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子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无数疑问萦绕在心头——
    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提到了他的父亲？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认识他的父亲？
    如果认识，那他为什么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么一号人？
    刚苏醒的大脑被这一连串的疑问撞得泛起阵阵晕眩，程子琛蹙起眉头强忍着眩晕开口。
    “……想不起来了。”
    他这副表现倒真有几分失忆的样子。
    “是吗？”
    男人淡淡地看了程子琛一眼。
    “也是，你现在看起来倒也不担心那孩子的死活。”
    “……”
    脑中的眩晕感稍减，程子琛开口。
    “什么意思？”
    “死了，抢救无效。”
    男人垂下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眼角的余光却依旧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你费尽心思换回来的，不过是三个死人。”
    “哦……”
    程子琛垂眸，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遮挡了他眼底的情绪。
    “那还真是令人惋惜——”
    他轻声补充，刻意避开了男人口中的另外两个人。
    “毕竟那孩子还那么小。”
    “……”
    男人凝视病床上的人良久，突然伸手从西装内袋掏出折叠整齐的丝巾，放到床头柜边缘。
    丝巾展开的刹那，原本包裹在里面的内容物毫无遗漏的展现在程子琛眼前——
    那是一枚布满灼烧痕迹的蓝宝石袖扣，边缘还沾着血迹。
    男人的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你看着倒是确实一点也不在意。”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却能让听的人感受到压迫感。
    若不是程子琛有过和这类人对话的经历，此刻恐怕也会被压的喘不过气。
    但即便如此，依旧难以抑制内心的波动——
    那是父亲生日时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作为研究人员的父母平时很少佩戴这样的装饰，但那天不同，他们都精心打扮了自己。
    可命运弄人，所有的精心装扮最后都变成了装点遗容的寿衣。
    程子琛当然在意，但失忆的沈云复不该在意。
    “我应该在意吗？”
    他知道那个年幼的自己没事——
    如果十岁的他已经死去，那么就不会有二十六岁的他，更不会有如今重生回到过去的他。
    而现在他依旧存在，反推回去，也就是说十岁的自己必然活着。
    否则，将产生时间悖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十岁的他必然还活着。
    这是避免时间悖论的唯一解释。
    “看来忘得很彻底。”
    男人听到他的反问，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鼻腔溢出一声冷笑。
    “既然如此……”
    他屈指敲了敲床头柜，随后漫不经心地抬手拨弄起了输液管。
    “不用在意——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沈先生，您放心。”
    主治医师适时开口。
    “沈少爷的失忆大概率只是暂时性的。”
    “虽然我们也无法排除存在永久性失忆的可能性，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相当低。”
    “只要严格按照医嘱定时定量地服用药物，并且定期回医院进行复查，同时让病人多接触他所熟悉的事物，那么在短期内恢复记忆的可能性还是相当……”
    “不必了。”
    男人截断了医生的话语，俯身靠近病床上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他抬手按在程子琛渗血的额角，施加的压力让绷带上的暗红色的印记不断扩大。
    “既然他想忘，那就忘了吧。”
    “……”
    程子琛感受着额角传来的刺痛，男人话语中的言外之意简洁明了。
    只是沈云复究竟在车祸现场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听见自己嘴唇翕动发出声音——
    “那么……您希望我记得什么？……父亲。”
    “身份。”
    男人听到病床上的人的回答，挪开手指，目光扫过对方渗血的额角。
    “沈云复，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沈家的继承人，该明白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
    沈家？
    程子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b市沈家？
    沈家的继承人？
    “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你最好是真的明白了。”
    男人的声音透着盛夏不该有的寒意。
    “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程子琛保持着垂眸顺从的姿态。
    “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
    男人说完，再一次淡淡地扫了程子琛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直到走廊尽头的电梯传来抵达提示音，程子琛才抬眸。
    夜风掀动窗帘，玻璃窗映出他绷紧的面部轮廓。
    沈家、沈云复……
    他的父亲，为什么会跟b市沈家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