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三司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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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沈无虞已经烧糊涂了,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有人来探监。
恍惚中有人给他喂了东西,冰冰凉凉的,还有药的苦涩。
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甚至睁开眼看一眼是什么药都是奢侈。
等他再次醒来时又陷入昏暗的环境里,他撑着手掌坐起,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一股玉兰花的清香散开来,连带着浸透骨头的疼痛好像随着发热一并散去了,他除了浑身没劲之外好像没什么不舒服的。
他垂下眸子看着手边的披风,这探监之人会是谁?
他站起身准备再去看看关系图。
嗯?
他顺着传来异物感的地方看去,是一本书。
他拿起来借着烛光看清封面上的字,《齐律疏议》。
打开一看就是这个朝代的法律修订,这也是昨夜那人给他的?
这是要他看法律知识?
然而在他的翻开第一页,手指碰到纸张时异常的触感让他瞳孔一亮。
在第一束晨曦透过铁窗照在牢房的一角时,大理寺来人提审他。
沈无虞跪在大理寺公堂上,他看着坐在上方的大理寺,刑部,督察员的官员。
三司会审,用来审一个因为证据不足畏罪自杀的官员之子,真是可笑。
”啪”的一声,惊堂木狠狠砸在公堂上。
“沈无虞,你父亲沈胤清贪赃枉法,置边境将士于水生火热,借职务之便收录朝中官员贪墨证据,隐而不报,证据确凿,如今他畏罪自杀,他收录的那份名单却不翼而飞,你敢说你不知情?”
沈无虞抬头看着说话之人,约摸着五十岁左右的模样,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如同鹰隼捕猎般直勾勾的盯着他,下颌处蓄着的三久发白山羊胡都透着狠烈的意味。
“回大人,我确实不知情。”
不等堂上几人发作,沈无虞的下一句话犹如平静湖面上落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我只知道,父亲书房墙壁的夹层里倒是有一本关于军粮运输的账册。”
检察院的主审官一听有线索,赶忙吩咐人前往沈府。
倒是坐在主位上的吕怀素不急不忙,好像发现新的证据也改变不了什么。
沈无虞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想笑,但愿待会儿还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差点又死一次,他就想让背后操控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他清清嗓子开口:“启禀诸位大人,父亲在入诏狱的前一夜曾和我说起军粮中掺杂砂砾的疑点,那份账册我也看过,父亲在运输途中没有打开过任何一个粮袋,运输的士兵官员都可以做证,既然中途没有打开过,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运送的人没问题,既然送的人没问题,那父亲为何畏罪自杀?他有何罪?”
吕怀素听他这么轻轻松松就想把沈胤清从砂砾案摘出去,他鼓着腮帮子把惊堂木狠狠拍在桌上,山羊须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上下抖动:“鄙薄庶子,你又岂知不是他的一面之词,他既自杀,定是他知晓自己的罪行被公之于众,依老夫看,随行的官员上到副使,下到官吏都该进诏狱走一遭,有些证可不是乱做的。”
沈无虞见对方入套,他挑了挑眉,半是认真半是挪逾道:“若这样算的话,吕大人才是更该进诏狱走一遭的人,据我所知此次运输的军粮多从江南一带调来,江南粮户交上来的可是白花花的大米,若真是我父亲所为,那我父亲担任运输使好像就是大人推举的。”
吕怀素没想到沈无虞能那么清楚内幕,本还信誓旦旦的他内心闪过一丝慌乱:“大胆刁民,子虚乌有诬陷朝廷命官,当处以······”
“吕大人先听我说完,军粮掺杂砂砾,沙子代替的粮食去了哪里?或者说,粮食换的脏银在哪里?查抄沈府时没找吧!或许可以查查吕府。”
话音一落,座上的其他两个人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吕怀素,吕怀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少年绕进圈子,他指着沈无虞的指头绷紧,恨不得戳死他,他本想着一个弱冠的孩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谁成想搞出那么多幺蛾子,此子也不可留。
他敛住心神,低沉着语气一字一句:“沈无虞凭空污蔑朝廷命官,按律先打三十大板。”
“且慢。”
陆沉舟带着大批锦衣卫进门,视线极快的扫过沈无虞,又看向座上的吕怀素。
吕怀素看到他进来,就知今日凶多吉少,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只要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在他还庆幸没有证据时,陆沉舟掏出怀里的一沓纸张,“这是锦衣卫截获的刑部尚书吕怀素与东厂督主裴无垢的密信,下官酌字酌句分析了,军粮贪墨案确实是吕大人和东厂的密谋,这沈大人也是冤枉,无辜背了这口黑锅。”
话音刚落,东厂督主裴无垢也带着一群人涌进来。
“陆大人向来鼻子灵喜欢凑热闹。”
沈无虞看着眼前拔剑怒张的局势,他果然没猜错,所谓的军粮贪墨案只是引子,想到这,沈无虞又想起昨夜的药,还有那本末尾的那句话,送药送书之人会是陆沉舟吗?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毕竟他之前提供的信息足够把吕怀素吃一壶。
若是不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拿出致命的证据?
