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甬泉宫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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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被困了一天。在甬泉宫——四方近邻中有些名气和宝气的宫殿。玉白的宫墙,滢水纯凝而成四臂长的青色梁柱,反出的光会随窗外透进来的蕴人月光,相形成辉,即使是白天,也像洒了银妆浓墨,用来招待外宾再契合不是。现在我人就在这坐了好半宿,直至夜幕降临,我已在心底叹过了不少晦气。答应的人没有信守承诺,我也只好在这厢干巴巴的等。
    其实明知是毫无必要,只是经过昨晚的一梦,多少忐忑,上不去也下不来,很想见一见那可恶的一张脸,在他其面前大声告诉自己,他仍是这么的可恶!一切不过是偶然浮出为发一泄的噩梦!——呃……春梦?
    “脸红了?”惊叹声此起彼伏,原本正和殿里丫头联络感情摆出一脸大众情人嬉笑着的人,刷地一下凑上我身前,不知从何时察觉了出来,反复上下看我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的脸色。
    “真——意外有趣的表情啊~”他扬起粗眉,兴味不已的来回瞅着我,暗含火热,暴露的色色眼神,像是要拨下一层衣物般辛辣。
    我干咳一声,正了正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的回视那双天生英气贵雅而透含大胆邪味的眼眸。他噗嗤一声笑得更花枝乱颤,只是碍于我一脸正经而在强憋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却更让人不悦。见状,他稍稍正了脸色。
    “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事么?不论什么都可以跟我分享哦,莫不是为我昨晚的吻,现在才害羞,你的反应还真是可爱哎……又红了。”他越说,嘴角还是禁不住越是扬得高,尾巴都翘天上了吧。
    多么目中无人。
    可能么,这次我是被气红了!
    “昨日是你的初吻吧?”他不知为何聊起了昨天那个早该把它丢弃翻掉的事迹,且越聊越带劲,想不听也不行,戏谑的笑眼直直瞅着我。
    心一凛,咬过牙,我更气煞!
    “殿下!”环顾四周,人都可站这着呢。冷眼一扫,全都心有灵犀般深深埋下胸前,个个似乎都大有打定了主意再也不抬起的气势。
    “嗯?”沈瑞珂毫无错意,呵呵笑。仿佛都能从他身后看到他此刻摇着的狼尾巴。
    无奈的收回视线,试图阻止他在人前越描越黑:“你觉得年方十二,谈这个合适吗?”这要传了出去传到四方紧邻还了得。我是不是该考虑把这宫里有的没的这些都给偷偷作了,先下手为强以防万一呢。
    “这么说,年方十二的你,毫无经验可谈咯?所以,那个吻……”他目若朗星的明目越说越亮。
    “住口!”话未完回过神我猛扬起手,脸颊气得涨红如潮,欲正迎面掴去的一掌被近在咫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的沈瑞珂敏捷的反钳住,洋洋得意的嘴脸,挂着金灿灿的黑瞳,以及那双手的力道。而我像看污秽下流痞子一样回瞪他。
    “要我负责吗?”
    侮辱的口吻扬了上来。令人不禁想起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我一样拥有看别人都像看下等人一样与生俱来凌驾于人的傲慢眼神。
    沈瑞珂的习性很是特别,才来没几天,就已经和大半殷墟人打成一片。爱美物,爱美人,爱风花雪月之所,时不时贵气浑然地一把扇勾搭上旁人的下颚,然不似市井小民这般粗俗,温柔的轻佻之下,只要他把唇贴近在哪个丫鬟的脸边一下子,没有不脸红不欢喜的,反倒显得他冠年英姿的“博爱”风流。这不,还没做客一天半载,殿里头的丫头就全被收服了去,让人不得不佩服他在讨喜这方面上嘴皮子的刻苦钻研。另外,他还爱早上起来吊两嗓子,唱的是我完全听不懂的姘国的语言,哼的是寂寞的和他不搭家的音调,就连碧萧吹得也是独具匠心。倒是和他本人稳雅而风流成性的性子不很匹配。我本不想理睬,偏他总爱拿着一曲吊人胃口,而我又偏爱曲音,只好最后拉下面子问他是什么曲子,他满口胡言就是一句“家传歌谱不能外传”(—_—^)……害我很有了结果了他的欲望(你父皇会先宰了你—_—)——尤其是现在。
    冷冷地调偏头。我不屑一顾。
    倏地他捏住我的下巴,硬是被扳过与其对视,突然而变的气息漫在甬泉宫。我有些发怔,男人那从不正经的模样居然也可以在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全然不同的神采。属于王者该有的——那早在大殿之中就见过雄气勃发的那一幕,以及今日在船舱内的惊鸿一瞥。
    “清玉……”沈瑞珂的俊脸俯了下来,摆着丝认真,慢慢逼近来的鼻息拂来,抵在梁柱旁,身微倾,吻自然而然地就要贴上。
    我紧紧地闭着嘴,边重重地把手紧紧附上凑来的不知礼仪廉耻、搞不清男女之别的唇上。
    或许他根本就无所谓男女!也无所谓美丑!简而言之,就是他根本无所谓是在调戏谁?!
