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之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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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色完全黑将下来的时候,敌我双方会同样的陷入目不视物的处境,这却是郭光庭所没考虑到的,经过一阵冲杀之后,重新会合在一起的步卒,已经只剩下五十余名,人人身上带伤,疲惫不堪,性命只在呼吸之间。但黑夜的幕布最终落下的那一刻,混乱的战场忽然划上诡异的静止符——人马声兀自喧响,厮杀者却陡然一顿。
这是腊月二十二的夜晚,残月出迟,群星无光,看不清敌人,也看不清自己人,挥舞的兵刃不由得从杀敌转为自卫,交战双方的间距慢慢拉长,彼此保持在安全距离警惕着。又过一阵,连互相接触的兵器也没有了,突厥人的大队已退到外围圈子,人马渐渐安静,再一阵,外围圈的边缘影影绰绰亮起火光,是敌人在生火准备就地过夜。包围圈并没有松开,战斗却松弛了。
郭光庭等人已经飞速筑沙,和马匹又做成一道防墙,与近围的突厥人一般不敢点火,生怕被对方的箭矢招呼上。这一刻的僵持无非是因为夜战不便,等到天明,迟早还是突厥人刀下之鬼,哪有力量突围而去?郭光庭不是能出妙策的人,这时也只能低声让伤兵先居于阵中包扎休息。便有士卒道:“都尉身间也中了两矛,不妨事么?”郭光庭道:“有甲衣挡着,伤的不深,不妨事。”莫贺啜站在身边,道:“都尉右臂着伤,血都染湿了外袖,真不妨事?”
郭光庭一旦松弛,便觉右臂痛得几乎连枪都提不起来,只觉湿热的水液自肩甲破碎的地方不住往臂间流淌,心道:“是汗?”拿左手捉起右臂凑到鼻间嗅了嗅,冲鼻血腥,果真是血,原来先前被突厥骑士砍了一刀,到底隔甲伤到了自己。
但这个时候做将领的哪里敢休息,草草包扎了,还是守在防墙架设的一具铜弩旁,箭枝是莫贺啜他们携带来的,数量也只有限,不敢轻发。莫贺啜抽了弓箭在他身边协守,趁别人都听不见,低声回禀:“都尉,不济事了。二将军那边遇上的,是可汗帐下的‘附离’,这边的,都是‘控弦’。这分明是东突厥的主力在此,裴将军他们在阎洪达井那头,怕是扑空了,却教我们遇见。”
“附离”是突厥可汗的亲卫兵,“控弦”则是突厥精兵的称呼,据军情获悉,这干人马本来应该在浑义河东面的阎洪达井地方,裴显等大军便是开去联合回鹘夹击决战,不意他们却撤回到浑义河附近,裴显大军扑空暂且不说,这边的小枝奇兵反而要遭出其不意的覆灭,岂非这场由皇帝亲手制订的作战计划,要全盘失败?
莫贺啜小声回禀,当然是怕其他士卒听见这样恶消息,丧失最后的勇气,但此时此刻,左右都是绝境,其实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郭光庭喉间梗着一股酸苦,半晌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既然如此……莫贺啜,你不如回去罢。”
莫贺啜一愣:“都尉要小人……回二将军处?”郭光庭道:“不,是回归突厥。”
莫贺啜手上弓弦一颤,失声道:“都尉何出此言!”郭光庭道:“你毕竟是突厥人。”莫贺啜道:“小人已效忠唐家,都尉莫要多疑。”郭光庭摇头道:“我不是疑忌你,我只觉得,无谓要你陪我们送死,并且还是与你族人作战——莫贺啜,日间你放走突厥特勤,岂非心存同族之情?”