忽然,沈无虞越过众人看向雕纹隔断处。
那里面有人,那一声轻笑他不会听错。
到底是谁能在大理寺公堂背后偷听?
他收回视线看向堂中众人,东厂与锦衣卫拔刀相向,吕怀素面如死灰,其余众人呆愣片刻后连忙上前参与其中。
眼前这混乱的一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更大的阴谋里。
诏狱墙上的关系图,锦衣卫、东厂、世家、清流,最后一个是——皇权。
他好像知道是谁在导演这出闹剧了。
“陛下到~~”雕花隔断处走出两个内侍,紧接着众人看到一身微服的年轻帝王站在大理寺公案前,方才还在一旁的三个主审官忙不迭走到下面跪下。
锦衣卫和东厂的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并跪下。
沈无虞抬头看着坐在主审坐上的年轻男人,恰好顾临渊也看向他。
这就是这个朝代的皇帝吗?
白瞎了这双无辜的鹿眼,他隔着数米的距离都能看到瞳仁里的暴戾。
顾临渊视线略过他看向跪着的众人,拿起惊堂木就扔下去,好死不死的就砸在吕怀素的头上,额头上的血顿时涌了上来,吕怀素不敢吱声,也不敢擦。
“一群混账,三司会审的公堂上,你们在干什么?同僚之间拔刀相向,互相指摘,你们当朕的大齐律法是死的?”
“微臣不敢。”众人异口同声,唯恐说慢了那惊堂木又砸在自己头上。
这时,前往沈府兵吏果然拿着一本账册回来。
“朕稍后再与你们挨个算账。”顾临渊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账册和密信,看到最后,勃然大怒的声音响彻堂内。
“好你个吕怀素,你当真是大胆,贪赃枉法,栽赃同僚,置大齐将士于不顾,置律法于不顾,你当真该死。”
话音刚落,御前侍卫就将吕怀素押到前面跪着。
吕怀素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出现,还是在陆沉舟拿出他与东厂的证据后出现,自知证据确凿,他只能求皇帝免其死罪。
沈无虞冷眼看着刚才还是主审官,这会儿已经是阶下囚的吕怀素。
他心里划过一抹酸涩的情绪,原主父亲,原主都已经死了,若不是有人相帮,有人觉得他还有价值,估摸着他也活不了。
从一开始就是栽赃陷害,那沈父绝对不可能畏罪自杀,既然占着人家儿子的身体,那有些事还是得给死人一个交代。
“陛下,这一切都是吕怀素的的阴谋,父亲没有贪墨,那他的死······”沈无虞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行了,此事容后再议,沈公子不妨先说说,依照大齐律法,这吕怀素该当何罪?”
对方轻飘飘地揭过,还把棘手的差事推给自己,让他骑虎难下。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他却觉得周身发寒,跪着的众人见他半天不说话,纷纷侧目看向他。
在他不远处的陆沉舟暗暗担忧。
终于,在众人都觉得皇帝会在下一秒发怒时,他开口了:“吕怀素用”砂砾充当军粮”,亏空军费,援引用《大齐~户婚律》第三十七条“监守自盗者斩。”
话音一落,吕怀素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束缚,朝他猛地扑过来,那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早已斑驳的血迹下那张本就阴翳的脸如同地狱索命的修罗。
沈无虞两眼发黑,他感觉肺泡在一点点地缩小,瞳孔涣散到他已经快看不清吕怀素那张狰狞的脸。
一旁的陆沉舟赶忙抽出绣春刀对着吕怀素的双手用力砍下去。
沈无虞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他在意识到那双断手还在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时就已经晕死过去。
三日后,沈无虞在沈府醒来,他听管家柳伯说吕怀素被秋后问斩。
因为贪墨一案。
吕家!这个盘横在京城百年,把控科举的世家不得不断臂保命,自请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