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6章 承诺未殒披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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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霞帔,金缕玉衣。皇姨对我还是不错的。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皇姨那天说的话是何含义,要担着提着的,无非是和亲。
他北江玉王要反,皇族便得防,用什么方式能让双方关系缓和,当然是和亲。
房内早已推满了各界送来的贺礼,博然府的热闹与我无关,我的惨淡也与博然府无关。或者说我古姬一家都不怎么高兴,更高兴的反而是外人。
“阿裘,爹爹去请求皇上退了这亲事吧。”爹爹第几次渡着步蹙着眉对我说。
我摇头“圣意难改。”
女人若不能嫁给心爱的男人,嫁给了谁都是一样的。
刚掌上灯的时分,我站在清风阁廊前静望博然府。待朝里成亲时日定下来,我便得离开这养了我十四五年的博然府。
几声响动从藏书阁里传来,我向前迈了两步准备离开,在这儿赏静,却不想听来别人家的秘密。
正当我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压底了的熟悉声音“你问问你姐姐,她这姨是怎么当的?让阿裘去和亲,她怎么会舍得……”
我讶异,那不是爹爹的声音吗?侧着耳朵,我怔怔地收住了步伐。
“纪棠,姐姐她只是后宫之主,她怎会知道皇上的决策,又怎能说是她让阿裘去和亲的?……”娘亲的声音有些着急,字里行间尽是为皇后开脱。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还有谁知道?没准还是她出的主意。”爹爹平日里温和的声音已不再,此时的他,定如发怒的猛狮一般吓人。
“纪棠,我也不希望阿裘去和亲,我也希望她能嫁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可……”娘亲的话终是未能说完,因为我推了门进去。
爹爹与娘亲脸染尴尬之色“阿裘,你怎么也来了?”
“灯刚上,月正好。阿裘来观景。”我轻笑踏了进去“爹爹娘亲莫再为阿裘的事烦心,阿裘能嫁与北江玉王的小王爷,便是古姬家之福。”
“阿裘,他们那是让你去和亲,再说,小王爷他……”爹爹的话说到一半便折了。因为他要说的我都知道,玉王爷的儿子长年卧床,体弱多病。
“这未必不是件好事,爹娘未再担心,阿裘对这桩婚事很是喜欢。”我抿抿嘴,他们再争执也于事无补,毕竟这件事不会改变。
宗德十六年十月十五,哥哥风尘仆仆站在了我面前,因为我明日便要嫁人了,他,来背我上轿。
我笑得眼出泪花,语无论次“古公子,你能回来背我上轿,阿裘好开心。”
哥哥眼里尽是守不住的痛楚。
宗德十六年十月十六,天未亮,我便被下人、嬷嬷们拥簇而起,颂吉的话充满耳边,我统统微笑接受。
这一时,我终是明白姐姐的那份迷茫。
即将相伴一生的,却是个连面儿都未曾见过到人。
豆豆扶着我下了床,在梳妆镜前细细地帮我打扮,一转头,便看到豆豆红的眼睛。
豆豆成了我的陪嫁丫头,亲如姐妹,她又怎会不知道我心里的不乐意。
着了大红凤衣坐在正厅前,娘亲拿起木梳在我鬓间轻梳三下,我听到喜娘的声音时闭上了眼“一梳平平安安,二梳富贵吉祥,三梳白头到老”这一声声响着我的心,那木梳上的桃花已开,雕刻淡红的花竟也清楚惹眼。
临走时,爹爹抓着我的手,声音低到不能再低“阿裘,万事小心,会武之事轻意莫让人知晓。”
我用几不可见的点头回应了他的话。
盖上红盖头,扒在哥哥的背上,我悄悄流了泪,以为哥哥会不知道,却传来哥哥心疼的声音“阿裘,想哭便哭吧,你是在哥哥的背上呢。”
不可抑制,我的泪如决堤的江水便泄了开来。正厅到轿前的距离很短,短到不够让泪沾湿哥哥的背。我听得盖头外一片热闹欢欣,生生止住了流不够的泪。
皇姨那日的话还生生印在脑里:咱们姬家的女儿不该这样。还有许多事儿得我们担着提着……
黎夏郡与佚郡相邻,坐马车,两天便到了。但成亲路上,拖沓众多,一行人硬是走了五天才到佚郡。跌晃了五天,并没有一到佚郡便拜堂,北江玉王亲自到佚郡城门将我们迎了进来,安排着我们住进了他佚郡北郊的别院。
玉王府的人心意颇诚,住进佚郡北郊别院后当日下午,玉王府来人说:连日奔走,误了好时辰,另择良辰,望小姐万莫见怪。我合上金筏轻笑,来到这佚郡,可不是得听你北江玉王的吗?
