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游也念完了那三千字检讨，这期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国旗台偏右的班级里的某个人。
    而站在国旗台偏左的班级里的某人与台上那人对视着。有点好笑。上周三晚自习他在干什么？写了半张物理试卷，然后趴在桌子上疼的睡着了。
    关系缓和后尤野觉得圣诞跟他说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结束的时候尤野被主任叫去谈话，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段好去吃饭了，每次周一升旗结束后他俩都不是一起。
    出了操场尤野瞧见了在几米远处石墩子旁边站着的人。
    乐瑶站在他身旁，吃着包子一脸的不情愿。圣诞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今天风太大了的原因。
    乐瑶话里有责怪的意思：“哎呀，你等他干什么？早饭不吃不饿啊？”
    “吃过了。”
    “吃过了脸还那么白？”对他的话乐瑶显然是不信的，圣诞对此并不做任何解释。
    尤野走过来瞧见他有些发白的脸色稍低头凑到他耳边低语：“腰疼？”圣诞没吭声，只是点头。
    九月份底的天还是有点热的，毕竟秋老虎还没有过去，学生们身上穿的依旧是夏季校服，而圣诞是一如既往的长袖，他在夏季校服外面套了个薄外套。
    尤野的手掌还是自然的贴在他后腰上，手法娴熟。“哎，要不你还是搬回来跟我做同桌吧。”坐在尤野位子上的人喝着豆浆享受着，他没说话，垂下来的眼睫是在考虑的动作。
    尤野知道做同桌还有可能于是开始哄诱他：“你看你也挺舒服的不是吗？”等了几秒，他听见他说：“期中考应该会再次调位。”
    尤野心里一喜，在他走之前往他手里塞了颗糖，又很欠揍的捏了两下圣诞的后颈，跟捏猫的后脖颈一样：“你乖乖的。”他把他当成家里的小猫了。
    圣诞被他这一动作弄得有些发懵，他是把我当成小狗崽子了？给点吃的就能随便摸？
    想到这儿，圣诞冷了脸没要他给的糖。又将被尤野塞进手心里的糖果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尤野没留意他的表情，只当他不喜欢这个口味，心想着到时候重新再买。
    说到小狗崽子，暑假的时候，为了送礼物的某人从尤野那要来的穿袜子的狗崽子已经在他们家两个多月了。
    圣诞总觉得那狗崽子在家呆不住。可能是想他的兄弟姐妹吧。殊不知暑期每回去尤野家，那小狗崽子都会跟在他后面。
    他还挺聪明的，从那没有水的沟里跟在圣诞后边到地方后再悄摸儿从尤野家的一面院墙上的洞里钻进去。
    期中考安排在十月中下旬，也就是国庆假回来后再上一周的课就可以考试了。
    周四下午两节课后。
    圣诞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这会儿坐车的人多去了也是等。他还要去隔壁等苏涵，所以不急。
    尤野他们也不着急。
    “打球去吗？”尤野拿肩碰了碰他的，圣诞瞧了眼他们几人拒绝了：“不去。”
    “啊，为什么？”段好以为他会同意的，“站那儿看着也行啊，反正待会儿我们一路走嘛。”
    圣诞又瞧瞧他，再次拒绝：“我还有别的事，而且我不会。”
    见人油盐不进，尤野没在坚持，说：“等我一起？”圣诞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段好不是很理解他俩的相处模式。跟在他身边走着，手里扔着球，他问：“圣诞跟你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之前我还是看不顺眼？”
    “啧，”尤野抬手在他后脖颈上不轻不重地来上了一掌说，“会不会说话？谁说我看他不顺眼啊，我当时只是说看不惯他那副样子而已。”
    “唉，我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啊，你啥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段好忍不住发问。
    可惜，尤野这个局中人看不清。
    他说：“没有吧，也就普通朋友。”
    “普通到跟我和迪仔的程度。”段好阴阳怪气了一句。尤野乜了他一眼，揽住他的肩头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好儿，你很欠揍。”
    “随你怎么说去吧，反正啊，迟早我俩得被取代。”段好挣开他，拍着球往前跑去。尤野在后头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跟什么啊。”
    晚上到家，尤野正和爷爷在堂屋的电视机前吃饭。不速之客来了，尤野咽了嘴里的东西没吭声。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和馍，起身拎过来两个凳子。见男人要接尤野冷着声音说话：“不是给你的。”
    男人碍于老爷子还在没跟自己的儿子一般见识。他招呼女人和孩子坐下，自己则去找了个小墩子。老爷子在吃饭，默不作声地，打男人进来他老人家就没给个眼神。
    “妮儿啊，吃过饭没呢？”然后不等女孩回答爷爷就招呼尤野去添两副碗筷，女人推拒着老人的好意，不过到底还是没能拗过。
    “言言，谢谢哥哥。”女人轻推了女孩一下，嗔怪她不懂事儿，讪笑着跟老人说，“怕生也内向，不爱说话。”
    “是管的太严了吧。”老人笑着说没什么恶意，女人也只是笑了两声没再吭声。老人能感觉到她的不自在与尴尬，起身往外走，“走吧，去我那屋坐会儿，让俩小孩吃一会儿。”
    “你真是我哥哥吗？”挺标准的普通话尤野听着有点别扭，他笑着摇头：“谁知道呢，多大了？”他问。
    “六年级了。”女孩儿回。
    “中学打算在哪儿上？”他又问。
    “妈妈说让我在家里上。”
    “哪个家里？”
    “爸爸家。”尤野嗤笑一声，尢言有点疑惑：“你笑什么？”
    “他是你爸爸？”
    “是啊，妈妈说也是哥哥的爸爸。”尤野摇头，改正道：“不是的，我不认识他，陌生人。”
    “陌生人？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苦笑一声，然后问，“女孩都喜欢什么？第一次见面什么都没给你怎么都说不过去。”
