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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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铃声准时在下午五点半响起。席安翔哭唧唧的带着柳睿诚去宿舍收拾行李。
而夏信予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直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向门口走去。
盛煜阳早已等在走廊上,见他出来,立即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过两个红绿灯后,盛煜阳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夏信予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最后在一个僻静的小公园停下。这里离学院已经很远,周围几乎看不到穿校服的学生。
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从书包夹层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横格纸。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的边缘,“但既然你看到了。”
盛煜阳接过遗书,夕阳的余晖照在纸上,让那些扭曲的字迹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他读到【他们说跑圈能锻炼意志力】【妈妈看到成绩单直接撕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是真的吗?”盛煜阳抬头,发现夏信予的侧脸在暮色中冷峻。
夏信予点点头:“徐依婷,去年六月在我初三毕业前一周,从实验楼跳下来。”他顿了顿,“官方通报说是心理脆弱。”
“为什么没人举报?”盛煜阳提高音量,又迅速压低,“这么明显的问题……”
夏信予苦笑一声,指向遗书上一行字:【我告诉过教育所热线,第二天王主任就知道了】。
“举报?你以为没人试过吗?”他靠在公园的长椅上,仰头看着渐暗的天空。
“……而且学院有后台,而且大多数家长觉得。严管是好事。”
盛煜阳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女生。”夏信予指了指遗书,“她的父母一开始也很愤怒。但后来学院给了补偿,还承诺保送她弟弟上重点高中。他们就不管了。”
盛煜阳攥紧了拳头:“所以就这样算了?”
两人陷入沉默。
“还有,那个发卡的主人已经找到了。”夏信予突然开口,声音干涩,话从喉咙里挤出来。
盛煜阳抬头:“是谁?”
“等你下周一就知道,那是学院的传统罢了。”
“什么?”盛煜阳下意识追问,却在看到夏信予平静的眼神时住了口。
旁边的人懒得回答,只是把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夏信予看了眼手表:“六点了。”他小心地将遗书折好放回书包内袋,“走吧,家长该担心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盛煜阳惊讶地发现夏信予和自己竟是同一个方向。
“你住哪个小区?”
“锦江苑。”
“这么巧?”盛煜阳睁大眼睛,“我上周刚搬来,就住7栋。”
夏信予的脚步停住了:“我住6栋。”
“那我们岂不是邻居?”盛煜阳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嗯。”
街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夏信予开口:“你相信学院会篡改成绩吗?”
盛煜阳的鞋尖踢到一颗石子:“如果是今早之前,我会觉得你在开玩笑。”石子滚进下水道,“但看过那份遗书后…”
夏信予没有直接回答,他望着一处公寓的灯光,声音低沉:“我爸生前是教育所督导组的。”
盛煜阳猛地转头,路灯的光照在夏信予紧绷的侧脸上。
“但他从来不相信我说的。”他扯了扯书包带,布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觉得我只是在反抗校规。”
“以前的我还有段时间太天真了,居然全盘相信他的话。幸好他已经不在了。”
盛煜阳僵在原地,喉咙发紧:“抱歉,我不知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夏信予打断他,目光扫过盛煜阳震惊的脸。
盛煜阳脑子一空,暂时转移话题:“你说学院为什么要针对徐依婷?”
夏信予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这个……”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别过脸去,“算了,我们只是学生,还是学习为重吧。”
“什么意思?难道就这样——”
“不止她一个。”夏信予再次打断他,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是第一个发现问题的?”
盛煜阳哑口无言,手失了力气垂下,他想起转学前夜,母亲在电话里说“别惹事”时的语气。
他看着夏信予的眼睛。
那里面不是平静,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最后还是妥协了。
盛煜阳撇过头时见六栋阳台前一个穿深灰色家居服的老年人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电话,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们。
“他是你家里人?”
