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布加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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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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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昨天之后,夜晚成了阮峥的魇境,男人再次把他扣在身边。他面带微笑把他拎进里面一间同样硕大无比的卧室,那是简直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床,铺着蓝色的床单像是一片溺毙人的海。两个人扑进里面的时候,阮峥开始急速的喘息,气被隔滞在胸腔以下,让他找不到通道可以接通氧气。两个人都被徐颖脱光了衣服,在深蓝的被单上喧腾出一片亮眼的柔白。参差的柔白,夹裹着两条海面上嬉戏交尾的鱼。浅色的瘦伶伶的小鱼在橄榄色食肉鲸庞大的身体下瑟缩着翻腾出一朵朵炫目的柔色浪花。浅色失血的嘴唇轻启急速喘息着,吐出一个个由二氧化碳和灰尘组成的气泡。
徐颖满足地埋进少年身体里,心脏都在喜悦地张嘴大笑,就是这种感觉,圆满了的感觉,找到归途的安宁和纾解。少年收缩的身体就是一片甜美而忧伤的乐土,埋藏了丰饶的甘美,激起他头脑里无尽酥麻的风暴。他俯身沿着少年清灵的脊椎舔上去,感受他一波波的震颤,一声声脉动的呜咽。到了后颈,他用牙拈起一小块皮肉,在唇齿间轻轻碾磨品味。嘴里的肉缛软香甜的就如同小时候老保姆做的松卷糕,入口即化的幸福。他好像听到少年的哀呼,扭过他扎进枕间的小脑壳,看到晕红的眼角那悬而未落的小滴晶莹。他吻掉那颗泪,吻上他因缺氧而张启的唇瓣,渡给他氧气和心疼。"阮阮,别哭,我会疼你,乖啊。"他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在男孩耳边低喃。男孩浑身薄汗,亮莹莹的匍匐在床上,柔顺的像波浪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只是没了声息。
清晨的时候,阮峥被生物钟叫醒。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大片没有遮拦的天空,使得他猛然有了席地而睡的错觉。亮堂堂的内室被照得一清二楚。下身传来强烈的违和感,那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只被剪掉尾巴的壁虎。腰上的手臂依然揽得很紧,他是蜷在男人怀里睡了一夜。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睡觉。
看天色应该是六点左右,他不想让男人再送一次,那样他的神经早晚会被虐死掉。所以,即使每根骨头都在哭号着疲累,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刚刚挪动了一下,有个软缛的东西从体内滑了出来,他的头皮发麻,脑内一片轰鸣,怪不得这么不舒服,怪不得一夜都睡得草木皆兵,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他的小脸因羞耻的愤怒一片嫣红。
冲进浴室,狠狠洗了自己好几回,才在皮肤的呼痛下停止自虐。在擦干的时候,肚腹间突然开始一阵阵绞痛像是有根棍子在来来回回的翻搅,疼得他捂着肚子蹲在浴缸里,面无人色,一会,汗就成群的争先恐后地掉了下来。他把浴巾扔在浴缸旁,移坐到马桶上。咕噜噜的响动从肚子里传出来,一声大过一声。他在马桶上蜷着,脑袋晕沉,身上一阵阵发冷。
徐颖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着的位置已经凉了下来,太阳公公真的是照在屁股上了。他起身去洗漱,浴室门是反锁上的。
"小峥,小峥?"门内轻轻的回应,抑或只是浅声呻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扣着门问,还是浅浅无力的单音节。他不放心,拧动插在钥匙孔里的门匙走了进去。阮峥弯垂着身子,白着脸,两手死命的按着肚子坐在马桶上。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徐颖问,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他回身去卧室拿出三种药,倒了杯温水,复又折到浴室。"小峥,喝了这药,一会就好了。"他把药和水递到阮峥面前。男孩勉强动作,喝下药片,喘息的时候热气喷到徐颖身上。他心中一凛:烧得不轻。打电话叫梁医生来,结果那位老先生在外地开会。他没办法,草草洗漱了一下,准备带着阮峥去附近的医院。
