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小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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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遗了。
年仅十三不足。
对象是药笙清。
真是歹命……
不仅是个男人,还是我最最讨厌最最一听他名字就浑身提不起劲的男人。脑袋上盘旋过三只小蜜蜂——
有点晕。
偏为姘太子接风洗尘发生那么多事的那晚,药笙清大发一通脾气后,我就兴致极佳地去梦遗去了。
真是垂床撞墙以泄龙愤都不可。只能悻悻然想明了此事,偷偷换掉床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此还半夜三更去藏书阁翻阅了些书籍,一直到天将明之际才混回太子寝殿。
看得我是意外的满脸通红。
“咦?殿下,怎么一股烧焦味。”小草捂着鼻子前来探视。自从前晚我勃然大怒后,我们就隔室而眠。心里不禁为此暗庆,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刚才蜡烛燃了毛毯……”我扯起谎来好似谈论天气。一条床单子就这样被我烧了一晚上,就算及时在夜深人静时开窗换气过了,也是会留下灼热过的气味。理所当然。一旁小丫头瞪大了眼:
“咦?不是吧?”不过这么蠢的丫头自然嗅不到纰漏,也想不到那层。只见小草大惊失色地环顾四周,再把我上下看了个仔细,才抚过抚胸,顺了气,“呼——幸好,主子您没事。”
多此一举的话。我当作没听到。
突地想到,昨日大乱,管檀药的小玄子也没出现,自然没点,难怪昨日才又做了梦。
果然一离开清尘,就会又有往常的噩梦。躲也躲不掉。恩~绝对的噩梦——今日干脆叫他们再燃得烈点,即使一辈子离不开这药香,我也认了——只要梦里别再出现这么吓人心脏的情景……
“咦?主子,你脸怎么了红红的?不是生病了吧?”
我愤愤然地怒瞪一眼,伸过来的小手立马姗姗收回。“你看错了。我没事。”
面颊却不可抑制地更红了。见小草毫不懂看主子颜色、没心没肺地干巴巴的问,比明眼人看出来的还更让人不知脸往哪摆。
我竟然也会无措了,
搞什么……
殷墟素以山青水秀、平原广阔闻名,极受异国窥窃。幸而殷墟因缘受天地眷顾、四国边界皆环有高山耸立,得以苟且养生于高山之内,极难攻打逾越,于是百姓穷于安逸详乐,也苦于无法与外界多频繁往来通信。视野狭隘,民风淳朴,贵族官员的基本状态是,跟着上头走有鱼有肉,虽不求上进然也不甘人后,故素来鲜有征战夺位。如此闲情,使人松懈使人享乐,多少不利之处……
今日小舟前行,水波荡漾,围草漫曳,左右石岭,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画舫美如画,隔层纱般低飘着的浮云雾。是特地以此招待贵宾。舟行于天池水,周围环绕水草花卉及亭廊檐角,听闻殷墟第一代王建造殷墟宫时特地以世上为数不多的天池水(碧水)为中,再逐一建殿。历代殷墟王都以此为豪,在宫宇中用船舫穿梭游兴也是历代承袭的一大特色。宾客享此为乐,却不知天池水浅、不长不宽,至多只能一齐挤过三艘小舟,至多能划去几十里,从西向东,由后宫内殿蜿蜒至甬泉宫,在朝阳下犹如水晶一般的宫殿。
今日左右前后并驾齐驱共1、2、3、2、2阵形共10艘。实乃罕见。
再论每一艘船分别由一武士领航负责摇船,尾后站两武士保驾护航,其余舫里穿过珠帘垂挂皆站有四、五随从、左右围绕官员、使节、王、太子、高官等,每一艘船的人员数目都是至今之最,十分可观。然舫内除去丝竹歌燕缦缦外,其实并不太热闹,景色空旷的都能闻到两边夹来的絮絮风声……假使你对面坐的是别国的陌生人,识不清敌友,相信你也会有些拘束。而有些掌有权势的人,就爱这么安排得紧,越诡异他越喜欢。
船有些颠簸,风势大好。一阵一阵的吹拂在脸上,使得一大早勾起的层层迷雾也慢慢退散。领头船的舫里冷不丁传来阵阵笑声,父皇的嗓门一向是练惯了的浑厚敞亮,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夹杂着些莺莺燕笑,娇柔媚人的声姿飘来仿佛可以使得周边的船、柳,都跟着摇曳。
独属于南国美女的燕声莺语,听得片刻就足以酥透半边骨头。我听着,有些麻痹。
头船里有父皇、昨日两位受宠幸得以殿前服侍江南小国那边送来的新美人,以及……宰相药笙清大人。而我则被迫与姘国太子独处一室,身边侍从遣于帘外侍候,不知为何头船速度慢了些来,我左手边的护船自然也得跟着下调,从我这边开启的透风锦窗的视角渐渐已可以眺望到威武翘起而壮丽的龙尾。舫里由后帘渐渐走出一人,素衣碧冠,手摆于后,挺拔英姿——不正是那个爱算计、喜欢越诡异越好的人,却是一脸粉面谪仙般无害。
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轻顾一眼,便不敢再多看。怕泄出自己羞耻怕被人知的秘密。
有些暗恼他不守信用,昨日不是说好这厢的麻烦主子由他料理的?怎么过了一晚,又扔给了我管?