    怒意横生,却瓦解在他丝毫不为所动的兴味眼神中。他呵呵了一声呼在我手里,仿佛暖暖的吹送了一口痒痒的气。咬了咬下唇,我险些脱手。
    “不是我故意逗你,是你实在太惹人逗了~来~过来,在我唇上印上友爱之吻——”
    ……
    这是什么话?!
    殿中众人闻得顺势抖抖,俏人的宫娥们儿更向后退了几步,似有惊诧之声和一丝轻轻窜出的银铃笑意,仿佛再也无法假装事不关己、人不在此。
    气呼呼地顺顺呼吸着,在我意识还不到,一拳已经抡了过去。
    哀叫声瞬间响彻穹楼穿出殿宇!!!
    他一向都是这么视若无人的么……沈瑞珂惨叫不断,粗狂却不失俊美的俊脸纠结在一起有些滑稽。致使原本躲避在隐角的周围宫娥低下了脑袋,抿着偷笑,大有活该之意。沈瑞珂却一点也不顾及。
    “痛、痛、痛,你还是头一个敢真伤我的……”
    查看自己也有些痛感的手确实没怎么控制力道,而他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就凑来受了我这一仗。
    姘国的太子阿……是因为看我是小孩子,才这模样逗我么……即时,风微起,凉风袭来,高大的门扉被推起,门外宫娥齐跪,啪、啪、啪,三行人,一副闻声赶忙闯了进来状。
    “哎呀,殿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姘国使节先一步越过他人,神色忧急地迎上前。沈瑞珂揉着受伤的肿目,佯装得老像老像的哀嚎收去,原本有滋有味油嘴滑舌的容颜多了份错愕。“你……”怎么来了?他显而易见的眼色并没有脱口而出,一瞬然,他立马挺直了腰背转成悠然自得风度翩翩的皇子。除了一只犹如被烟熏黑了的眼。
    “……”坐姿都不曾换过,我有些讪讪的看着来人。还有一丝胆怯,便不自觉地有些往后缩,不想看那个人的脸色。而那旁正认真查看自家主子脸上伤势的使节仍在滔滔不绝。心疼不已地凑上手,又不敢多碰的只好轻捧着殿下尊贵的脸左顾右看。
    “这个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弄的?殿下!你美丽不曾受过一点伤痕的脸庞怎么一转眼就……快让我看看——呀~都肿起来了~~~”
    紧随其后后至的父皇一身明黄色,却全被使节的哀叫抢走了光鲜亮丽的风头,身后的两国官员看到这景色都有些窃窃私语。父皇看了明显有着什么语意从眼神中吐露出的使节一眼,顺着他狐疑甚至怀有恨恨的视线朝我缓缓调来,神色坦然,笑盈盈道,“哎哟,玉儿,你怎么没有好好照顾皇储,怎么让皇储伤着了?恩?”
    错愕这些人竟能赶得这么巧。我朝被使节保护得有些过甚而闷闷不语的沈瑞珂慢慢看去,柔和了神情宽颜一笑,眼里藏过绵里针:“殿下,可否解、释一下。”而心先预先凉下,不敢有什么奢望,且我也不怕殃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可不相信谁那么好心会替什么人担什么罪。但怎么说也是你错再先。要圆要方,都得自己招。
    沈瑞珂被其国官员簇拥着一圈圈,好像就在等我这句话,见我向他露齿、好言宽语地,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整个人都浑然一震,笑嚷道:“这不容易~”
    所有的人都因此话而僵直了身,悄然竖起耳。有些早在场看清一切的殷墟宫人都低垂了脑,装不存在。使节停下无止境的啰嗦的唇舌,认真而凝重地等待正主儿的答案,随时待命的样子仿佛他一说显而易见的原因,就会立马对殷墟翻脸。
    “——一不小心撞到墙了嘛。”他瓷牙咧嘴地放下捂着眼的手,眯着半只略肿胀的眼,笑得好不无辜。
    使节口吐白沫似的,勉强扯了扯嘴皮子,倒去。
    父皇仍旧附庸雅笑。微点了点头,很是欣慰:“殿下没事就好。还不快拿药给瑞珂殿下敷敷。”
    “是。”蕙质兰心的宫娥早预备了东西在手,立马利落轻巧地为其抹上。神情还很是肃穆庄严,还透着股小女子家的心疼。
    “其实没什么。并不疼,素尹太小题大作了,放心吧。”沈瑞珂嘴上朝使节担心着,眼却朝我看来,边大咧着嘴角,坏意乍现,一副看你怎么补偿我的模样。一旁使节朝他挤眉弄眼,他竟是一概置之不理,当起了白眼瞎子,除了拿仅有闪亮亮的眼只朝我凝望着。
    暗藏了许多狡诈的心思。我一时间看不清稀。
    居然欣然接受了哑巴亏。站去墙角我只得无语。
    心里边有些生涩,无奈我永远也说不出感激之词。何况是对这这样一个不普通的角色。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是错。
    他对我的好,我竟无法回报。
    然他真的对我好吗?不过又是在拿无聊当有趣——耍弄玩具罢了。