没想到的是,当他给男孩穿好衣服告诉他去医院的时候,他死活都不同意。这是徐颖第一次看到他倔强的样子,梗着小脖子,垂着头,嘴唇如蚌壳般紧紧闭合,怎么劝也不松口,只说要回学校,就好像那里有万贯金银等着他似的。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是退了些温度。他没办法,只好领着他坐电梯直奔地下车库。打开车门,看见男孩站在车外踌躇着不肯上来。
"小峥,上车啊,怎么了?"他抬眼看着他,催促道。伴着话音,连发动机启动的低低轰鸣声都带上焦急的味道。
"我,我坐车去学校就好,门口有到学校的公车。"男孩白着脸说。
"怎么了,现在七点半,你来不及了,快点,我见不得人啊!"阮峥没吱声,心里的话不是你见不得人,是这车见不得人,太招眼了。他害怕万众瞩目的聚焦,那滋味太恐怖。
徐颖长腿跨出车门,绕过车头,作势要把男孩扔进车里。阮峥躲着他的手臂,退到墙根,实在无路可退的时候,突然就迸出来一句:不要这辆车。徐颖顿时明白了他的顾虑,脸上露出狡黠的笑纹:"学校有人说什么了?"这句话无疑是扔进了水里,连个泡都没冒就沉底了。男孩静默地站在那,脸上又有了风萧萧兮的悲凉。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表情,他放弃。
开了朴素的黑色奥迪向引道开上去。
大片大片的晨阳撒进车窗,他有些无奈,自己的墨镜仓促间没有带上来,这车的遮阳膜差了许多。他无奈地向旁边看了眼,所幸那人好像得到安慰般舒缓了神情,不再摆出天涯断肠客的凄楚脸。在学校门口放下他时,给了他药,并告诉他自己要出差几天。他不意外地在他脸上看到松绑似的表情,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他还是遏制不住一种叫恼羞成怒的情绪冉冉上升。直接导致他把男孩揪回来,狠狠地惩罚了一通才算放手离开。
冲进教室的时候,铃声刚刚响起,这是"聪明绝顶"刘老头的课,丝毫懈怠不得,他忍着头晕和浑身酸痛坐在石磊旁边安静听课。石磊不知怎么了,一堂课频频用欲言又止的眼神扫到他脸上,搞得他不得不分神回敬了一眼。当两人的眼神正好对上的时候,阮峥的心一凛,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和自己有关。他下意识捏紧了笔。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成了水面上的气球怎么也按不下去。刘老头平时幽默端严的讲课方式现下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所有的画面都成了晃动的背景。笔被湿漉漉的手心沁润的粘腻。
下课铃响起,他慢慢收理桌面的书本,脑仁阵阵传出尖利的嘶鸣,好像躺在铁轨上一趟趟火车从身上碾过去一样,躁动的身心几乎要被繁重的心事和境遇撕碎。石磊不同以往的安静让他的疑虑成倍叠加,他咬紧牙关,若无其事地翻动书页,任那方方正正的文字在眼前流成猩红的河。上课,下课,上课,下课,一个上午在静默的拉紧中过去了。当材料力学的老师面无表情的宣布下课时,全班喧腾一片,三五成群的学生百川归海般涌向教室门口。阮峥手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他接收到来自不同人的注目,那些是他或熟悉或点头之交的同学,他们的眼神里是讳莫如深,是暧昧,是疏离。一道道目光织成灰黑色的网,他成了一个泥泞的阴影。
阮峥深吸口气,他不舒服,他的头痛得要命,一切都是自己生病而导致的脆弱臆想。当他手脚冰凉地收拾妥当,抬起头,迎上石磊的眼。同样的欲言又止几乎要溢了出来,就那么岌岌可危的悬挂在眼眶。阮峥试着扯出一个笑容,他本来想象平时一样和他说笑两句,但是胸腔里空荡荡的弥漫着冰凉的雾气,他泄气的垂下头和石磊并肩走出教室。
阳光很烈,这又是一个副热带高压的入侵,已经是连续几天的蓝色预警,据称明天就要变天下雨了。两个人异常沉默地向食堂走去。同寝的人不知为什么今天没有凑齐,平时都是挤挤喳喳的一群欢腾的奔向五谷道场。他提起一口气,问旁边晒蔫了的石磊:“二哥,出了什么事吗?”事实上,那不是问句,而是幽幽道出的陈述。石磊没有出声,阮峥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他看过去,那个傻大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俗称富二代——石磊怔怔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眼神好像要把地面戳出两个洞来。阮峥的心沉到了实处,乌乌的,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食堂门口,乌泱乌泱的人,一片民以食为天的盛况。各大售菜窗口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堪比乡村集镇上的庙会。阮峥进来之后就感到空前的窒息,他仿佛成了待沽而售的拍卖品,接受来自不同方位内容可疑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他全身毛孔贲张,手脚僵硬,完全被这种看戏似的热闹给震懵了。连带他旁边的石磊也受这个气氛的影响,嘴里低低骂了几句娘,拉起他向食堂门外走去。
