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寒疏影 第三章-一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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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寐风流
搁置下手中的朱笔,疏影清浅一笑,这双灵秀的凤眸勾出了撩人的醉意,只怕在眼波扭转之际便可噬去大半人的心魄。眉间画上的焰纹映在银镜上,仿佛燃尽了世间所有的芳华,散出不可亵玩的傲气,玩味一般的嘲笑这世间所谓的美。一身火红的纱衣笼在他单薄的身子上,那被庸懒束起的腰带似是有意让他半掩住白皙的胸口,无意中一点妖艳便从中泄出。不施脂粉的脸却如琢玉一般,纯净到毫无瑕陋,只是半蹙起的眉暗暗诉说他的孱弱,也便是如此,月华敛在他身边,遮住了他无力的苍白。撷月居中的喧嚷被老鸨的帕子摇开了,四周寂静,未有敢喧闹的人。“公子们别心急,我家疏影便不是那凡尘之人可以窥视的。“语闭,那紫绢鸳鸯帕就掩在唇前,好掩住她的窃喜。二楼东阁的门倏忽之间开了一半,疏影纵身翻过木栏。一袭红纱惹出了妖媚的神韵,腰身缠绕的绸带散落在半空,氤氲了他绝世的风华。柔风卷起了他的衣袖,那金针线密密缝出的焰文随之摇曳。足尖轻轻触地,疏影踩在台前的雨石之上,身后的绸带刚刚拂过水面,却被他引回身旁,长袖轻舞之际足下微步已然移到台中,两旁的丝竹幽琴相映奏起。焰火摇曳,他如同蘖磐的凤,凄楚的舞起残翼,让火焰燃尽他一世的愁肠与痴妄。
楚泽翾透过半敞的门看了下来,那一抹撩人的火红已然褪去三年前初遇般的青涩,只是眼波轻扭便可抵过满城的烟火,他的美,美到、令人心碎。楚泽翾抬手,随行的小厮便跑到他身边。附耳吩咐了几句话之后,楚泽翾又端过桌上的香茗品了一口,只是这茶味却渐渐淡去了。小厮端来笔墨,楚泽翾执笔挥了几行小字,叠放在云纹蓝锦囊中,遣小厮给西厢的贵客送去了。西厢门前的小厮刚被遣开,烨流觞便撩开珠帘,踱到栏边。撷月居正中的台上,火红长袖撩乱地舞出了凄迷,箫笛合鸣,古琴随之,又有箜篌和之,俨然一幅凤凰蘖磐图。描金扇扣击在掌心,嘴角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戏谑。“公子。“小厮懦懦地换了声,打断他的思绪,烨流觞回眸,见小厮递上一只锦囊,“我家公子嘱托小的将这个给公子您。“烨流觞,接过锦囊,展开字条。字条上题了一行小诗:凌云落霜雪,曦霞断紫烟。独慕梅疏影,暗香惹人怜。取其中几字细细念来,却是有趣得紧。开头两字凌曦,怕是他早识破流殇的身份,句中紫烟同紫焱,又知这紫焱的来历,后两句却是转笔写对疏影的倾慕之心,颇有“势在必得”之意。烨流觞莞尔:“你家公子可姓‘楚’?”小厮道:“正是。”烨流觞的描金扇轻轻摇开,那水墨的江山图晕染出了风流之气。“转告你家公子一个字……”
“棋?”楚泽翾复念了这个字,那不可一世的笑靥又映在脸庞,由此观来,今晚的赌局早被部下,如今棋子早已被对弈者铺好,只是等待这剩下的棋子走上棋局,就看是谁操控谁了。
一曲近终,火红的长袖两侧飞出,疏影跃入半空,火焰缭乱在四周,惹得台下众人失声叫好。一舞完,疏影退到一侧,舒开长袖,抬眸轻笑。那张面容足以叫全天下为之失色,只是淡淡的勾起眼角,那双凤眸便可扭转出三分轻蔑,三分冷傲。
二楼的两位公子也是看的入了神,一位愣是端着半举起的茶盏,另一位的扇子停在了掌心。同台下观者不同,两位公子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那咱们也不多说什么了,今儿个是疏影出阁的日子,论姿色,怕是无人能及了吧。起价三百两。”老鸨那紫鹃帕子摇地更开了,明明是知道这二楼坐着的两位主若是一挥衣袖,便可供给她这撷月居好几年的出入,这个起价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也是不是他们那些阔少爷能看的起的。
“小爷我出四百两。”台下有人喧嚷起来,接着众人唏嘘地又抬高了价。疏影也无心往台下看,台下的那些庸人不过是一群只知道垂涎美色的主罢了,他今晚可是要以自身为饵,钓大鱼的。转眸望向二楼,东阁那间的帘子撩开一角,楚泽翾不疾不徐地摇起了扇子,嘴角还勾着一抹娴熟的微笑,那眉眼中一贯带着的温柔仿佛将他融入其中。一身织锦的缎子,一把水墨晕染的扇子,一杯微凉的茶盏,还有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人。西厢的帘子被烨流觞放了下来,身边的小厮引来的小倌着一身紫纱衣,挽起的髻上坠了一支步摇,瞧不清那人的面容,不过那小倌身上所携带的香囊……难道是紫炎?疏影惊诧地望向西厢,烨流觞一手揽着的那个柔弱的小倌正是紫炎,紫炎就这么倚在他怀中,烨流觞垂首附在他耳旁说了句,惹来紫炎惨白的笑。西厢的小厮点起了厢房中的铜炉,烟雾弥漫开来,正好掩住了西厢中的风流佳公子怀中揽着的妙人。
