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英雄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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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9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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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男儿有泪不轻弹,英雄是不会流泪的。
金蛇郎君,他不是英雄,但他也不会流泪,因为他只会流血。
他的血还没有流干。
因为他的血若已流干了,那他就不是人,而是僵尸了。
他不是僵尸,他还是人,所以他仍还活着,只是他的心死而已。
死镇,荒街。
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今夕月正圆。
人的心若已缺,月圆又何如?
明月下,金蛇郎君孤独地走在长街上,他的心更孤独。
孤独的人,孤独的心,孤独的死镇,孤独的长夜。
对他来说,他的一切都是孤独的。
星更疏,月更淡,长夜已将过去。
他却还在往前走。
他早已走出了那个死镇。
他也是人,他也要吃饭,所以他在天亮时分必须赶到前方一个市镇去吃饭。
他是个运气极坏的人,他也是个极倒霉的人。
就在他向前方市镇走近时,面前迎来了五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五个人中,一个是老太婆,四个是十三四岁的孩童。
老太婆长的十分丑恶,板砖似的一张脸布满了皱纹,一对三角眼,黄眼珠子。
另外四个孩子手腕脚脖都带着铃铛,面容也都十分可怖,没有一分孩子的天真。
老太婆“叽叽”一声怪笑,在这样的夜里,真让人毛骨悚然。
老太婆阴恻恻的声音道:“金蛇郎君,杀了人干吗就想走啊?”
金蛇郎君冷冷道:“我杀人,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想杀我,你也可以来试一试。”
老太婆道:“我是想杀你,因为天底下似乎没有一个人不想杀你”。
金蛇郎君道:“但他们却都不敢杀我。”
老太婆道:“因为这世上能杀你的人真的不多。”
金蛇郎君道:“的确是不多。”
老太婆道:“我想杀你,但有人此刻比我更想杀你。”
金蛇郎君道:“你想杀我,但你却不敢杀我,那你还挡我的路?难道是要我来杀你吗?”
金蛇郎君忽然把手一翻,刀已在手。
他的刀有种威慑的力量,令人心惊胆颤。
他的刀未出手前,岂非比出手更可怕?
老太婆瞳孔突然收缩,鬼脸惨白,不禁倒退了几步。
金蛇郎君的出手一刀,天底下绝没有一个人能避的开,老太婆也绝不例外。
老太婆当然也知道,只要金蛇郎君的刀一出手,那她的老命就得葬送到这儿。
别看老太婆已偌大年纪,但她却比年轻人更怕死,他的手已开始在发抖,面容也在扭曲。
老太婆忽然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因为现在有人在找你,他是你天底下唯一的亲人,只有我才知道他到了哪里。”
金蛇郎君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老太婆又道:“在你杀人的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他约了你的朋友。”
金蛇郎君没再往下听,他的身子已滑出,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奔向那间死人的鬼屋。
屋中居然真的有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就坐在屋子的角落里,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鬼魅。
屋中已掌了灯,是一盏小小的油灯,灯光就像是死人墓上发出的磷火一样,狰狞可怖。
金蛇郎君就在那老头对面一张不远处的桌后坐了下来,他没有说一句话。好像那老头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是人。
小老头注视了他很久,很久才道:“你就是金蛇郎君?”
金蛇郎君表面上毫无一丝表情,他只说了声:“是。”
小老头道:“十八年前,你被峨嵋掌门灭绝师太及崆峒七老击下华山绝顶,你竟然没有死?”
金蛇郎君道:“我没有死。”
如果死了,他还能站到这里吗?