莫贺啜不自觉手腕一翻,已扼住对方肩颈,夜色中附近的士卒都看不见,只消一个用力,便可掐向对方咽喉。但郭光庭声音很低,态度温和,这揭穿却不是威胁:“日间我瞧见的,你取箭的时候,手上先掂了一掂,你分明知道那是鸣镝,不是误取。”
围外千军万马驻在这一片沙地上,虽然双方暂时全无动作,杀气却在黑幕里萦绕不去,耳中有风声,有马嘶,更多的是刀甲丛响,凛凛生寒。莫贺啜手中忽而松了,居然笑了一声:“小人只道郭都尉是个傻汉,却不料恁地细心入微。”
郭光庭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莫贺啜道:“其实二将军和都尉,都认错了,日间被盛乐军赶逐的,并不是特勤。”郭光庭嗯了一声,莫贺啜道:“突厥特勤都是阿史那家的,日间的那位,却姓阿史德。”郭光庭恍然大悟:“阿史德,你的同姓?”莫贺啜点头道:“是的,那狼头旗,金银双色是日月,旗头还有星辰纹,我阿史德氏,世代都是突厥族的巫师。”
他转过头来,纵然在漆黑的夜里,一双眸子还似狼般的闪烁着幽幽光芒:“我们东西突厥分裂的时候结下冤仇,东突厥的阿史德,跟我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今日那人定是阿史德家的族长,是大巫师。你们要是杀了他,开春就没有人主持祭祀,我们共同的祖先射摩舍利海神,也吃不到新年上供的牛羊了。”
他坦白说来,郭光庭不禁沉默了一阵,又道:“既然如此,你回东突厥罢——西突厥都已亡了,世仇什么的,想必也没有那么要紧。”莫贺啜问道:“小人若是临阵背反了,那么都尉……?”郭光庭慢慢的道:“能战则战,有命相博便了。大唐将士如云,终可报今日之役,并不争在我能否归去。”他声音低微,却隐然透出了一种坚定的傲意:“也不争你一个莫贺啜,在与不在。”
莫贺啜也沉默了,半晌低笑起来:“都尉好心,小人心领,无奈是归不去的——小人业已降唐,却有什么颜面,带着你家印记回归本族?”
是时军法极是严苛,降卒无一例外要黥面发配边戍,黑夜中郭光庭看不清莫贺啜面上纹的字,却知道定是两行墨印,开列着莫贺啜的族类、姓名、隶属,分明明洗脱不去。于是只能背负苦痛与耻辱,死心塌地为人效力,都道千古艰难惟一死,但以降求生,又岂是容易?
郭光庭心目中只有死为荣,哪曾想过生蒙辱,十九年黑白二色的纯粹世界里,忽然似懂非懂了介于其间、沉重压抑的灰色,这发现倒把自己噤住了。嘿然无言的时候,眼前渐渐生明,四周景物于黑暗中浮出轮廓来,却是残月已出,幽幽冷光洒在了大漠上。
有了月光,便要防范突厥人趁势进攻,阵中士卒同时提起戒备,只听敌人的喧嚣声却是自远而近,忽然骚动起来,远远的外围火光便闪烁不定。蓦地包围圈内外的战马齐齐嘶鸣,仰天喷鼻咴咴而叫。突厥风俗好战,最重马匹,战马无故嘶鸣乃是不祥之兆,这忌讳连唐军都是知道的,陡闻异声,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跳砰隆之中,东面也似乎传来轰雷般卷地之声。
郭光庭心头一沉,想的是:“突厥又有大队来了!”阵中伤卒却失声惊喜:“是我军!是长孙将军的铁甲阵!”
这个“长孙将军”不是受降城中卧病的大总管长孙楚,而是代父出战的长孙岑。横塞军备有一支人马均披甲具的重装骑兵,号“铁甲阵”,稳重稳固,极难摧破,推进时声息沉重,压地而来,来的不快,却具有先声夺人之效。
但甲骑具装的重骑兵盛行于魏晋南北朝及至隋,到隋末便已渐渐让位于轻骑,如突厥人这般灵活纵横的马背作战术,是重骑兵的天生克星。铁甲阵压阵甚好,打头阵却委实不是其长处,所以郭光庭手下的士卒的“惊喜”里,惊实在要大于喜。残月下其实望不见远处,却听得外围的突厥人纷纷上马之声,想是已经东去迎战。
友军到来,自然是眼前生机,郭光庭吩咐道:“严阵紧守,伺机突围!”这时连同朔方军来援的莫贺啜等人,一共八十三名士卒,且伤且乏,其实难以脱出重围,却又岂能成为友军的掣肘?当突厥人向这一支残余的小队再度发起进攻时,众卒也奋起余力厮杀,片刻间失了临时沙墙防线,却不后退,反而向横塞军铁甲阵过来的方向拼命冲杀过去,努力会合。
残月下这一路厮杀,委实惨烈已极,到得终于同横塞军接上了头,八十三人已经剩不到一半,几乎是踏着人马死尸过去。这时四下里相扑的双方都点上了松明,火光照得沙地上亮如白昼,全身浴血的士卒们,看见横塞军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如何阵势恁无章法!”