我管得住吗?
唉——
暗暗心中叹下一口气,手懒懒搭在额头靠近太阳穴,随手捧了本书,心底则暗自打哈欠(没办法,昨晚没睡好嘛~)。接着和这位昨日刚有过亲密接触一早上就精神奕奕找我茬的兄台……磨时间。
今早刚洗漱完穿戴整齐,还来不及让小草去召小玄子问话,便被太监总管胡海跪请下拉来这里——美其名曰招待远道而来的瑞珂殿下,说穿了,不过是利用小小的我来打排场,自己则退居一边可以悠然自得边赏风景边顺理成章的观探事故一番——如意算盘打得极响。
“姘国太子的成年礼要到拜访四国才算真正结束。陈、南亥、接着馨、殷墟乃最后一站。清玉在听吗?”
反观我这厢对面之人,竟也是神清气爽,执杯饮茶、面犯桃李,左顾右盼,流连山水,滔滔不绝,自得其乐。
听说是沈瑞珂指名了钦点了我,让一些认定姘国傲慢无礼的官员们一下子摸不着了头脑。按他们瞅准了,姘国太子就是来这里捣乱、不怀好意兼窃取机密,如今看他横看竖挑找了个看起来美肥可口一咬就流出个大秘密,其实本质消瘦没东西可淘、万事不管万事大吉的我,放心在一旁窃笑了不少。
哼~可我是好欺负的么。却哪想这人口舌了得,这么难缠……
“这书有我好看?”话说得好好的,高瘦的身影忽然凑到我耳边,韵蕴的吐气全没入耳,没来由的颤了颤,手僵在了看的那页纸上,听得头顶的人又肆意的轻了笑,如用笑意朗目的眼神摇头晃脑着我的不专心。
有过之而不及好么。这家伙的脸皮可以去堆城墙,懒得理他。顿了顿百无聊赖的神情,稍作点头:“在听……听得很清楚……陈国、南亥国、馨国,最后殷国。”我死板地复述一遍。都是姘国的四方近邻。南亥和馨都是与殷墟一般的小国,民风淳朴,陈国算是老大哥,不知道老大哥看到姘小弟不断壮大富裕是个什么滋味。
“做姘国太子可真是劳碌命。”最后凉凉讽讽补了句,匆匆展示了下本人心底无所遁形的乐——幸灾乐祸的乐。
而他在达到打扰我看书的目的后欣然在我明显“离我远一点”的眼神威吓下,径直退一边座位剥杏仁壳、啃杏仁肉。我盯了一会儿,算十分小心的偷偷斜视。
“哪里,比预料的要好多了。还以为没机会有命来最后一站呢。呵呵……”我微微抬头,想象了一下他话里透话中那种光想一想就不大会让人愉快的历景,受不了面前的男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神色仍旧自得其乐地把自己握成拳的右手搁在我座位旁的台基上。
正狐疑时眼皮底下摊开的指骨分明而壮硕的手掌撤走,我渐渐看到显现在眼前的一堆白白干净的干果杏仁……他是一时之间剥了多少啊,一看就是常拨壳的人,当我松鼠?
“不过幸而有来,若不是这样,也看不到这番美景,也就遇见不了这时的殿下了~呵呵……”从船外的情景回神而来,沈瑞珂抛进嘴里一个,顺间隐没于他线条完美的嘴唇里,眼却还是直直地不偏不倚地睨着面前的我。
果然是风流太子。
“那殿下还是不要遇见我比较好。”转至我神色木讷的脸上,眼撤去了一些邪气,浓而暗的光色慢慢折射光泽,仿佛在肆意打量着。“哦?”