小老头已觉出自己问了句很愚蠢的话,他心里笑自己,但表面上却无一点儿笑意。
小老头道:“你不死,我就得死,因为有人要杀你,而我就是要杀你的人之一。”
金蛇郎君叹气道:“我本不想杀你。”
老人道:“但我却非杀你不可。”
老人已握紧了手,但他的手中却并无兵器,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出手?但谁都会知道那绝对是致命的一击。
老人的手背上已青筋暴起,额头上也有青筋突出。他在等机会,只要有机会出手,他就绝对会奋力一击,因为他也只有一击的机会。
杀人,本就只在一招之间。
这里是个死镇,本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此时也却好是天将亮未亮之时,也正是个杀人的好时间。
老人本也是个杀人的狂手,他杀的人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只可惜他此时面对的敌手却是天下无双的金蛇郎君,他的飞刀更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飞刀。
金蛇郎君仍然静静地坐在那儿,他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可老人却实在等不及了,他明知自己只要一出手,就一定会丢掉性命,但他却还是想试一试,他也不相信,金蛇郎君如何出刀杀死自己?
就在老人将动未动之时,门外进来一人,此人赫扬扬身材在八尺开外,面似淡金,方海口,年纪在三十八九岁左右。这人走路好像很有规律,每步迈出的尺寸都是一尺八寸,一寸不多,也一寸不少,就像小姑娘裁衣服那么准确。他的身材也笔直,真有种傲视天下的感觉。可以看的出,他是个很有效率的可怕人物。
老人敢挑战金蛇郎君,显然他是个本领很大,功夫很棒的黑道人物,但他对进来这人却望而生畏,本已握紧的手也因恐惧而抖了起来。
来人二目精光四射,看着金蛇郎君和那小老头,他忽然道:“鬼老人,你还不配与他交手,既然你那么喜欢杀人,那你来杀我好了,最好能把我杀死。”
鬼老人全身颤栗,牙关都已开始哆嗦,他强自镇定作揖道:“杜大侠一刀动风雷的名号谁不知晓,我岂敢与您伸手,借我十二个胆儿我也不敢。”
杜雷狂笑,道:“你不伸手来杀我,莫非还等着我去杀你?你最好用你的拳头把自己脑袋砸碎,免得让我动手。”
他说话有种威慑力量,仿佛就是无法抗拒的命令。
鬼老人的胃在收缩,他也曾是暗杀组织中威名赫赫的人物,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向村雷出手,他开始弯下腰来呕吐,尽管什么也吐不出来,但他却还是在不停地呕吐,他已因畏惧而吓破了胆。
他伸手抓自己的脸,鲜血淋漓,脸已被他抓裂了,他的脸已不再像张脸,分明就是张血盆,血肉模糊。
他狂吼着,发疯般纵起,就像一只大鹰扑向杜雷。
他的这一击,如同狂风暴雨,闪电雷鸣,刹那间已罩向了村雷。
一刀动风雷杜雷,他的刀天下无双,那绝对是柄杀人的刀,一刀出手,如同风雷,惊天动地,那一刀的威力何等惊骇!
他的刀已出鞘,刀光一片,刀光过后,他的刀已归鞘。
就在刚才那一片刀光下,鬼老人竟被斩作两段。
血淌了一地,更增加了这鬼屋的可怖。
杜雷经过十七年的苦战,五年的奋斗,大小四十三场血战后,他已一跃成为名动江湖的侠客,已跻身于江湖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他现在已很少杀人,但江湖中人却没一个人不畏惧他。
第二节
杜雷炯炯的目光转向金蛇郎君,那是双杀人的目光。
杜雷忽然一笑,然后从背后取下一只酒葫芦,又取过两只碗,倒上酒,他把其中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另一碗酒递向金蛇郎君。
金蛇郎君拿起碗也一饮而尽。
两人一人一碗,一直喝下去,直喝得葫芦见了底。
杜雷突然发现,就在葫芦的底部,似乎有光华闪过。他倒转葫芦,才发现葫芦底竟然钉着一颗惨碧色的铁钉,钉尖插入葫芦内部,外部只剩钉头。他大吃一惊,这时他已觉出全身的内力正如流水般消失,一壶茶的功夫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么令人敬畏的杜雷,也不仅吓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仍装做若无其事,他微笑道:“是哪位朋友开玩笑,把我酒葫芦不小心钉了个窟窿,害得我以后再也不能打酒喝了。”
