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水墨江南 第5章:本来,我应该和韦神一起上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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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阿芹,一身黑皮,有狐臭,爱喷六神香水。十有八九和爷爷打死的那只狐狸有关,而且眼睛有勾魂摄魄之力,但似乎对我没有什么用,对书记的儿子仲华有用。我的心思全在学习上,似乎在数学方面有惊人的天赋。毕竟,我父亲有三宝:二胡、算盘、毛笔字。全县珠算比赛第一名,盲打;一手毛笔字,包办全村对联。然,此生最怀念的是父子二人,初夏夜晚,你拉我唱,一曲《潇洒走一回》。此曲歌者叶倩文如今已七十。父亲如果在世,也刚好七十。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每听此曲,父亲音容宛在,永别难忘,如在昨。
从此,沉迷数学,不喜女人,不看秦红芬和她家的电视,不想秦红芬,不爱姑姑,不问世事,似乎一颗伟大的数学之星冉冉升起。然而,命运弄人,我的黑化之路即将开启。
每个时代都有马云。学校小卖部是吴堂春奶奶掌管,她是那个时代的马云。小卖部是我常去之地。一毛钱一支的糖水棒冰,可以让我把灵魂卖给魔鬼。我一个读书人,成了权贵的狗腿子。大家争着帮书记儿子仲华买冰棍。仲华最器重我。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亲戚。
夏天过后,没有冰棍,没有跑腿的季节,我只能带上大牛,一起四处翻草垛,找鸡及蛋。把快变质的鸡蛋煮熟,拿到吴堂春奶奶那换白象方便面,拆下家里打农药的喷雾器上的铜帽钮换苹果,都让我付出极大的代价。和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奶奶一样,吴堂春奶奶是个高人。她把鸡蛋放到水里,把沉下去的卖给城里人。吴堂春经常拿这个事情挖苦我,说成绩好的学生素质差。我操起板凳砸向这狗日的。不偏不倚,凳子命中仲华的弟弟自强。自强抱头,满地打滚……
姑姑吓唬我,让我回家把建大瓦房的钱拿出来。大公鸡老师告诉我,有首歌叫《铁窗泪》。大姐拿着扫帚满村庄追着我打,以宣泄她未能读完四年级的愤怒。仲华和我说,没事,以后都是兄弟。书生、自强爱仲华。感动于村支书大公子和二衙内的格局,从此相互扶持,我指导他们的文化学习。他们教我为非作歹,滋扰民女的事情。
村里有位姑娘叫小芳。班里有一姑娘叫春兰。我们都叫她春兰空调。她是我同桌,仗着比我强壮,用钢笔扎了我的脸,让我破了相。春兰空调虽然脸长得还可以,就是身体太结实了。我担心将来打架打不过她,所以就没有怎么考虑她。《易经。姤》上说过,女壮,勿用取女。书记的儿子见我吃亏,便给我报仇。他起哄扒了空调的外机,还大声宣布里面是漆黑漆黑的。此事,差点出了人命。好在春兰空调,四季如春。她哭一阵子,也就算了。这些事情,现在想来,着实心有余悸,耳畔响起熟悉的《铁窗泪》。小学毕业后的春兰家还真做起了空调生意,可惜卖的是“美的”牌。再后来,读高中后,走过她家门口,春兰抱着儿子,大大大方方当着我的面给孩子喂奶,还问我这孩子像不像我。我说像仲华。
在和大牛抢了隔壁村傻子周二猛的一块钱后,还给三叔买了条“大运河”,父亲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三叔为我求情。这一块没有白花。人混蛋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在我取得了全乡数学竞赛第一名之后,我算是彻底忘记了这段龌龊的历史。书记卸任之后,仲华混得很惨,跟着人家做了瓦工。他的世界也是漆黑漆黑的。
那时候,张国梅在隔壁班。我会习惯性在下课的时候等她经过窗前,看几眼,解解馋。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不怎么期待了。毕竟,自己班级里面有位比她好看的姑娘,名字也很好听,叫吴青青。要想告别相思之苦,必须转移注意力。我们其实一直同班到初中毕业,却没有说过一句话。唯一有过交集的是,她偷看我的考卷考了满分,而我却考了98分。现在想来,如果条件允许,我想和她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没办法,都爱,爱不够。