极不喜欢这个男人看似轻松快意的调笑语气。我不舒服的抿了抿嘴,决意不在意他明显带有催促暗示的眼神,也绝不动他好意拨裸好的食物。我凉凉开口,“保证你有命来,没命去。”
对面的男子先闷笑了几声,最后实在很想笑的样子,居然仰起头肆笑而出。“哈哈……”我皱起了眉,压抑他令人不解的反应。照理说每当我板起脸来这副口气说,宫前宫外都会惧怕得跪倒一片。今日却是山也没有崩,船也没有摇,面前的人仍旧安然处之。
“那恭敬不如从命,”正当我为他这反应不可置信时,他却又肃然看向我,神色变化之快,令人措手不及,他的睫毛向下谛视着我,沉稳的眼混沌着什么,令人不禁诧异起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他:“我不回去了如何?”
……
姘国的太子居然是疯子。若是别国知道,恐怕要笑掉下巴了……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不回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做质子。除非是傻子,不然……脸色这么认真,说出的话的语调还是那么玩世不恭,都不知该信好还是不信好。
于是我呆目了下,捏玩着剥好在我手边的杏仁,已经被他搓烂了吧?但是因在他手里,从这个视角无法看见里面的“死态”……
“如果能天天看着美人,心甘情愿呐~”看得出‘我’或‘你’字是被他故意吃进肚子里……
幼稚。我慢慢爬了起来,想往外走去。
听得动静。帘外的丫头朝我回头望了望。沈瑞珂比我更早站起来,朝帘外挥了挥手背,笑得面色柔和动人。丫头梳得圆溜溜饱满发髻的头就这样略带羞色得别了回。毫无起疑,即使我的脸色凝重。(你的脸色一直都很凝重……)
桌下的手已经被捏得很紧,五指被全部钻牢。很稳很温。应样子还是这方面的熟练老手了。
我侧过头去看。他笑对外野的侧面,其实是有些野性而难以驾驭的。
不知怎么的,让我想起了豹子,小豹子罢了。即使身材魁梧,又比同龄更早些成熟,这个年纪还不是有些轻浮……
不过是因为同为太子,我才来了点互相讨教相互比较的兴致。如果净只有些花花肠子花花话,那就只当遇人不淑,想办法绕过从此不相往来。我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去注视打量他回过头的神情。他勾着薄唇,似是对先前宫娥的反应很是满意,边坏笑得侧过头,俯视下面比他要矮上一截的我。
“怎么,我说谁是美人了?”他的眼色及眉挑拨着,就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袖中剑顺势滑了下来。无奈三番两次,他就是屡试不爽得要逼我就范——
眼尖的瞅到我示意下的刀光凌厉,他佯装成吃惊的样子讶异了一声,手也顺势放开,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翻开了掌心,回味无穷般:“哎呀、生气了?别当真嘛。”回神的眼目却仍是笑容不减,甚是更深。
哼~我收了收宽袖,抖了两抖,翻开珠帘:“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放在我身上,聪明点花点心思去跟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大官们磨叽磨叽看看……”
闻讯宫娥赶忙朝我俯首,放完狠话的我心里正烧一包气,视而不见,疾步到船头,来回顾看着水面温情,柔光乍现,波水盈盈……头船的尾翼也早已没有了倩影。
只要别来烦我,我不介意出卖些许情报,反正殷墟这种小地方迟早要被吞并掉的——只是时间问题。姘国倒是聪明,魔掌出的已经比别国动作快了。呵,作为成人礼?别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互相牵制,互相试探吗……
“脾气真倔呐~”
“……”
说罢,沈瑞珂慢慢笑得灿烂,从船舫走出,定步至我身边。目光中的兴味越来越浓,已经不可阻挡地倾泻而出。霸占了人的视线。
这时,头船传来了新进美人江南韵致的娓娓歌声,如秋风盈水,送入舟舟户户,湖面倒影一下子平静,而水波再次吹旋摇乱。珠帘又被身姿卓美、面带桃意的宫娥轻揭起,人未进全,一色银发,先几缕拂来……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沈瑞珂跟着调,轻轻地哼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夹在成熟与稚气之间,不比主唱的美人糯糯柔情,乍听在耳际之下却很是悦耳动听……不顾场面的花花肠子又显现了出来,却一副领了送水人情的得意悦容。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些我不懂的柔情……
主船的人刚刚凝着我,目里拢着些许的霜水。结冰。
就这样——吹乱了一池湖水。
我心跳跃,却为昨日之梦。
也为今日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