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冷笑,道:“看来你们中毒已很深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你们项上人头割下。”
声音未落,已从窗外飘进一人,如同鬼魅,又似幽灵,毫无一丝儿声息。
这人穿得就像鬼一样,一身黑衣。最可怕的是他那双眼睛,那分明就不是人的眼神,因为它比野兽的更残忍,更冷酷,有这样的一双眼睛,那他一定是个极残暴的人物。
这个人往屋中一站,身上的杀气就已弥漫了整个屋子。
没有杀过人的人,身上是不会有杀气的,只有杀人无算,杀人无数的那种人,身上才有这股浓烈的杀气。而杀气能到他这种地步的,又是杀气和剑气的综合,可见,这个人是个极可怕而又极厉害的人物。
这人二目寒光四射,逼视着屋中二人,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他那双野兽般残忍的目光落在人身上,直叫人心里发毛,谁如果被他一直盯下去,不发疯,也绝对会神经。
杜雷提了口气,沉声说道:“朋友,你是哪位?报个名吧,否则我杀死了你,江湖中人会说我一刀动风雷只会杀些无名小卒。”
黑衣人冷笑,他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又是那么的可怕。他阴恻恻的声音道:“此时你已不配和我伸手,你中的是天竺的无色无味酥筋软骨散,而我又在其中加了一些八步断肠散,如果你命贱的话,就可能马上死于非命。”
杜雷的心已在下沉。
这两种药加到一块儿,就是你纵有金刚不坏之体,百毒不侵,也挡不住这两种药的毒性。酥筋软骨散使人内力全失,而八步断肠散则乘机侵入人体内,当他侵入人体心脏内腑时,就是一个人的死期。名叫八步,是说它的毒性在走八步的时间内,就可让人死于非命。八步不是指距离,而是指时间。
杜雷已汗流额下,他的镇定已被全部击溃。、
一刀动风雷,那一刀挥出,是多么地雄壮,多么地辉煌,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已完全失去了他往日的雄风。
他翻身滚下背椅,爬到黑衣人脚下,声泪俱下。
杜雷泣声道:“请朋友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以后就是你的家奴,听您差遣。”
黑衣人长笑,但面部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仿佛就是一张死人的面皮。如果他躺下装作死人,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当作是活人。
活人长了一张死人面孔,更增添了他的恐怖色彩。
黑衣人从怀里摸出两粒药丸,说道:“这两粒药丸一粒是解药,另一粒是摄心丸,吃了以后,你就会永远听从我的命令了。”
杜雷接过药丸,把那粒解药先吞了进去,一抬头,发现黑衣人那双死人般冷漠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只要你看了一眼后,你就绝对会终生不忘。
刀可以杀人,而他那双目光却比刀锋更可怕,足可以毁灭一切。
杜雷彻底绝望了,和着眼泪把那粒摄心丸吞入腹中,然后规规矩矩站在黑衣人身后。
他知道摄心丸是种慢性巨毒药物,没有黑衣人按期给他解药,他就会痛苦七七四十九日皮肉腐烂而亡。
黑衣人把目光转向金蛇郎君,本来死人般的面孔却突然变的惨白,因恐惧而扭曲。
因为不知何时,金蛇郎君的手中已多了柄三寸七分长的小刀,刀锋薄而利。那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夺命飞刀。
金蛇郎君玩弄着小刀,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嘲弄黑衣人,从他的目光中可看出,他有绝对的把握一刀杀死黑衣人。
黑衣人虽然恐惧,但他绝不愿意就此离去,他不相信世上还真有人不畏惧八步断肠散和酥筋软骨散的毒性。
可眼前这个金蛇郎君,他喝下了毒酒却并没有中毒。
第三节
金蛇郎君用他那三根细而长的手指握着刀柄,叹了口气,道:“今夜我已杀了九人,本不想再杀你们,可你们却偏偏要撞向我的刀锋,你说,你准备怎么死?是让我的小刀刺穿你的哽嗓呢?还是插入你的胸膛?”