北江玉王亲订完婚之日是在三日之后,宗德十八年十月廿四。
莲步轻移,饶有万般不愿意,我终是踏上了玉王府,走过竹桥,跨过马鞍,红盖头下隐约可看见他大红的衣摆和一双黑色锦鞋。
对于他,我甚至连一点期待都不曾有过。
君承瑛,我端坐在床边玩味着这三个字,与他共在一间房内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也没有挑开我的盖头。在红烛燃尽前一刻,君承瑛推开房门,逃离了无言无语的房间。
我拽下红盖头,和衣倒在床上。眼睛不看一眼这房里的一切便沉沉睡去。梦里,我仍坐在罗溪畔,他站在我身后,笑着唤我,我一回头,却成了一张我不熟识的脸,我被惊醒,却对上豆豆忙碌的身影。
“小姐,这么早便醒了吗?”豆豆发现我在看她时,我已发愣好一阵子了。
收回痴愣的眼光,我下了床“你比我可早多了。”
坐在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青丝,两人都没了语言,生性开朗的豆豆随我来了佚郡,话也少了许多。
金漆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同时唤回了我与豆豆。我们都怔怔地向门外望去,清晨薄暖的阳光先打在了青瓷砖上,一双白锦鞋才踏了进来,君承瑛有一种病态美,一身白色罗衫人更显得清瘦,但眼睛却烔烔有神,及紧抿着的嘴角组成一张俊美的脸,几许苍白的脸上没有过多惊异与熏染,像是与我认识许久般地朝我点头“这么早。”
我起身回礼,却无法像君承瑛那么自然。
见我瞧着他,君承瑛才又回过头“希望方才没有打扰到。”
我摇头朝他轻笑“早从昨天起,你我便是夫妇了。”
君承瑛这时脸上才有一点表情,嘴角轻斜,露出浅浅的酒窝,像是在笑。但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微的咳嗽。
君承瑛并没有停留太久,只是取下挂在壁上的竹萧便走了出去。
君承瑛喜静,他与我居住的“拜月居”仆人仅两三个,都低着头,少言少语,倒是头顶上的鸟儿不断造肆。出了拜月居便有所不同,仆人一下多了起来,但脸上多的也是冷漠与严谨。
由豆豆牵引着走向昨日拜堂的正厅。君庭仁是个严谨的人,拜见公婆之礼更是要行的。
初晨光射进正厅之内,照在君庭仁的身上,本有的几缕白发更显金灿。此时的他,正一个人静静品茗。
豆豆停在门外,我迈了进去,拂衣而跪,并没有出声打扰他的雅性。
他呷了一口茶才转过头“这么早便来请安了?”
“姬澜来奉茶与王爷。”头重重地叩在青瓷砖上,额前立即红肿一片。想必,他在公公与王爷之间,他更愿意我唤他王爷罢。
“你我已是一家人,又何必拘礼?”他的话轻淡淡的,却不曾叫我起身。我叩在青瓷砖上的头没有抬起,脸却有了笑意,他定是知晓了让他出兵的事儿是我出的谋略。
我没有接话,君庭仁起了身,绣金腾云黑锦鞋经过我身侧时没有带起半点尘埃“古大学士真是教女有方,不仅仪态万千,谋略更是高人一等。”
君庭仁走了许久,豆豆扑地跪在了我的身旁,泪在青瓷砖上蕴了开来。“小姐,您快起来吧,王爷走了,你起来歇歇吧,我替您跪着。”
“豆豆,我自会保重的,倒不能连累了你。”我干涩地张开口,扬手让豆豆出厅。这是北江玉王府,处处是他的眼线,他给了这么个见面礼,我得好好收下才不会负了北江王爷的一片盛情。
我的话让豆豆颇为为难,我苦苦笑道“我若没有唤你,莫再踏进这里,去吧。”豆豆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厅。
日头退了出厅,空气却也燥热起来,已是正午。汗水沿着发迹渐渐滴到下颔,膝盖早已变得麻木,只隔着薄薄罗裙,我清晰地感觉到青瓷砖慢慢地变得灼烫。
忽一阵清兰香飘来,我振作地微抬头,君承瑛神色淡淡地站在我身侧“你又何苦执着,与他争,又能争得些什么?”
他的语句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我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也没有言语。与他争确是争不得些什么,但,绝不能丢了古姬家儿女的尊严与志气。
君承瑛也缄默,坐到堂中檀木椅上吹萧。
如他的人一般,萧声萧条而深沉,哀婉又惨凉。一声声穿梭来回在北玉王府角角落落得不到回应。
“也许你是这场婚姻唯一的意外。”我淡然撩起嘴角,萧声却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