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一回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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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烟只觉得自己在忘川河上来回渡了几趟,又被鬼差送了回来。梦魇一个接一个,一会见着娘焦黑的面庞上挂满了泪珠,烧枯的眉毛哭的一抽一抽,伸着双手要抱自己,却不知为何中间隔了几万重的铁闸,可见的只是一双蜷缩起来的手,无论自己如何向前奔跑,又会有一层层的铁闸冒了出来;又一会看见静轩着了黑色缎面的中式礼服,挽着周身大红霞帔的岫妤,两人缓缓行来,岫妤在清烟面前,住了脚步,掀起盖头对着静轩嫣然一笑,静轩宠溺的在她额上吻了下。接着岫妤满脸的喜色的说:“清烟,今日我大喜,你做我的伴娘送我出嫁吧。”清烟只觉的胸口内一团火烧灼的气喘不上来,张着口想大叫,想对他们说不行,你们结婚了我怎么办?可是嗓子象被人贴了封条,如何也撕扯不掉,清烟梦中紧抓着前胸的衣领,急的一头一脸一身的汗,又混着眼窝里不断溢出的泪水,浸的枕边湿濡一片。仿佛中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叫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只觉恍若隔世。躺在床上的清烟,双目空洞,泪水从醒着一直流到睡着,又从梦中一直哭到惊醒,再多的泪也有枯竭的时候,双目干涩的几乎不能视物。
    “烟儿。”清烟模糊的眼看见眼前的人是奶娘,奶娘哭红的双眼,核桃似的肿着,手一直握着清烟的搁在被外的一只手趴在床边守护着。
    “奶娘。”清烟嗓子干的冒了烟,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出说什么。
    “烟儿,你醒了。”奶娘忙贴紧她的嘴边,仔细听她说什么。
    “喝水。”奶娘急急的端了杯温水过来,将清烟扶了起来,慢慢的将水倒入她的口中。
    “再喝点?”清烟疲惫的轻轻点点头,头又歪到了一边。
    喝第二杯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清烟再次醒来,看见奶娘爬在自己的床前睡着了,绿桃趴在一边的小杌子上打盹,偏偏不见桔香那丫头,恐怕是早不知去那躲懒了。
    清烟翻了个身,觉得全身象被拆卸过来又硬生生的插在一起似的,骨骨节节每一处都疼的钻心,身体酸痛的散了架,不由“哼”了起来。
    “小姐你醒啦。”绿桃睡的很惊,略听到动静就醒了,忙走到床边,低声问着,却不去惊动奶娘。
    清烟撑了身子想起来,只觉得周身的气力接济不上,略掀起了肩头半截被子,手又软了下去。
    “小姐,有事你让绿桃来做,不可再着了凉,你一躺已有一天一夜了,可怕一家子都急坏了,要不我先倒杯水喝吧。”清烟感激的看着绿桃,费力的点点头。
    这一折腾,奶娘也被弄了醒,她爬起身子,为清烟身后垫了金丝牡丹缎面的大靠枕,将清烟身子软软的搭在上面,清烟的脸煞白,一头青丝拂在脸旁,衬的肌肤惨白,唇上干裂出两条裂缝。一双眼睛失了往日的灵气,无神的看着奶娘,又废劲的把手伸出被后,想握奶娘的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算是耽在上面,此刻也只能从奶娘身上找到一点母亲的慰藉了。
    “小姐,您喝水吧。”绿桃把一杯温水端了过来。
    “绿桃我来吧,你去看看厨房的粥是不是凉了,热了端了来。”奶娘温言对绿桃交待。
    “烟儿,一会粥得了,你喝点粥吧,这样下去是要拖出大病来的。”奶娘忍不住落了泪,忙掩饰着用手擦了去。
    一杯水喝了进去,清烟有几分清明起来:“奶娘,我爹怎么样了?”