黑衣人瞳孔在收缩,额头青筋暴起,他紧握着腰中的勾魂剑。
他的剑叫勾魂剑,一剑刺出,就像毒蛇般刺入对方胸膛,能夺人魂魄,他的剑法更是奇秘诡异,世上罕有,可能世上真的也没有几人能挡得了他一剑。
他的勾魂剑已准备出鞘。
只要他一拔剑,就绝对会有其中一人倒下,他时常拔剑,时常杀人,只要他的剑出鞘,就必定要饮活人之血。
他的剑已准备出鞘。
他的剑会不会饮金蛇郎君的血?
而金蛇郎君会不会出手一刀就杀了他?
谁也不知道结果。
屋中杀气更盛,几乎逼得杜雷喘不过气来。
金蛇郎君忽然道:“你就是勾魂吧,鬼圣本应亲自来杀我的,他不该派像你这样的脓包来挨刀。”
勾魂鬼道:“你认得我?也认得我宫主鬼圣?”
金蛇郎君伸了个懒腰,仍不急不缓地道:“二十年前,鬼圣就曾败在我手下,何况二十年后是你,你根本就不配与我动手。你可以拔剑,但只要你拔剑,你就一定会死。”
勾魂鬼道:“为何你不先出刀?”
金蛇郎君道:“我出刀,你死的更快。”
勾魂鬼道:“你有把握一出刀就能杀了我?”
“有”。金蛇郎君说的斩钉截铁,仿佛他真有十分的把握。
勾魂鬼手已在抖动,他想拔剑而又不敢拔剑,因为他拔剑之时,也就是他死亡之时。
他始终不敢去试金蛇郎君是否真能一出刀就杀了他。
勾魂鬼来时,本来他有绝对的信心杀死金蛇郎君,可此时,他却已完全失去了他先前的勇气。
他不敢拔剑,因为只要他拔剑,他就一定会死。
他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作赌注。
因为他只有一条生命。
生命岂非本就只有一条?
金蛇郎君忽然道:”你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我吧,你们为了什么?鬼圣竟也会出手?”
勾魂鬼已完全被击溃,此时金蛇郎君的话对他来说,就是绝对无可抗拒的命令。
勾魂鬼的声音都似在打颤:“是为了一种致命的暗器。”
金蛇郎君道:“什么样的暗器?”
勾魂鬼道:“就是唐家的独门暗器,连传十三代而突然在五年前丢失的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
他说到这五个字时,眼睛竟突然露出种敬畏恐惧之色。似乎比恐惧金蛇郎君手里的夺命飞刀更为恐惧。
金蛇郎君的脸色居然也变了。
暗器出手时,好比满天暴雨,又似万朵梨花,世上绝没有任何人可以避开它的攻击。
梨花针锋芒毕露,见血封喉,倾刻间便可让敌手毁于浓血中。它是一种神秘而美丽的暗器,也是世上最可怕的一种致命暗器。
从没有人能形容它的美丽,也从没有人能招架它,躲避它。在暗器发射的那一瞬间,那种神秘的辉煌和美丽,不但能令人完全晕眩,甚至能令人完全忘记死亡时的痛苦和可怕。
从来没有人可以避开它,因为那种辉煌的美丽,已绝非人类所能抗拒。
第四节
羚羊被捕杀,只因为羚羊有角,坟墓被挖掘,只因为墓中有金银。朴拙的弱者,总比较容易免于灾祸,丑陋的处女,总比较容易保持童贞。
市镇之所以变成死镇,就是因为市镇中出现了暴雨梨花针。
武林中人没有一个不想得到暴雨梨花针,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暴雨梨花针,竟使鬼宫的鬼圣盛灵也动了心,他也开始不择手段要得到它。
金蛇郎君盯着勾魂鬼,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勾魂鬼也绝不是那种爱多嘴的人,所以他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我不想杀你们,你们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这就是命令。
勾魂鬼如释重负,落魄般飘出窗外,杜雷紧随其后。
金蛇郎君苦笑,他仍然坐着未动地方。
门外一阵铃铛响,鬼外婆和那四个孩子进来了。
鬼外婆手拿蛇头杖,一张丑恶的面孔呈现在金蛇郎君的面前。
老婆婆本应是慈祥的化身,可这老太婆往屋中一站,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真令人作呕。
幸亏金蛇郎君没吃饭,否则真要不呕尽才怪。