我们一生中相伴较长的人,除了父母,便是老师。虽然我后来也做了教师,但是我对一些教师还是很有看法的。我甚至很渴望回到六十年代。
张世鹏,一个令多少人的童年成为灰色的老师。我后来做老师后,也一度地模仿他,差点闯祸。此人以心狠手辣,好吃好色闻名于乡里。没有哪个学生未被他打过,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要死。我大姐因为知道五年级的班主任是他,便不读书了,还迁怒于我;二姐也特地休学了一年;我本着体验生活,增长阅历的宗旨,做了他一年的学生。后来,我是多么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时,在农村习惯教师轮流到学生家吃饭,叫做“公饭”。一般都是三菜一汤,其中肉团子是必不可少的。大家都爱吃。我现在仍然爱吃。我们敬爱的张老师也喜欢吃。他吃肉圆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他的动作充分体现了眼到、口到、手到、心到。这四道倒是做成任何事情的基础。通常,一碗肉团子是二十四个。张老师一人就消灭了20个,在短短的三分钟里面。他还是很有策略的,把四岁的儿子放在边上,不停地往儿子碗里面夹着肉团子,还一个劲地说,儿子喜欢吃,正在长身体。我估计在这宇宙里面没有谁对父母爱子女的动机提出异议。四岁的儿子是喜欢吃,但是能力有限。张老师狠狠地骂了儿子:没用的东西,吃不掉浪费,害得老子帮你!
在和我有限地相处了十五年中,我父亲没有骂过我,更没有罚过我下跪。按照儒家的说法,我们一生中可以对天、地、君、亲、师下跪。我没有跪过父母,在他们在世的时间里面。但是,我却被张老师罚跪过。
那时候,忙着小升初,大家都知道学校肯定会将我们打包给村联办初中三烈中学,也就没什么心思学习了。教室里面很吵,有很多人讲话。刚好被张老师碰上了,便一场暴风骤雨刮来。他让我们自己承认谁讲话的,不承认就罚跪,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启发我们说出来,甚至让我们写字条说相互揭发。这种事情,只要这种烂人才做得出。
胆小的同学,不管有没有讲话,都承认了,被打了几棍。张老师夸他们态度很好,还说犯了错误不要紧,改了就是好同志。也有的讲了话,死不承认,想搏一搏的,他们宁愿跪着。于是,国旗杆下面跪了长长的一排,远远看去就像连绵起伏的万里长城。校长黄斜头看到长城,点了点头,说了句:严师出高徒。春兰便骂了一句:“出你妈个头!”男生们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也有坚决不跪却也不承认讲话的人,比如说我。我爷爷和我讲过一些斗争到底就能胜利以及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的真理。我坚决不跪,也不让老师打。谁都喜欢顺民。做老师的最担心的是学生与他对抗。这下可真的激怒了张老师。他毕竟是热爱吃肉团子的人,力气很大,拎起我的耳朵,顺势就是两耳光。我看到了漫天星星。
在张老师严刑拷打之下,我坚决不承认。张老师便说,他最后问一次。我被逼急了,回了一句:承认你妈头!于是,接下来,我成为后来苏大第一前锋的条件具备了。我在操场上跑。张老师拿着板凳腿在后面追,还骂个不停,发誓一定要追上我。我寻思,他追不上我是不是这辈子就不吃肉团子了?就这样一直追着,做着不规则的圆周运动,谁也追不上谁。
首先停下来的是张老师。我远远地看着他,并保持高度的警惕。张老师使出了杀手锏带家长。这一招很管用,尤其对那些有孝心的孩子。我屈服了,走到国旗杆下面,延续了长城的长度。张老师虽很生气,但是居然没有再打我。我悟出一个道理,这就是《水浒》里面的招安。以后的日子,张老师对我很客气,就像罗伯斯对刘翔那样的客气,也没有打过我,还提拔我做了班干部。这一点还是让我很佩服的。
后来,意想不到是事情发生了,张老师做了校长。我以前听说过,不是谁都能做校长的,也不是谁都不能做校长。现在才知道,什么人都可以做校长。真得为组织担忧。我私下里和村支书的儿子仲华商量,作出惊人判断张老师要么将来做教育局长,要么将来连教师也没得做。
那时候小学里面有很多民办教师想转正。校长有很大的话语权。于是,很多老师使出浑身解数来巴结张校长。有送酒的,有送烟的,有送钱的。张校长一律不收。这让很多人钦佩不已。一时间群众都觉得组织就是组织。
我问仲华怎么看这个事情。
仲华说:“看来我们一起误解了张老师!”