笨拙沉重的具甲兵本来对上轻骑就具有天生的劣势,阵法再乱,愈发难以抵抗,人数虽然众多,却被突厥骑冲击得几乎不成形,只能束手遭戮。幸好最中心将纛之下还牢牢结着圆阵,看见友军伤兵过来,百忙里还放出门户让缺乏护具的友军进来稍息躲避。郭光庭这时又多了几道伤口,几乎是拄着枪进入圆阵中心来见长孙岑致意,却见到长孙岑并没有在坐骑上指挥,而是卸去了甲胄躺在两乘马之间的吊床上,显然受了重伤。
长孙岑是安北大都护长孙楚的幼子,同时也是独子,前几个哥哥都为国捐躯死于沙场,因此在横塞军中身为代理主将的副大都护长孙岑年纪还轻,只得二十五六岁,祧承着长孙一姓,猝然伤重,不免使身边护军都十分惊慌,回答郭光庭的询问也语无伦次:“我等正是去了阎洪达井,小将军发觉情势有变,与裴将军商议之后分兵……独逐突厥到此,本来尚有取胜之机,不意小将军马堕陷阱受伤,至今昏迷,军心大乱……”
将为军之魄,倘若主将临阵伤亡,纵是压倒性的胜势也能被逆转,何况铁甲阵对突厥骑,本来就乏胜算?郭光庭问道:“敢问贵军谁是副将?”吊床之左,一名将领免胄致意,道:“在下员宗周,致问郭都尉。”此人是安北军的副都护,职正四品上,其实要高过郭光庭,如此谦卑,自然是因为郭光庭属于天子使者,不得不加礼致敬。郭光庭素来不敢骄横,也加礼还让了,但说话却难得的不曾客气:“末将曾闻裴将军教诲,军中最忌无主,主将不到,副将便当代之,副将不到,哨司、旗头便当代之,纵然是一军领袖俱亡,什、伍之长也当充任率领——此刻形势,员将军如何不急忙指挥,却在这里空守着长孙将军病床!”
员宗周一张老脸不由得泛出赧红:“谢都尉良言,员某挂心主人伤情,方寸已乱。”他是长孙氏的家将出身,故此称主将为主人,说了此话,兜鍪一合,马上横枪便欲冲将出去,吊床上的长孙岑却忽然开口发声:“且……且慢!”
众护军大喜:“将军醒了!”长孙岑声音微弱:“将甲胄来,扶我上马。”员宗周急道:“小主人且休养,员某必定护主人平安返回受降城……”长孙岑道:“不能胜军,何要平安为!长孙岑……不曾死,须教将士定心。”
他受的是撞击伤,胸口淤血无法化开,重骑兵的铁甲有百斤之重,披挂上身极是吃力,颤巍巍上马之后,嘴角便不停渗出黑血,几乎连兵器都提不起来。但中心圆阵阵门打开,大纛高揭,战鼓擂响,火光下看见主将端坐马上,本来散乱的铁甲阵忽然发出雷鸣也似的欢呼,斗志高涨。
郭光庭于此阵是客将,只能带着自家的残兵相随在阵心里,长孙岑偏偏请他过来,声音仍是虚弱:“郭都尉可识得阵法?”郭光庭道:“末将粗粗学过,却不精通。”长孙岑道:“我两眼昏黑,实是看不清阵势,员将军又心慌意乱,怕他判断不明。都尉可否替我斟酌?”
郭光庭大吃一惊:“末将如何担得此任!”但这个时刻不是推让的时候,当即匆忙讲了自己分析的情势:如今这一片沙漠上驻着东突厥的“控弦”精兵,北面的浑义河自不消说更是牙帐主力所在,西面李安节的朔方军据说遭遇了可汗的“附离”兵力,东面横塞军过来的地方也是铁甲阵中伏受伤之所,眼看别无出路,只能向南杀回唐界了。
长孙岑一言不发的听完了,身形摇摇欲坠,却作了冷静的判断:“变偃月阵,回头向东。”
员宗周失声道:“那一片正是陷阱地,岂可复去!”长孙岑道:“突厥这回,分明是‘避强就弱’,各个击破之法,南面岂无凶恶?裴将军与许将军兵强势稳,又与回鹘联合,突厥必定不敢硬碰硬,只有东去会合,方保我军安返。”
他伤势甚重,说完了这番话又咳吐了几口黑血,左右护军夹马扶持,才不至于倒下马来。郭光庭听了好生佩服:“长孙将军也不过大我几岁,恁地沉着!想来这就是裴将军所言:为将者最难得的不是善胜,而是善败——败而不乱,蹶而不仆,才是做大将的风范。”知道重骑兵最怕陷阱地,于是上前自告奋勇:“郭某是步下,愿代贵军前探地势。”长孙岑也不推让,只是气息微弱的道谢:“却要都尉等带伤探路,深感厚情。”
郭光庭的伤全是外伤,自觉却是撑得住的,点开残兵,尚能作战的只剩了三十二名。这个探路,可不是单单的前探地形,而是充当先锋拼杀,须得保证勇力,于是又筛选一下,挑了二十人编为两队,莫贺啜是朔方军那队的头领,郭光庭自然带着自家的残兵,扎缚伤口,提刀持盾,在铁骑的掩护下,移向阵尾。同时铁甲阵号角响起,鼓点传令,众骑看旗帜所向,慢慢变为中心凹进的偃月阵,头尾易势,向来路退走。
这下半夜的厮杀,比之日间又是不同,除了应付凶猛的敌骑之外,还要留意地下的陷阱,肩负起将铁甲阵顺利引出险地的重任;除了紧紧裹着咬着不肯放松的突厥大军之外,东面尚有将铁甲阵赶入陷阱地的突厥待阵来迎——仿佛是在密匝匝的荆棘丛中硬给斩出一条路来,斩刀锋芒摧折,身间也血迹斑斑,然而毕竟是踏出了血池里生路所向。
到得天色微明的时候,铁甲阵忽然再次发出欢呼,这却不是因为本阵终于脱出那一片陷阱地,而是看见了东边白影如电,疾掠而来。来骑声与箭至,飕飕连发,每一箭都射倒一个突厥人,箭箭透甲而没,莫贺啜是内行,不禁低声赞叹:“好厉害的‘破甲锥’!”