鬼外婆更可恶的是那双牙齿,跟吃了屎似的,又黄又臭。人世界怎能存在这样的货色,她根本就不配当人。
如果她真的是人,又是个女人的话,那她绝对会断子绝孙,守一辈子童贞,到终年也是个没人可怜,没人要而又令人作呕的老处子。
她的存在,绝对是人世间的悲哀。
如果她真有一点儿自尊的话,那她就应该一头撞死,或是上吊吊死,她的存在也是她的悲哀。
鬼外婆看着金蛇郎君冷笑。
金蛇郎君却只睢了她一眼,就转回了头。
因为只要你还是个人,你就绝不会愿意再看她第二眼。
世界上也绝没有人会愿意看她第二眼。
鬼外婆鬼一样的声音在金蛇郎君耳边响起:“金蛇郎君,你已中了毒,却还在这里装腔作势,你骗得了勾魂鬼,却骗不了老生。”
金蛇郎君好像若无其事,他绝不像是中毒的样子,他仍用平静而又自信的声音道:“鬼外婆,既然你说我中了毒,干吗又迟迟不动手来杀我?”
他说着话,手中的飞刀已握紧,显然是要随时准备出手。
夺命飞刀,例无虚发,一刀毙命,绝无生还。
鬼外婆何偿不知道他的刀厉害?
十八年前的金蛇郎君,就已令江湖客们闻风丧胆。他曾是少林派方太空闻大师的三位师叔渡劫,渡厄,渡难的高徒,他学有少林达摩易筋经的内功。少林七十二项绝技,其中十四项他已有九层的功力,另外他还拜一剑扫江湖海外神魔凌川为师,学会了魔道的天魔解体大法,眩神法,可谓集正邪两路神功于一身。他自创三十六路金蛇绝命剑法,曾经剑斩八雄,血染邓家堡。一招之间夺去峨嵋掌门孤鸿子的长剑,力斗清风剑客柳悦清,血战冲灵剑客卫辰钢,华山绝顶再会蹬云剑客欧阳焕,遭灭绝师太及崆峒七长老的围攻,力尽而被击下华山千丈绝顶,尸骨无存。当时人们以为他已死了,可十八年后,他又重现江湖。
鬼外婆也只有一条命,她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值钱。
金蛇郎君对她实在是太讨厌了,他实在不想让她在面前再多待一分钟,可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赶她走,只有用飞刀。
他的飞刀已在手,他的飞刀就要出手。
他的飞刀终于出手了。
刀光一闪即没,远远地划入了黑夜的暮色中,就像流星划破长空,隐没于太空中。
那一闪刀光,又是何等的瑰丽和辉煌,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光束可与其比拟。
鬼外婆并没有死。
因为金蛇郎君的刀并不是掷向她的,而只是给她一个警告,让她马上滚开这里。
鬼外婆绝不是那种死不要脸的女人,只要不死,她什么事都会做。
她的名字叫鬼外婆,动作并不比鬼慢,她未等金蛇郎君喊出滚字,已远远纵出了屋外。
她真的就像鬼一样,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四个可恶的小孩儿也并不傻,也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
刹那间,屋子中就只剩下了金蛇郎君一人。
仅有他一个人。
金蛇郎君看着窗外苦笑,他也只有苦笑,他也只能苦笑。
他真的中了毒。
一种世上无人可解的毒。
也是种令他片刻间瘫痪的毒。
他已有金刚不坏体神功,可却仍未挡得住那两种药的毒性。
刚才凭借他高深的内力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掷出飞刀惊走了鬼外婆,他已再无任何力量去行动了。
金蛇郎君吐了口气,他实在是讨厌这个地方,讨厌那股令人作呕的死尸气息。
他不愿死在这里。
他不愿死在这个肮脏的鬼屋。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重重地摔下了背椅,摔倒在地上。
他开始一寸一寸地往外爬,他想拼命爬出这个鬼屋,爬出这个死镇。
他终于爬出了门槛。
此时,他正好爬在了双杀的死尸旁。
他再也无力爬走了。
他仍不想死在一群死人堆里。
因为他实在厌倦了这死人的腥气。
他也已完全厌倦了江湖中的血腥。
他开始去呕吐。
当一个人绝望到死亡边界时,他已完全失去自我控制能力时,他就会呕吐,甚至会痉挛,扭曲。
此时的金蛇郎君,绝对就是这个样子,他已到了生与死的一线间。
