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眉寒疏影 第二章-幽兰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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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添香
夜,在残荷落雨中氲越发萧瑟了。适才不过九月,这满池芙渠已然凋零了大半,徒留了几片未经风霜的孤瓣。
夜如墨染,点点寂寥渐而淡开,淡出了独特的风华。银辉透过窗纱洒进阁中,戏弄着雕花香炉中焚起的紫烟,烟尘浮动中仿佛恍惚了整个世间。青缦帘后,如玉纤手庸懒地探了出来,随即撩开帘子一角。紫烟缠绕于指尖,如同丝缕滑过一般的柔和轻。月光从帘间间隙之中溜进来,似是无心映在他脸上,却染淡了他素白的发。那张脸……足教天下为之倾倒。眉如墨,仿若宣纸上晕开的墨痕。那双眼睛,怕是再美不过了。微微上挑的眼角,妖艳中不失冷漠,那蓝得深邃的瞳孔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月白,仿若寒天之下凝成的霜雪。
“染。”慕容卿轻声唤道,声如幽月般明朗,却因初醒时带着的几分慵懒而平添了几分醉意。
雕花屏风之后徐徐走出一个墨色的身影。那人着一身玄衣,月色点在他那清秀的脸上,似是无意之中挑动他面容上凝着的几分稚气,可即便是稚气,却被他那清冷的眸子掩去大半,残存的只是冷漠的神情。他袖中闪过一道寒光,倏忽间侵入了满屋的庸懒之中,撕裂这份宁静。他单膝触地,拱手行礼,身后却是适才刀剑碎裂的汀兰。花瓣被无情碾碎,如同幽蓝的颜料晕染一般,散出清浅的蓝。若是细细闻来,还有一股幽香萦绕于鼻际。真是可惜这盛放不久的汀兰,在生命最美丽的时刻被无情的夺取了性命。
如今大势怕是无人不晓,帝王荒淫朝政,朝野之中佞臣当道,所谓的“国”一字便可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江湖中兴起的帮派无非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搜刮着百姓的血汗钱,所谓的“大侠”不过也是些为了利益卖命的主。不过要是提及凌曦阁,江湖中怕是无人不色变的。凌曦阁缘起若曦阁主所作之花,取题字凌梅寒霜的凌和曦尽暮归的曦字。这个帮派在五年前兴起,前任阁主若曦通晓这世上最血腥的武功——血噬,传言这种武功能在转瞬之间将人撕裂只留下森森白骨。现任的若卿阁主于三年之前兴复,外人从未听闻知晓得阁主真名。传言阁主长相清丽却形如鬼魅,阴柔之气好比女子,亦有传言若卿长得奇丑。孰是孰非叫人参不透,不过不是他身边亲近之人不会有机会窥探他真正的面容。而他近身的只有三人,左翼翎若蘅、暗影夜染、右翼翎烨流觞。左翼翎若蘅更是杀人于无形之间。若蘅生得倒是一副狐媚的样儿,也有传闻是这阁主的宠儿。暗影夜染工于天下机关,凌曦阁如若海市蜃楼般飘渺而巧夺天工的布局正是缘于他手。右翼翎烨流觞为秦淮烨府次子,才华自是出众,只是两年前的灭门之灾悄然扭转他的命运,碍于若卿阁主,烨流觞才免逃一节。
“染,你的剑法可是又精进了。这暮寒剑虽说是好,可也不是给你如此用的。我想,那株兰已然成了数百瓣,只在……暮寒剑挥下的瞬间。“慕容卿轻笑道,那双冷淡的眸子带上了些许撩人的醉。嘴角又轻轻勾起一份戏谑。
“属下只为护得主上周全,主上莫要说笑了。“夜染抬眸,如墨般深邃的眸子之中隐匿了让人参不透的玄机,何时他的眸子不再明朗,他也不曾知晓。
慕容卿覆手拈起一瓣汀兰,捧在掌心细细端视。原先那抹醉人的幽蓝渐而消散,这正如人世间所谓的美,他拥有着华丽的外表,即便再美,他也会走上枯竭。这世间最逃不开的,是毁灭。
屋檐外的梨树旁停歇下一群蝶,通体通透,如同织成的梦境一般。不久,一只蝶翼散着如汀兰般幽蓝的蝶舞进屋来。“一切皆如主上所言,三日之后若疏会回来复命。“羽翼相互交叠,拼凑出一行微蓝的小字。这是“司蝶“幻术的最高境界-翼聆幻影,是百年前的征战中那个毁灭的蓝族拥有的幻术,不过百年之前那个庞大的巫师家族就在中原王朝讨伐南疆的时候为了守卫他们的土地而毁灭了,现下只剩几个幸存的后裔,而凌曦阁暗翼之一的蓝若疏便是其中之一。而这种传言的方式,能读懂的怕是只有慕容卿一人罢了,蓝若疏掌控着司蝶最高境界的幻术,而这种幻术只有施法者传意修为极高的人方可知晓其中真意。不过……眼下的麻烦却是楚家的二少爷,那个冠着风流天下知名声的公子。
