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信予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天台上，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德育处王主任正在调监控。”
    席安翔的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汽水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橙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洇开一片。
    “等等，”盛煜阳似乎想到什么，眯起眼睛看向转动的摄像头，“那你怎么会……”
    夏信予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展开后是一份盖着红章的《学生会巡查记录表》，上面显示着一条信息：【天台附近疑似发现两名违纪学生，请学生会立即处理】。
    “啊。”席安翔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其实我们就是上来看看风景。”
    他们看着夏信予在“违规事项”一栏龙飞凤舞地写下：“天台巡查，未发现异常”，然后淡定地折好放回口袋。
    “你……”席安翔瞪大眼睛。
    “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夏信予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都欠我个人情。”
    夏信予转身走向门口：“现在回去还赶得上数学课。”他回头时嘴角微微上扬，“那个监控上周就坏了，林学姐告诉我的。”
    席安翔愣了两秒，感动泪奔到正要扑上来：“予哥！你真是我的哥！吓死我了！”结果被盛煜阳拦住。
    一阵上课铃声从远处传来，盛煜阳注意到夏信予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某个东西，从形状来看，很像之前在仓库发现的那枚发卡。
    “等下，”盛煜阳指着还在转动的摄像头，“如果监控坏了，那它为什么……”
    “它是能转动但是没有画面，”夏信予头也不回地拉开天台门，眉头舒展“王主任在老张头那气得跳脚。”
    “走吧。”夏信予转身时，监控摄像头的红灯熄灭了。
    他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对了，总务处说钥匙丢了半年了，捡到也算立功。”
    席安翔瞪大眼睛，正要欢呼，就听见夏信予又补充道：“不过迟到还是要看老师会不会记过的。”
    下楼的路上，盛煜阳故意放慢脚步，凑到夏信予身边：“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还有那个发卡。”
    “猜的，总会遇到。”
    三人推开教室门时，新来的化学老师，据说是从省重点中学挖来的特级教师——正在点燃酒精灯。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们。
    “开学我的第一节课就迟到？”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第十七条校规怎么说的？”
    席安翔缩了缩脖子，盛煜阳注意到夏信予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巡查记录表。
    “老师，”夏信予上前半步，“我们刚去语文组办公室和温老师讨论征文和知识竞赛的事。”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像在说谎，“耽误了些时间。”
    化学老师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语文老师不知道上课不能留人？”
    “知道。”夏信予面不改色，“所以温老师特意写了说明。”他从另一边口袋抽出一张纸。
    正是语文老师给的参赛须知，上面确实有“请予以支持”的字样。
    盛煜阳暗暗吃惊，上午讨论完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就把这事情办好了，这效率也太高了。
    他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夏信予左手手腕上沾着一点墨渍，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扎眼。
    此时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酒精灯燃烧的嘶嘶声。
    化学老师笑了：“行吧，开学第一天。”他指了指后排空位，“下不为例。”
    一坐下，席安翔就瘫在桌子上小声哀嚎：“吓死我了。”
    盛煜阳正盯着手中自己的报名表出神。这是夏信予递给他的，那张纸上除了参赛信息，还有他的签名。
    表格上的字迹栩栩如生，连最后习惯性的小勾都分毫不差。
    “这仿的……”他压低声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下课铃一响，夏信予就拿着巡查记录表快步走出教室。盛煜阳透过窗户，看见他在走廊尽头与学生会的林晚低声交谈，两人的表情异常严肃。
    “嘿！”席安翔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给你看个好东西，快把校规拿出来！”