他躺在长街上,躺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丝月光下。
他叹息。
他也回忆起了这十八年来的痛苦,孤独与寂寞。
一个人,在雪山的山峰下,全身骨节尽折,用牙齿啃着白雪和自己的鲜血来塞住自己的饥饿。多少个日日夜夜,非人的生活一直在折磨着他。是人就可以想像的到,一个人骨节尽断,不能动,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在严酷的雪山山峰下,是如何来维持自己生命的。他苦苦撑了六年,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可千丈的雪山绝岭,他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他开始绝望了,他的心也开始死亡。他每天用苦练神功来打发自己无聊的日子,十二年后,他练成了天下无双的绝艺,用寒潭之水浸洗身子,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他猎取雪猴,雪鸥来充饥,又练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飞刀绝技。他开始不再用剑,因为剑气才是武术的最高境界,以气运剑,一直是他武术的梦想。一次无意中,一个叫雪雁的女孩子发现了他,愿意救他出去,可偏偏天意弄人,遇上了千年一次的雪崩,女孩子从此也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山中,他却因此而脱出了困境。虽然雪雁未能救他,但她却有救他的心,也因此他才有机会脱困。他发现人间还是有感情的,他发誓要做一个好人,他的飞刀专杀那些非杀不可的人。可好人也偏偏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仇人开始向他寻仇,才引得江湖血雨腥风。
第五节
又有一名江湖客来到了死镇。别看这只是一个死镇,可江湖中人们却偏偏要往这里来。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高大的身材就像半截铁塔,一对大眼就像钢铃一般,钢针似的胡须,要根根见肉。
黑大汉进了死镇。
在这个无人烟的荒镇,除了他的脚步声外,可以说再没有任何声息,如果真有声音的话,那也绝对是鬼叫的声音。
黑大汉个大腿长,一步迈出就是三尺多,身子也重,踩得大地都似在震颤。
当他走到离鬼屋不远时,他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几具死尸。
他奔了过去,一眼就发现了金蛇郎君的尸体。
大汉伸臂膀抱起金蛇郎君,放声痛哭:“少爷呀,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死的?俺铁穿甲一定要为你报仇血恨。”
铁穿甲豆大的泪珠已流了满脸,那张生铁似的面孔也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眼泪流进他的嘴里,又苦又涩。
但他却完全没有顾它。
此时,他牵挂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主人金蛇郎君。
他的外号叫铁穿甲,练就一身童子功,十三太保横链,刀枪不入,而且他力大无穷,所以人们管他叫金刚。
他真就像是个铁甲金刚一般,威风凛凛。
铁穿甲一边哭,一边摇晃着金蛇郎君,好像想把金蛇郎君给摇醒了。
此时铁穿甲就像疯了一般,他把自己的衣服已撕的粉碎,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他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膛,蹲在地上用拳头擂地。
他也是血肉之躯,他的双手已被鲜血染红。
但他却完全不知道痛。