顺着他视线望去,夏信予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是的,我爷爷在等。明天见。”他快步走向家门,背影在感应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在盛煜阳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
【夏信予家】
钥匙刚转动半圈,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六点三十七分。”爷爷的声音低沉,他手里拿着手机,“解释。”
夏信予沉默地脱下鞋子,从书包里抽出那叠校规,连同圆珠笔一同递过去。
“需要家长签字。”
爷爷接过纸,老花镜反射着天花板灯的光,签字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夏信予盯着地砖缝隙出神,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晚回家。
他只不过和同学在外面转了一圈。
“你不要像以前那样管东管西懂吗?进了个什么参谋部,最后把你爸妈给……”
见爷爷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把后半句话和唾沫一起咽了回去。
“学生只要学习就够了,问题是他们自己的。”
夏信予:“是。”
“家长委员会早就说过——”爷爷的声音切换成领导讲话时的平板腔调,“”校方的严格要求,是对升学率负责”。”
这句话在客厅里荡出回音。
“你只要,”爷爷的手掌压上他肩膀,虎口的茧磨蹭着校服面料,“考上重点大学…”每个字都沉甸甸的,“就是对得起……”
夏信予不着痕迹地侧身,让那只手滑落。他利落地收起校规纸,纸张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恰到好处地盖住了爷爷最后的那个词。
“他们”还是“你爸妈”?都不重要了。
【盛煜阳家】
智能门锁的电子音在空荡的客厅回荡。盛煜阳把书包甩在真皮沙发上,手机镜头对准校规最后一页的家长签字栏。
“咔嚓。”
照片发进名为“幸福一家人”的群聊:
[需要家长签字,我先代签了。]
屏幕亮起:
[18:43]妈妈:收到
[18:44]爸爸:校服费转了
盛煜阳往上翻了翻,上次视频通话停留在三周前。他点开母亲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哪个地方的夜景,配文“加班到夜”。
冰箱上贴着钟点工的联系方式,保鲜盒里整齐码着半成品菜肴。
他机械地取出标着“今日食用”的盒子,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在空荡的厨房里刺耳,转盘上的食物像具尸体般缓缓旋转。
回到客厅时,盛煜阳把校规塞回书包,掏出那张《校园生存指南》,扉页上有个用铅笔画的微笑表情。
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游移,那些印刷体的文字却不断扭曲成遗书上的字迹。
微波炉“叮”的一声将他惊醒。盛煜阳合上手册,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回响:“早知道,该问夏信予要个联系方式的。”
窗外,暮色中的6栋2楼书房,此刻夏信予正站在窗前,手里攥着泛黄的纸张,目光正好落在他这个方向。
第二天
清晨六点三十五分,天已亮。夏信予系好校服最上面的扣子,在6栋院子门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向了7栋的方向。
他站在门前,抬起的手在空中悬了几秒,缓缓叩了三下门。
门开得很快,仿佛里面的人早已等在门后。盛煜阳穿着整齐的校服,头发还带着些微的水汽,手里抓着咬了一半的吐司。
“早。”夏信予的目光扫过他脚上已经穿好的运动鞋,“你…起得挺准时。”
盛煜阳咽下嘴里的食物,嘴角沾着一点果酱:“我设了五个闹钟。”他晃了晃手机,锁屏上密密麻麻的闹钟提示从6:00开始排列,“昨天那件事。”
“别问这么多以后再说,走吧。”夏信予打断他。
盛煜阳把剩下的面包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跟上。
盛煜阳快步跟上,两人之间保持着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也不会引人注目。
“今天放学后,程旬说要见我们。”
清晨的薄雾如纱幔般笼罩着小区,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林荫道上。
盛煜阳正想开口询问程旬的事,前方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夏信予的脚步顿住。
晨雾中,夏信予爷爷身着白色练功服,手里的核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老人眯起眼睛,笼中的画眉鸟扑棱翅膀。
“这么早就去学院?这位是——”
盛煜阳不自觉地绷直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