    盛煜阳被拽得一个踉跄，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厚重的校规。席安翔像发现宝藏似的，直接翻到最后几页。
    “看这条！”他手指戳着第57条规定，笑得浑身发抖：【严禁学生假扮家长致电威胁教师（违者记大过并通报真实家长）】
    “之前有个神人！”席安翔压低声音，“用假装自己老爹，打电话给班主任说敢让我儿子不及格就找你算账。”
    盛煜阳刚想笑，却见席安翔收敛了笑容，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说：“你知道那哥们后来怎么样了吗？”
    “被记过了？”盛煜阳猜测道。
    “比那更绝……”席安翔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被安排每天都要去办公室帮着班主任批改作业。”
    盛煜阳同桌终于不当透明人，他凑过来道：“而且班主任特别配合演出，天天亲切地叫他小少爷，还当着全班面说，你爸要是再打电话来，老师一定好好关照你。”
    席安翔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同桌的胳膊：“等等！你也知道这事？”他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是初中部的？”
    盛煜阳的同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狡黠的光：“本来就是，并且我哥就在徐子谦隔壁班，这事他可清楚得很。”
    他刻意压低嗓音，模仿着那名班主任阴阳怪气的语调：“小少爷，今天的作业批完了吗？要不要老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汇报进度啊？”
    席安翔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他凑近眼镜男生，兴奋地压低声音：“你哥有没有说后来怎么样？我听说徐子谦他爸真的——”
    王主任的声音从班外传来，金属钥匙串碰撞的声响像催命符般逼近。
    席安翔的声音戛然而止。在0.5秒内，他的表情完成了从八卦兴奋到惊恐再到强装镇定的转变。
    “——真的该尝尝学院附近有家新开的炸串店！”他提高音量，生硬地转折道，“他们家的秘制酱料，我跟你说绝了！”
    眼镜男生反应极快，立即接话：“对对对，就是辣椒面放得有点多！”
    -------视角改变---------
    “王主任之前还问我监控的事…”林晚压低声音，指尖在“未发现异常”几个字上轻轻点了三下。
    “告诉他摄像头确实在运作。”夏信予面不改色。
    耳边有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王主任的身影出现在拐角，领带夹上的校徽闪着冷光，他声音洪亮：“夏信予！天台那边——”
    “已经检查过了，王主任。”夏信予微微欠身，递上总务处的钥匙，“顺便找到了这个。”
    王主任接过钥匙时眉头紧锁：“你确定没看到违纪学生？”
    “确定。”夏信予的回答干脆利落，“监控可能是传输问题，需要找计算机社检修，或者去找专业人士报修。”
    王主任盯着夏信予看了几秒，最终拍了拍他肩膀：“你一向最守规矩。去吧，下节课别迟到。”
    等王主任走远，林晚拽住夏信予的袖口：“你疯了吗？万一……”
    “没有万一。主任不会去报修的。”夏信予轻轻抽回袖子，在口袋里揣摩那枚发卡，“有找到失主是谁吗。”
    “这…有点眉目。可能你不认识，和我同一届。”林晚小声回复。
    她递来一张对折的纸条。夏信予展开，纸上只有三个清秀的字迹。
    【苏蓉蓉】
    “她因为违反校规回家反省了，下周一才能返校。”林晚的声音放轻，指尖摩挲着学生会袖标，“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
    夏信予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修剪整齐的碎盖短发，发梢刚好抵在发际线边缘。“还有别的吗？”
    “还有这个。”
    林晚的校服口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掏出一张泛黄的横格纸，展开时边缘已经起毛，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被水渍晕染过，有些笔画已经模糊成蓝色的泪痕。
    “这是……”
    “一份遗书。”林晚的指甲在某行字上轻轻一划，“苏蓉蓉和闺蜜在女厕水箱底下缝隙发现的。没有署名，但时间对得上，就是你初三毕业前也是我高一月考完期间。”
    夏信予的瞳孔骤然收缩。纸上某段被反复修改的文字刺入眼帘：
    【我受不了了。第三次月考成绩又被改了，这次直接掉到年级200名，被学院要求到后面站着上课】
    【爸妈说学院是为我好】
    “就这样，我先走了，走廊停留不能超过三分钟。”林晚匆匆离开，脚步声在走廊上格外清晰。
    一走进教室，席安翔像往常一样扑上来：“林学姐给你什么好东西了？”却在看到夏信予表情时，伸到一半的手悬在半空，“怎么了？”
    “你还记得初三的事吗？”
    席安翔的笑容凝固了。他慢慢放下手，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个学姐？”
    夏信予沉默着将纸条塞回口袋。这时盛煜阳好奇地凑过来：“你们什么情况。”
    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到底……”
    “放学再说。”夏信予打断他，目光扫过教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