    “老爷急火攻心,也躺在床上呢,家里现在一应事情全由三少爷和大少爷接管了,夫人的灵堂设好了,烟儿,你可得快好起来,要不您这身体,怕是赶不上为夫人出殡了。”奶娘怜惜的将清烟脸宠的头发捋了捋,又去拧了把热毛巾为清烟擦了擦脸。
    绿桃已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奶娘盛了白粥坐在床边轻轻吹了吹递到清烟口边:“烟儿,好歹吃点吧,身子要紧。”
    清烟闭着双眼,毫无食欲,一想到母亲的没几天就要入土,撑着身子,张了嘴将粥喝了进去,却不料,粥刚入口,她就大咳起来,咽喉处象被火砖塞满的烟囱,连一点点的缝隙都没有,那口粥刚进口就被挤了出来。
    “小姐。”绿桃赶紧端了漱口的小痰盂和帕子递了过来。
    “绿桃,不碍事。”清烟接过帕子拭了拭,又让奶娘喂了起来,每咽一口清烟就觉得嗓子象被烧的通红的火钳夹了似的,疼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却依然一口接一口不肯停下,将整碗粥都喝了下去。
    “奶娘,您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倒下去,爹还要我来照顾,娘这一走,爹又倒了下去,这个家不知还能撑多久?”清烟心头一阵难过,百年楚家,百年门楣,只因娘一人,顷刻即将倒塌,三哥有多少心眼,有多少计较,清烟比谁都知道,单凭他所结交的楚怀仁也可看出三哥在这家中的野心,只是没料到事情来的太突然,清烟只是希望三哥是为了云娘才会走入歧途,盼着云娘嫁入楚门后,三哥会有所收敛。大哥一向老实,也算的上宅心仁厚,可他却不是个有主意的人,遇到大事,常常是讨弟弟妹妹们的主意,也是成不了大事的。二哥更是不用说,凡事都是大哥马首是瞻。清烟日常和爹说些家里事时,也能听出爹的担忧,这个交给谁才能放心,原以为这样的担心还有几年可以缓缓,却不料事情来的如此之快,一向健硕的父亲,一夜之间就如耄耋老人,已是不能下床,常卧病榻了。
    两日后,清烟已能下床走动,拼着股子韧劲,一个星期未必见好的病,就这么好了起来。虽说身子还单薄,不能太多走动,毕竟还是好了起来。
    岫妤来看清烟时,她正跪在灵堂烧着纸,一个火盆正搁在不远处,盆里的火被撩的正旺,清烟正盯着火光发呆。身上穿了孝服,领口处露出里面的立着的白棉袍,越发显得脸小的可怜,身子整个就同缩了水似的小了一圈,袖口更显宽绰,手指如一层皮包了的骨头,细长的如同冬日里落下的枯树枝。
    “清烟,节哀,多保重身体。”岫妤行了礼,走了过来,清烟默默的点了点头,却不想说话,自家变后,清烟已没了儿女私情的闲情逸致,只想着如何能让爹早日好起来,只等着葬了娘后,开始为爹好好好调理。
    灵堂内的帷幔被风吹的飘动,一个大大的奠字下,摆着娘的画像,嘴角边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温柔恬静,乌黑的双眸饱含着对自己每个所爱之人的殷切之情,无论清烟总哪个角度望去,娘温和的眼神都没离开过自己,似乎在告诉她,无论娘去了哪里,心内最牵挂的依然是你,即使娘离开了你,也会在天佑你。
    出殡当天,清烟早早去了爹爹房中,爹突然清醒起来问道:“烟儿,今天是你娘出殡的日子吗?”
    清烟点了点头,接过丫环手中的药碗,拿着勺子喂了过去。
    “快给我更衣,我也要去。”楚墨言回光返照似的来了精神,将清烟手中的碗推了开来,从床上爬起来。
    “爹,您这样不能去的,还是在家把身子养好,日后再去看她吧。”清烟忙拉着楚老爷,旁边的丫环们纷纷上前拦了。恰巧清风也过来看望父亲,问了原因,也上去帮忙拦阻。
    清风又喊了下人按住楚老爷,将药喂了进去,不多会,楚墨言又睡了过去。
    “三哥,你给爹吃的什么药?”清烟平素看见爹吃完药不会马上就睡去,怎么着也会在床上小憩一会,今天却怎么了。
    “烟儿,这是宁神的药,我昨就预备了,就怕爹今日急起来,也要跟着去,他这身子再经这么一折腾。”清风下面的话就没再说出口,清烟也是明白的,只有上前将爹的被角掖好,叹了口气跟了出去。
    出殡的队伍足有百多米,镇上有头有脸的都过了来,赵老爷派了静轩做代表也跟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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