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铮，这扇子做工真是精巧”①
“嗯，做工确实不错，又附上你的题词，更显文雅了。”那扬逸的魏碑，飞上扇面，道不出的高雅。
“哪里，不过是冯先生写的雅致文秀。”
这几日与聿尔，或者说识别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除了她住在勾栏院中外，在外人眼中，我们无论怎样都像一对新婚夫妇，正新婚燕尔，我微笑，颔首。
的确，现在我们片刻不离，但决非结发夫妻那般亲近。三天前，我与她月下浅酌时，我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形如青葱，手指纤长，手背上的肌肤滑腻白皙，宛如凝脂，手掌上却有许多茧，我没问，因为她没有说。我开口，倾诉自己的爱慕，我问她是否爱我时，她颔首含笑不语。我欣喜她的面默认，对她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继续微笑，抬起头来，轻轻地告诉我，她不会给我任何承诺，她的承诺已在父母冢前许下，她不相信白头偕老，只要眼下。说完她起身回房，背着我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她说，“铮，你是南涸国太子，迟早必登大位，再过十天，东旷三皇子就要出访南涸，亲自求亲，迎娶郡主。你该知道的，怎么利用我，把我的价值提到最高，刚才的酒只当你我义结金兰，今后你便是我义兄，别无它念，只望不弃。”
简洁而有力的话语，充满利益的诱惑。三月前，东旷国致书请求联姻，无奈南涸此代血脉单薄，只我一男，还有三个姐姐已都嫁人，只剩下一个堂妹——未涸郡主，韩津涎。两国本已谈妥，可一月前王府传来消息，津涎不愿和亲，终日以泪洗面，抑郁成疾，咳血而死。南涸只得告知东旷，郡主身体微恙，暂缓数日，哪知东旷不死心，竟然让三皇子亲自来迎娶，美其名曰探病。
对于南涸与东旷来说，和亲无疑会让两家都得到一笔可观的利益。南涸虽比东旷、鲜卑、柔然②强大得多，但只要他们三国结成联盟，灭了南涸也不是难事。当然，鲜卑、柔然结成联盟，窥视东旷已久，如今东南两国如果结亲，那么对于彼此危险系数都骤降。且只要两家结亲，此后必将有所顾忌，南涸强大，到时再慢慢内吞东旷，外攘鲜柔，南涸便可徐徐完成这雄图霸业。现在的问题是谁嫁？津涎已死，就算是诈死，但找回来后能否全心为南涸天下？她生性散漫好玩，这严密的事还是不要经过她手的好。找人代嫁不是不可，津涎自幼多病，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似乎只有亲戚。只是佳人难得，到哪里去找容貌、气度、修养、才情具佳且中心为国又不是经年在外出名的闺秀呢？如今聿尔自荐，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理智告诉我，她是最好的人选，才貌就不用说了，艳冠秦淮的歌姬别律可比河畔李香君，气度胜男子，神似当年柳如是，这李柳香如不可比拟的才气更让无数才子望穿秋水，，只得遥看深闺以诗寄情。而且除了第一天以一曲《凤求凰》艳惊四座后，真正见过别律的又有几人？可循着秦淮第一歌姬才女知名而来听雨楼的人不知踩坏了多少门槛。再说‘定北’大将军之女对国之中心恐怕比一般女子高出数倍。何况她天性敬母，随父母双亡但乳母尚存，要控制她并非难事……
惊叹一声，为自己卑劣的想法所惊吓。怀璧者，其罪华如璧。登位在即，恐怕这种思考方式正成为我的习惯，一个帝君的习惯。
① 上为原诗，作者:  冯延巳。
② 古时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