“前些日子楚泽翾去过撷月居,属下曾多次留意他的言行。虽说他是苏杭一带富商楚徵的儿子,可他却分毫不像富家公子那般沉腻美色。举止神态中透露着专属于帝王家的大气,而他言语温婉,很好的藏住了这点。属下以为,这个人不容小觑啊。“夜染轻笑,楚泽翾与他相交数年,所谓的断弦之交也便如此。当初俩人不过是因为楚泽翾的琴,他的笛结为知己。楚泽翾从不过问他的事,他也是。不过,现下他的这个断弦之交却成了眼前最大的威胁,如若他扰乱了主上的计划,那么这局棋就会化为一盘散沙。即便是知己,他还是要防他的,所谓的知己只要在利益的面前都会撕开脸面,在怎么亲密的人终有一日会站在不同的队伍中,与之刀剑相向,化为仇敌。所以,楚泽翾,若你扰乱了计划,我定会杀了你,不管你是谁。
月色的银辉洒在溪面上,如溪水一般的流淌。幽兰的孤瓣在夜幕之下徘徊到阁楼下的溪水中,划出一道惨淡的弧线,随着溪水淌过不同的地方,任凭波澜扑打在他的身上,却毫无反抗之意,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已然被溪水俘虏了……
三年了,撷月居的夜景还是没有一成变化。暗黄的灯火点染了撷月昏沉的夜,纸醉金迷在烛火下晕的更开了。紫炎侧倚在小楼的阑干旁,楼下澄澈的溪水上几片幽兰漂浮,只是已然没有了他们当初落在水中的那般蓝的幽邃,唯有枯涩的花瓣轻叹这世事的千般莫测,万般无常。紫炎回首,撷月居的主楼中人声喧嚷,今儿个可是疏影的……紫炎淡淡苦笑,三年之前在楼中千金一掷买的可是自己啊。只是他到宁可现下的那个人也是自己……淡淡紫色晕染的眼角渐渐干涸,直到再也不会流泪。他这么多年的委屈偷生,受尽了凌辱,为的只是……
撷月居正居的楼之中喧闹成一片,楼下拥嚷着喧嚣着的大都在戏说这撷月居中所谓的倾国绝色。撷月居的二楼阁中袅袅的琴音打断了喧嚣,疏影端坐在独幽琴前,纤细修长的手指划过独幽的弦,如梦般的音便冉冉升起,绕过阁中的喧嚷,散开在聆琴者心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他所弹拨的好像并非是这把古琴。轻柔的琴声淡出了沧桑,带着这把独幽所具的一种独特的韵味,蛊惑着每个人,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将他们的欲望毫无保留的拉出身体之外,暴露在他的眼前,人性的丑恶贪婪便是如此。
“各位公子、少爷。”老鸨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迈着小步走向台上,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火红到灼热的衫子裹着她丰腴的身体,一举手一投足端的是媚意四生,那一段紫色的帕子挥出了风情万种,不过,来这个撷月居的可不是好女色的主儿,更何况今儿个出场的美人可不是谁都能觊觎窥视的美人啊。说到美人,撷月居中各色的小倌包揽了所有的美,淡雅清稚的素孟,媚色四溢的落然,清冷淡薄的紫炎……这一个个的都是撷月居前些年出来的小倌,给她这撷月居揽来不少生意。不过,现下这个小倌……呵呵,怕是先前多少也抵不上的,他的颜色,可以说是教这繁丽天下都暗淡无色。
只是今日出场的美人,便如同谪仙一般,不容许凡尘浊物的窥视。
二楼侧对着两间室,屋门半掩的那间被富甲一方的楚家公子楚泽翾包下了。说到楚泽翾便不会有人不知他那风流佳公子的名号,年不过二十有一,却徒惹一身“风流佳话”,要说这段佳话嘛,也就是他楚家的二公子如醉倚红尘一般游遍了这大小烟花柳巷,可即便是如此他楚二公子却从未有过什么与舞姬琴娘牵扯的谣言,就像那醉人的清风,拂过脸颊般地不留痕迹却叫人想把他留在指间。一旁的侍从卷起幕帘,楚泽翾端过桌案上静置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透过帘幕旁漏下的缝隙,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那间雅座。
对面的来人着一身月白色轻纱,手中纨扇摇出了几分风流之意。狭长的凤眸慵懒地瞥向了楚泽翾,他轻轻上扬起了唇角。
楚泽翾放下手中的茶盏,唇间吐出了三个字“烨流觞。”
不错,来人却是凌曦阁的右翼翎烨流觞,那个风流之命不亚于他的翩翩佳公子。看来,今晚会很有趣了。楚泽翾轻轻勾起的眼角流转出一丝的狡黠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