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寻访金蛇郎君的下落,他找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死心。
他对金蛇郎君绝对有一颗赤胆忠心。
他似乎对金蛇郎君的爱已超越了对自己母亲的爱。
多少年来,他们主仆二人一直相依为命,他当金蛇郎君是他的主人。金蛇郎君却把他当成亲哥哥一般。
金蛇郎君以往做的事虽然很让他痛心,但他也毫无一丝责怪金蛇郎君的意思。
金蛇郎君因为得罪了很多仇人,怕连累铁穿甲,所以就把他赶走了,让他改投了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
因为只有金逐流才是永远的靠山,也只有金逐流才可以保护他周全。
他被打下华山绝顶后,铁穿甲几乎伤心的要抹脖子,但他认为金蛇郎君绝不会死,所以他踏遍五湖九洲,也要找到金蛇郎君。
今晚,他终于找到了金蛇郎君。
遗憾的是,金蛇郎君却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人死,绝不会再复生。
死人,永远是死人。
只有活人可变成死人,但死人却绝不可能变成活人。
金蛇郎君真的从此就死了吗?
没有人会知道结果。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死。
铁穿甲哭声震天,泣声远远传了出去。
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又有人说话:“我没死,但却快被你摇死了。”
铁穿甲一惊,忙低头去看,才发现金蛇郎君正以一双关切的目光看着他。
铁穿甲乐得手舞足蹈,他狂呼着:“少爷,少爷,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死的。”
金蛇郎君微笑。
“我现在没死,但离死绝对不远了,我中了无人能解的巨毒。”
铁穿甲哭道:“少爷,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你,我带你去找神医杀人狂梅长青,我求他救你,然后把我的命给他。”
金蛇郎君苦笑。
铁穿甲不等他再说话,已把他背在背后,狂风般冲出了死镇。
他要赶奔八百里之外的梅家庄,求梅长青先生救他主人的性命。
他想急着去求救,可偏偏有那些讨厌的人挡着他的道。
就在二里外,鬼外婆和那四个阴魂不散的恶毒小孩儿挡住了去路。
铁穿甲怒发冲冠,狂吼道:“挡我者死,赶快给我滚开了。”
铁穿甲已冲到鬼外婆的面前,一拳击向鬼外婆的面门。
他的拳头就像铁锤一般,真要击上,一拳就能把鬼外婆脑袋砸成粉碎。
曾经他一拳咂死过一头猛虎,何况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婆。
鬼外婆奸笑着,幽灵般闪到了一边。
同时她的蛇头杖毒蛇般击向了铁穿甲的鬓角。
四个童子八柄夺命环,也闪电般下了毒手。
铁甲金刚铁穿甲,身长力大,钢铁般的身躯把一对铁拳抡起来呼呼挂风。
铁穿甲以一敌五,身上又负个一百多斤的半死人,他纵有天大神力也是无济于事。
就在交手的第七招,鬼外婆的蛇头杖正击在他小腿上。
鲜血染红了他的裤角,他咬着牙继续狂挥着拳头。
十几招后,有一柄夺命环又砸上了他的后背。
铁穿甲鲜血狂喷,此时的他已浑身是血,他的狂吼声也愈来愈小,他失血也愈来愈多。
活人的血,永远都是殷红的。
血,是生命之源。
铁穿甲已因失血太多,大黑脸变成了苍白之色,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苍白的可怕。
他仍在作最后的挣扎。
他已被自己的鲜血完全染红了。
他已完全是一个血人。
他的鲜血也同时染红了金蛇郎君。
这是个死镇,他们就在死镇的边缘,这里是一片荒凉,就算真有人在这里杀人,也绝不会有人看到,因为没有人会到这鬼地方来。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这里,旭日的第一束朝光照亮了这里。
也正在此时此刻,铁穿甲铁塔一般的身躯倒了下去。
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