一路快速疾行,走到宿舍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汗涔涔的。石磊对阮峥说:“阿阮,你先去洗把脸,我给你看个东西。”他的目光始终隔离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不和他对视。他松开手,走到自己的床上,打开那个惹得全宿舍眼红耳热的白色苹果笔记本。阮峥像是接受宣判一样,冷清地站在那,目光像是看着石磊,又好像凝在他身后的某个点。“阿阮,你过来看看这个。”石磊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示意阮峥过去。
阮峥慢慢的走过去,坐在桌子前面的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屏幕。那是T大BBS的页面,上面置顶的帖子大大的注了一个红色的hot,题目是:T大最最牛×的人。手指轻轻发颤,握不住鼠标,点了几次,点不开那个帖子。石磊轻轻叹了口气,用触摸板点击打开。苹果机的画质果真非同一般,清晰而色彩华丽。
照片质量一般,估计是用手机拍摄的。长长的帖子附着二十多张照片,简直可以连成一幅动画片。他看到自己的动作被分解成一张一张的照片,里面那个人显得很陌生,他的脸被阳光或是什么映得嫣红一片,即使是远拍的粗制画面也能看出他是怎样一副春水荡漾的撩人情致。他迈下车门,程亮的红色晕满流光,在他身后形成炫目的背景。最后几张则全是车子的外部特写,甚至车牌也一并清清楚楚地公之于众。很多留言都在谈论这辆车的身价,它背靠背的EB字母醒目而嚣张。
照片下面是排成长龙的回帖,洋洋洒洒的一片哗然。有人说这是哪家豪奢公子,本院学生怎么没见到这么精彩的一位,隐藏的够深。有人说出他的名字和班级;有人说认识他,是土木系的学生,据称是家境不好,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人在质疑吐槽人的真实性,有人甚至质疑这些照片的真实性。又出来一个人说话就很是刻薄尖酸,说当着婊子,还想立牌坊,这世上女婊子多了,男的倒是少见,看他那张祸害脸。后来便是男生女生就婊子问题大打口水仗。这个帖子热热闹闹的延续到凌晨四点多,他从来不知道学校还有这么多的人是夜猫子。
阮峥沉默地看着,他的手象冰块一样冷,每条血管都好像堆满了淤泥,沉滞的肮脏着。石磊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他看着阮峥的脸心也一同沉了下去。他坐在床上,问:“阿阮,那是你吗?”没有人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室内一片死寂,外面的蝉鸣起哄似的一声赛过一声的嘶叫。
阮峥凝固在桌子前面的小凳子上,他身上穿着簇新的价格不菲的衣服,身形消瘦的苍白着,像是随时都要在阳光里融掉的冰激凌。眼前纷纷闹闹的各式回帖他都看完了,点到最后的回帖时上面只是成排的惊叹号和问号。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累,撑不住满身拥堵的淤泥,他们太沉了,他的脊椎一点点弯下来,如同被大风吹坏了的小小禾苗。真想好好的睡一觉,神经像是断裂了一般释放着疼痛。他把自己安放在散发着酸气的桌面上,闭上眼,呼出的热气打在垫在下面的胳膊上。
石磊看着阮峥趴在桌子上,静静的,不像是哭的样子,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他的粗神经有些应付不来,给老大郭侠发短信让他快点回来。刚放下手机,寝室的门就被撞开了,司佳宁和管鹏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这个情景楞了一下,收声。司佳宁打着手势和石磊对话,石磊把他们叫到外面,悄声说:“我让阿阮看了那个帖子,他就这样了。”司佳宁和管鹏对视一眼,尴尬和为难在脸上毕现。管鹏悄声问:“阿阮说什么了吗?”石磊摇头,看他俩一副怂样,就不高兴地说:“跟你们说啊,这事不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在宿舍乱咧咧那些有的没的。我看阿阮的神情不对,怕他出事。”这俩嗯嗯称是。
这时,郭侠也匆匆从楼梯口那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份报纸。管鹏挥了挥手,招呼他走到这边来。郭侠脸色不大好看,对他们说:“在门口干嘛呢?还嫌问的人少啊,回去回去!”石磊扯了扯他的袖子:“阿阮在里面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完那帖子,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我也不敢叫他。”郭侠一听急了,他鼓起来的腮帮子跟跳舞似的抖动着:“那还在这干嘛?万一他自己在宿舍想不开,这不正是给他创造机会呢吗?脑袋让门夹了啊!”他一扭头,向宿舍疾步走去。
推开宿舍门,就看到阮峥倒在地上,眉头紧锁,脸白得像雪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