“三千两,还有更高的么?”老鸨笑呵呵地撑着腰,卖弄着风骚,帕子挥向台下,眸子却盯着楼上。三千两这个数目可不算小,不是家财万贯的公子不敢出这个价的,不过楼上的那两位默不作声,这便教她好生着急,挥了个帕子便道:“若是没有公子能出到比三千两还高的价,那么疏影便给这位公子了。”
西厢的帘子撩开了,小厮探头,烨流觞以目示意。小厮转身便唤道:“我家公子出四千两。”台下也无人敢喧闹了,接下来的好戏该是留给东阁和西厢那两位主的。
“五千两。”东阁的小厮应声道,楚泽翾也不动声色地合起他的扇子,叩击着掌心,玩味地看着西厢的人。
台上的老鸨也便是扯着一张脸赔笑,这两家一方是江南那富可敌国的富商楚家的二公子,另一方则是凌曦阁的右翼翎,江湖上怕是无人不知他的身份还有那个烨府的小公子。今晚的这局棋布局人走的很妙。
“八千两。”烨流觞使了个眼色令小厮退到一旁,自行唤道,他可没功夫跟楚二公子玩这种无趣的游戏,如今他只是知道了楚二公子那“势在必得”的意思,顺便抬高这价,反正这些钱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便可取得。
见着东阁没了声,疏影攥紧衣袖,虽他姿色出众,却无万分把握能让楚泽翾上钩。疏影望见二楼西厢的帘子后紫炎独自踱了出来,低眉含笑。
楚泽翾不语,那把扇子轻轻合起,独自走出东阁。“一万两如何。”
台下没了声,老鸨愣了许久,挥着绢帕笑道:“还有公子出更高的价么,若是没有,那么……”细小的眼睛微微眯起,嘲笑着台下或争论不休或慨叹不已或无声以对或冷眼旁观的所谓的公子哥。
西厢的烨流觞放下帘子,唤来小厮,附耳低语一句。小厮慌然下了楼,跑到鸨母一侧,唤来了几个抬箱子的下人。
东阁的楚泽翾撩开帘子,唤来小厮,附耳低语一句。小厮不疾不徐地下了楼,递上了一叠银票。
老鸨笑着挥帕子给众位公子上了一场歌舞,长袖轻舞之际,撷月消散在这苍然的月色之中。
是时,小厮牵来了马车,疏影跟着楚泽翾走出了后阁。其实今晚,若他不是有心上钩,即便是用再好的饵,他也断不会看一眼吧。
“公子,今晚是回苏州么?”小厮问道。
楚泽翾瞥了一眼身后那因羞涩而垂首的人儿,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道:“不了,去青州的落影小筑。”
落影小筑?听闻青州山间有一桃花林,楚家请了世上能人在其中摆下桃花阵,过了这片桃花阵方可到达落影小筑。原来楚泽翾他是早早算计好的,谅我怎么也逃不出这桃花阵,他的心计可真是高深……只是,他为何会以高价买下我,而阁主又如何算到楚泽翾他会堕入棋局之中。
疾驰的马车划破了沉静的夜色,鹫鸟的嘶鸣声倏忽而过,撕开了不宁的黑夜。
疏影静静依在马车的一隅,撩起帘子凝视这窗外无尽的月夜。
“在看什么?”一把合起的扇子轻敲在他的肩头,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疏影只是在看这月啊……”
“月?有何好看的,不过是圆缺变化,无论是何时看它,都是一般模样。”楚泽翾笑着揽过疏影的腰,那纤小的身子略微有些颤抖,真是可爱的紧。
“不……仔细看。它是不同的,当你欢快的时候,它会变得圆满;而当你寂寞的时候,它也会消瘦下去……”
“哦?是么。那现下的月正是消瘦的,疏影此刻,是在寂寞么?”
寂寞,好深的词,我不懂,真的不懂。我只是一个人太久了,习惯了一个人的所有,在这鱼肉的天下之中我只是一个可以操控的玩偶,杀戮、争夺、算计,我不得不卷入其中,心……好累。是我真的寂寞了么,还是……我真的只是一个无情的杀人工具,已经没有心了。
“累……就睡吧。”楚泽翾的笑靥混乱了视线,疏影倒在他的怀中,静静的
闭合双眸。风流在楚泽儇的指间散开,手指从怀中人的眸子滑到唇角,那优美的弧度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同样的眉眼,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寂寞,却是不同的人儿。当初那惊鸿一瞥犯下的过错,现今却因此埋下孽果。这张颠倒众生的面容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微微的雨透过窗洒在了俩人的脸庞,带着些轻微的痛,疏影蹙眉,身子蜷缩起来。楚泽儇伸出衣袖,挡去了一片雨。
“公子,雨下大了。合上窗子罢。“小厮唤道。
“不了,这雨不久便会停了。先停下歇歇脚罢。“楚泽儇舒去疏影眉间深缩的不安,一个清浅的吻悄然落在了他的眼边。
夜弥漫在急促而过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