵妃的哥哥柳汖手上握着柳叶军,有兵权在手,即使被世家排挤,柳家也不会落得司家的下场。”
薛逐玉顺着兰熙的话,“太后不可能要一个世家的弃子,想要继续让世家稳住,就必须要沈皇后的皇嗣。”
薛逐玉面色凝重,“可太后已经有了两个皇嗣,即使柳贵妃意外得子,她也是稳——”
“沈皇后没有得子。”兰熙打断道,
这句话仿佛像一道丝线将前因后果串上,一切都明晰了。
“只有沈皇后没有得子,太后才需要把戏做足,沈皇后的作用只有诞下皇嗣,如果她没有,她也是弃子,但她还有一个作用。”兰熙一顿,
薛逐玉意会,接着说:“她是沈家的嫡女,沈家是世家,就算她没有诞下皇嗣,太后也可以帮她得到皇嗣。”
兰熙点头,“太后要的也是沈皇后的身份,以及她能诞下皇嗣的身体,她没有皇嗣,那就把柳贵妃的皇嗣给她,皇嗣的母家必须是世家出身。”
屋外刮起一阵风,吹的门窗开始扇动,窗外照影上,树梢的鸟儿腾起,向着乱风中飞去。
薛逐玉望着窗外的夜幕,沉默了半刻说:“夜已深,我带你去别苑歇息吧。”
兰熙点头无言,跟着薛逐玉出门。
院外的那个小太监早已睡死过去,二人并未惊动,一路安静到别苑。
屋前,兰熙迈上阶,准备推门,薛逐玉叫住他。
“改日有空再谈,倘若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两个人谈,不比一个人有意思?”
兰熙没回身,偏头说:“二公子都知道住处了,要找我不比我找你容易?”
屋门“砰”的一声关上,干脆利落的不留情。
接着兰熙的话,平白让他生出了想日日都来敲门的念头,困倦袭来,他旁若无人地伸着臂膀,迈步离开别苑,没有再回首。
*
司府旧院内火光冲天,一夜之间,清香淡雅的庭院,遍布血腥,在门户百姓安眠的夜里,司家上下几十口人永远长眠于故居。
哭嚎尖叫只有一瞬,接着就犹如被淹没在朝代更迭中的千万人一样,辉煌不过须臾。
刀光剑影肆虐着人命,留下来的人在刀剑的威胁下,止不住求饶,而杀他们的人只是无情的刽子手。
司如言被仆从拽着离开前院,声音都在颤抖,“公、公子,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我们、我们快跑吧!”
鼻尖充斥着难闻的血腥,耳边是哭嚎哀求,司如言不知为何,无论牙咬的再紧也抑制不住颤抖,眼角被夜风吹的划过一缕无助的哀伤。
温和春日为什么捂不暖发凉的身体,就因为身处黑夜吗?
他自以为,脱离了世家就可以远离纷争,奈何从没有人想让他们活着离开,凌厉的刀劈在身前。
掩面的杀者持刀对向他,“司氏长公子司如言,有人指名要你的命,勿怪。”
仆从被吓得惊叫哭喊,推开司如言后撒腿就跑,却被不远处埋藏的人窜出,一刀结果。
司如言面上不屈,咬着牙关说:“人固有一死,我却不愿做个糊涂鬼,还望阁下告知,何人要取我一家性命。”
杀者见司如言不过一介羸弱文人,不屑一顾地开口,“告诉你也无妨,死后好找人讨债。”他话语一停,“南氏。”
司如言愕然看向他,似是明白了什么,沉默着不再言语,一副准备好赴死的模样。
劈下的刀风划过耳边,却在一瞬间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紧接着一股热液喷洒在脸上,逐渐充斥在鼻腔的血腥味,让他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什么。
原本杀他的人,转眼间已经气绝,倒在他身侧。
司如言熟读圣贤书,知君子当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而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原来非圣贤,非君子,不过是个芸芸众生,凡夫俗子。
瞬息之间,杀人的人已被他人杀死。
那人来到司如言跟前,万般关心和询问在他耳边都犹如被罩住,模糊不清,司如言眼前充斥着血红,有人为他擦拭着污血,仍旧擦不干净。
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往日沾上半点污渍都要焚香沐浴,这是世家公子,也是君子的礼节。
而此刻,就好比被打了一记耳光,只有还是世家公子时,焚香沐浴是礼节,而今是被人追杀的亡命徒,焚香沐浴便成了奢望。
没有水,没有香,洗不干净,也去不掉血气,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司如言就着眼前的血红,夺过身侧人腰间的佩刀,狠狠刺进早已气绝的人,这一刀仿佛真正撕开了他眼前的血红,他怔然地看向阻拦他的人。
司如言沙哑的声音开口,“南焗棋,那扇子保你一命,而今你救我一命,也算两清了。”
南焗棋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形,想要扶住,却被他后退的半步躲开。
南焗棋拿出帕子,“脸上还有血,我帮你擦干净。”
“不用了。”司如言含糊地说,
他将染血的刀,插回南焗棋腰侧的刀鞘里,向他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君子礼,他拖着近乎麻痹的身子向城外走去,脸上干涸的血渍被一行清泪染过,
口中说着,他平日最不齿的粗话。
“他妈的……不要干净了。”
*
清晨鸟啼,凉风阵阵。
“司家没了。”一道压抑的声音响起。
周身淡雅的男子,指尖持着黑棋,落下一子,缓缓道:“预料之中。”
荀孜刚从中枢院回来,此刻正端坐在棋盘前与自己对弈,思量无悔,落子声干脆果断。
“司家已是穷途末路,这个结局已经算好了。”荀孜下完最后一子,“南公子这般,又是为何?”
“你利用我!”南焗棋双手撑在棋盘上,巨大的力道逼得棋子被震落在地。
完整的棋局被打乱,荀孜依旧笑着,对上他寒刺般的视线,“何来利用一说。”
荀孜不紧不慢地沏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南焗棋并未接下,荀孜也不心急,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垂眸惋惜,
“这次本可以重创影城卫与观岚阁,可偏偏出了司家这个变数,看似是司家没落,实则是替人挡了刀啊。”
南焗棋像是怒急反笑,“所以?你叫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司氏全家?你利用他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
“嗯……南二公子似乎对司家,格外仁慈。”荀孜抬眼,“木已成舟,怨怼无意,我不杀司家,有的是人要杀,你想留的人这次不也留住了吗?”
“明明不至于……”南焗棋看着荀孜的模样,原本满腔的怒意,好像对他没产生任何影响。
“不至于?你真以为司家是什么清流名门,司家在前朝那一辈,做的龌龊事不逊于其他世家,因果报应而已,谁能逃的掉。”荀孜冷声说,
“你就不怕因果报应?”南焗棋说,
荀孜望着清波湖面,“因果报应,事在人为,无人来报,何来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