“是吗?”我问。
“不是吗?”仲华反问。
“这样,仲华,我问你。你喜欢钱吗?”我问。
“喜欢!谁不喜欢钱!”仲华答道。
“那么,除了钱之外,你还喜欢什么?”我问。
“我喜欢春兰!”仲华很坚定地回答。春兰笑着跑开了。
“那我们的张老师呢?”我追问。
“不好,要出事!”仲华还是可以启发的。
一起出事的还有汤老师。她是我们很多男生心中的暗恋对象。在我们心中圣洁的像一开始的星语心愿。我们曾经以和汤老师说过话为荣。仲华的弟弟自强,特别珍惜汤老师凳子上的余温。
汤老师家就在学校附近。她高中毕业没考上中专,就闲在家,托关系到我们学校代课。她课讲得很好,人也随和。学生们很喜欢她。她结婚的时候,有很多男生偷偷地流过眼泪。后来,她有了孩子。我们很多同学都通过抽她的孩子,大骂其男人猪狗,来满足内心的平衡。
这世界上很多肮脏的事情都是看上去圣洁的人干的。汤老师很想转正,给张校长送钱被拒绝了。张校长丢下一句话:汤老师,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研究研究文学!毕竟是结过婚的人,都懂得。
最先知道他们事情的还是仲华。因为他一直关注中。一天放学,仲华叫住我,让我吃完饭就来学校。我们一起迂回到汤老师家的后窗下。我们看到张老师和汤老师真的在里面研究文学。张老师以前给我们朗诵过《再别康桥》。我后来查了字典发现他念错了八个字。
只要让你进了这个门,基本上就算同意了的事情。用我们的方言:不是瓷的,也不是瓦的,用过又不是不把(给)的!汤老师扭捏着也就同意了。
我和仲华都涨红了脸,感觉好热。还是仲华冷静,拉着我说,“走,哥带你吃冷饮去!”
我发誓当时我没有说出这个事情。仲华也没有。但是不知怎么的,全校师生都知道这个事情。看来群众都在监督着我们的干部。这个事情对我的启发很大。
先是张校长的老婆砸了校长室,然后把汤老师脸上划了好多道痕迹,扯了几缕头发。张校长搬出离婚才吓退了母老虎。汤老师的男人也到学校来闹,但是没打张校长。据说,张校长做了当初罚我们在国旗杆下做的事情才感动对方。
这件事情,还是被局里面知道了。张校长还真得被开除公职。仲华很佩服我。我也很佩服自己。后来,我到县城读高中时候遇到过张老师。他在十字路口拉摩的,还问我要不要坐。我叫了声张老师。他迅速地启动摩托车离开了。我还常常想起张老师给我们口述的下水作文——骑着自行车去读中专。
我本来可以进乡里的重点中学,后来却被村联办初中录取。原来我们被小学校长黄斜头以每生二十元的价格打包给三烈中学了。于是,我的人生中,出现了很多次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