    “没有喜欢的，都一样。”
    “总会有的，不是都一样。这个章鱼太空人怎么样？”尤野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乐高问。
    女孩儿接过来并道谢，等尤野都把一切收拾好了后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他听到有人敲门起身去开门。
    “小野，爷跟你说个事儿。”
    尤野又躺了回去。还是那个姿势连位置都一样。他有点无所谓，侧了伸手指抠着身子底下压着的被子：“他的还是我妈的？”
    “都有吧。”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俩离婚了，你姐高三毕业那一年，你那时候还小你妈顾着你就没和你说，你妈什么都没要。”
    “可是她要了我姐！”尤野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说着还在抠着，非得犟那个死劲儿。
    尤希高三那年他十一岁，五年级。那个时候一直在家做工的妈妈在那年暑假跟他说“小野妈妈要和爸爸一样出去打工了，以后你都住在爷爷那里，要乖乖的。”
    他当时天真的以为他妈妈说的是真的，他以为女人会和男人一样出去打工赚钱一年回来几次。可是那年寒假的时候，只有男人回来了，没有女人。
    年三十的晚上他给女人打电话哭诉着她为什么没有回来。
    一年到头也就那几次，收麦子的时候，收玉米豆子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尤野等啊盼啊，等了几年盼了几年也没见女人回来过一次。
    他以为他好好学习，好好考试，拿很多很多奖状和女人就能回来，直到中考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离婚了，而女人没要自己，那天他不是快乐的笑着，而是伤心的哭着。
    这个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寂静之中除了呼吸声还有尤野低低的啜泣声，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末了，老人走前说：“他说年底的时候在村里摆个席，你来不？”
    尤野没答话。
    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五天的国庆假期，他只在家待了两天，第二天下午走的时候拎着老人给他买的甜食。“回去吧，我走了，路上慢点儿！”老人一一应着。
    国庆期间人多，尤野抓着杆子站稳，眼睛垂着，在想什么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圣诞有些头疼，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见上一面的女人，今年国庆居然见面了。
    他站在苏涵与尢言中间眉宇间有不少的烦恼。
    苏涵眼泪都快下来：“这是我哥！你回家找你哥去啊！”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尢言。因为尢言她大姨不要她哥了。
    尢言不服气，呛她：“哥哥又不姓苏，凭什么是你的？”
    “那也不跟你姓，怎么就成你哥了？”哭音都出来了，圣诞及时出声，他的声音偏冷：“争够了没？”
    尢言不敢说话了，因为她能很清楚地察觉到圣诞生气了，拽着他衣袖的手也慢慢松开，不情不愿的。
    苏涵见她一松手拽着她哥衣袖的手改为用两臂抱住圣诞的胳膊。搂得紧紧的拽着往里走。
    尢言撇嘴很不服气地绞着手指。看着被苏涵拽走的圣诞，她心里是难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掉下来，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诫她不能这样做。
    妈妈明明说他是我哥哥，为什么不亲呢？
    圣诞倚着墙垂着眼皮盯着水泥地中间的那条缝看。
    说实话，圣诞很像女人，八九分的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跟女人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也是那双眼。女人的眼尾是向上的，眼睛里是带着笑的，而他的眼尾是往下的，只有开心的时候，那双眼睛才像极了女人。
    “我决定还是你决定？”过了半晌，他问。
    “当然是由你决定，我得尊重你不是？”圣诞摇摇头没吭声，女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圣诞抬眼看她，有点想笑，于是也就真的扬了扬嘴角，动作极轻，话里也没含笑意：“””尊重我”？随便吧。”
    圣湘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她不喜欢她姐姐对孩子的这种态度。
    “孩子不想去就不去了，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他有个屁的想法！”圣莲回呛了妹妹一句。
    这个国庆过得一点都不愉快，圣莲也想在这几天跟儿子的关系好好缓和缓和，却不想圣诞油盐不进。
    “我才是你亲妈！？不就是在他家被养了几年！怎么连我你都不认了？！”
    闻言，圣诞写字的手一顿，嘴抿成成一条直线。圣诞就静静的听着女人说话，从头到尾没吭一声，就只是静静的听着。
    谁知道听没听进去呢，反正圣莲认为是后者。她快速走到他身边，抽走了他的作业，那一笔被划出了好远，圣诞没抬眼。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说够了？闹够了？”圣诞站起来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拿过作业，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够了就出去，没够就继续。”他抓着笔拿着作业往外走。
    “你就见不得我一点好是不是？！”女人的厉声质问砸在圣诞脑后他顿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