    这我懂的,我不相信他口里说的哪怕一个字,一句话。我只是……不会相信任何人。不再相信任何。
    “殿下,怕你无聊,今晚本王可是特意为你加宴,给你瞅瞅我国的美人儿,要是喜欢哪一个,呵呵……”
    今晚就不无聊了,对吧。
    男人~
    心里边冷冷的哼了一声,却见父皇微微一笑,不漏痕迹地温吞着思索了下说道:“清玉你还不下去,别惹了姘殿下的兴致。”父皇朝身材小小而被众人直接忽视掉的我递来神色。
    “噢。”抬起头,因有些惊讶而答的随意。反应过来后连忙正起了脸色,一旁的姘使官员对我还有些怀疑敌意。我赶忙更正。
    “是,父皇。”竟是借此驱赶打发过我。也只好欣然领命。思来加宴毫不要脸的使美人计的真正目的——好把我从甬泉宫毫发无损地带出宫吗?现在才晓得来解救我,是不是为时过晚了呐。
    自哀自付着,乐得解脱,稍稍朝缠了我一天的“贵人”施礼。沈瑞珂一板正经地看完我礼节性的行礼,神色沉凝,看多了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会儿竟觉得很是英气好看。
    只见他回以自如的雅笑,便轻易收回视线朝父皇瞟了去,悦声浅笑间,竟再也没向我这方逗留,仿佛毫不留连。
    “如此甚好。早就听说殷墟佳人颇姿色,定是名不虚传~殷国真是有心,不瞒殷王,瑞珂都有些等不及了~呵呵……”毫不顾本国官员的意愿、欲言又止的建议和拼命打手势挤眼色,沈瑞珂微扬了扬手,目光雪亮的毫不斜视。在两方对视中,从父皇眼中,我看到竟有赞扬欣赏的味道流出,沈瑞珂回以淡定。果然皆是乐好此道。在敌国间倒找到差辈知音了。
    好笑。
    他竟也有赶我的意思。真正真正的急不可耐的披着人皮的野兽!哼。正待欲去,乘招呼着姘国人上座,父皇猛悄然微一背身,朝我低声说:“早些回去吧。回宫路上要小心。”
    父皇的话一如既往的沉声中带着轻柔,握住我的修骨宽大的手却有些冰凉,难道是行来时宫外的夜珠太凉了吗?这话像极了叮嘱。皱过眉直觉他隐瞒了什么,刚启口,不问明白誓不罢休的个性又要彰显出来。早已习惯成自然的见我仍不屈不挠的矗立在原地,眼看就将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无奈地看了我看,叹了叹。
    “听话~”
    只两个字,可这回我听了竟有些宛如哀求的语气在其中。我不敢确定的一步三回头,明黄色的衣袍用背影挡住了我行路漫漫的“恋恋不舍”,犹豫再三,终还是跨了高高的门槛。此时,正闻父皇一声恰到好处的扬掌声,一串华服美饰映衬着娇柔滴水的面容便逐一灌入,与我擦身而过。凤钗霞披媚然生姿,如五彩星云点缀,瞬时亮堂了充斥着单单男人气息的粗狂之味,香气四溢,麝香摄魂。无人注意到适才我与父皇举止间异样的动静,纷纷被眼前的美景调开了眼。然而就在下定决心决不回头踏出去没几步的当口,身后有人在无间隙的璀璨呱噪中,硬生生插出了声音。
    嗓门不大不轻,听似漫不经心,则刚好可以令走出殿外至门口的我闻了个仔细。
    “殷王,天色有些暗了。派多些人送殷太子回去吧。”
    “……好呀,寡人正有此意。”微愣过后,明黄色袍子的人俯手随意拨了两边的护卫随从,共四,自己只留下了两个太监分别左右。跟从随我远去,头戴龙冠的男人凝视着直到老远才转回头,笑眯眯道:“看样子殿下和玉儿处得不错。甚好。吾儿年幼,不知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多加担待些。”
    “哪里~我怎么会呢……”
    好一些话总能点醒几拨人。
    陷于泥地洼地不得要领的,看样子,殷宫来了不速之客——是有危险了。难怪两国纷纷倾然出动,为了保护皇储也为了看住他,只好借一夜云雨陪伴左右。
    不得不说,以沈瑞珂现在的这个年纪,有此锐利,锐色、睿心、睿胆,是极其难得的。将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吧……
    撇去他那装模作样俗不可耐的性子,呵呵……走出夜光中更明耀得晶莹剔透的甬泉殿。我哑然而笑得有些自嘲讽意,也有些寂寞。
    我果然,还太小了……我想,若是我也有沈瑞珂现在这个年纪,哪怕只不过这个刚及冠的年纪,那也足够了,足够高鹏展翅,飞上云霄……
    心里又有一个不大的声音。告诉我,
    不可能。
    胸,好痛。
    抬头望了望天,果真已墨黑无云。就连皎洁的月儿也反常的躲了去。雾笼照映映衬那句:天有不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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