那白影是一队白甲轻骑,首尾阵型也如尖锥般直插而入,郭光庭忍不住与横塞军同声大呼:“许将军!”主旗下那员大将百忙里居然还挂弓在腕,向众人拱手:“裴将军大军不远,俺先去援助二将军来,失礼少陪!”他肥胖的身躯在马上竟然矫健之极,行礼都丝毫不碍控马奔驰,换箭张弦有如琵琶急指轮转,飕飕又是数箭开路,众人眼前只是一花,新泉军这一支冲锋队已然如白电、如惊鸿,破开突厥千军万马,直向西去。
但紧跟着新泉军之后的,却不是裴显神策军大队,而是黑压压千骑冲来。周匝突厥人马忽然抑制不住的大声嘶喊起来,纷纷避路,莫贺啜失声叫道:“是回鹘,回鹘铁骑!”
如果说新泉军冲锋有如尖刀入阵,那么回鹘兵马的来势,便如一条粗大的黑色皮鞭抽向大地,击起血肉横飞。突厥人对唐军何其勇猛,看见回鹘来袭,却是仿佛骨子里透出恐惧来,约束不住的四散奔逃。回鹘骑毫不客气赶逐追杀,并没有什么阵法,那杀气却令人退避三舍。领队有旗手过来,向着唐军大声呼话,回鹘语与突厥语其实相似,郭光庭在天山也会几句西突厥语言,却听不懂东突厥这边的口音,身边士卒便替他翻译:“那人言道,他们是回鹘契苾部,奉可敦——也就是大唐宜国大长公主——之命,前来助阵,要我们休在此地,东去与裴将军相会。”
这时长孙岑又已伤发晕去,铁甲阵难以再战,郭光庭手下二十人都是强兵中的强兵,这样的血战居然也只折了两人,却也委实到了力竭的极限。于是重骑兵匀出马匹来给他们乘坐,一干人扶死携伤,移阵继续东去,好在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上射出来的时候,东面林立的杏黄旗帜也招扬在目。郭光庭勉力抬头,只道了一声:“裴将军来了!”眼前便被一片黑眩吞没。
这一晕厥其实不很长久,只得片刻,便被伤口的剧痛惊醒,宛如有人拿刀在自己伤处重重割落一般的剧烈痛楚,忍不住喃喃呼道:“七郎,好疼。”耳边却有人斥道:“好男子就休叫疼!”
郭光庭睁开眼来,身边却是莫贺啜,自己破碎的护膊背甲都已经解开了,他正和自己同乘一骑,将手中白粉状的伤药敷上伤口。郭光庭便不吭声,过一阵道:“莫贺啜,你的药莫不是生石灰?好生灼人。”莫贺啜道:“这是我族的秘药‘突厥白’,小人世代巫师家族,会合巫药,都尉不是昨夜便已知了?”说着却笑了一笑,原来那突厥白方药不传外族,主药却的确就是生石灰,郭光庭居然一语中的。
这时四周兵甲安静,马蹄踏踏,却是走在归路上。郭光庭实在挣挫不起来,只能卧在马背上听战后幸存的士卒回禀战况:“回鹘逐突厥至浑义河,不能深入,便即回去。许将军已解救二将军归队,我军伤亡匪浅,裴将军传令撤回受降城。”
回受降城要翻越阴山,还是来时之路,但败军之余,心情不免异常沉重。途中休息三次,直到第二日傍晚,才遥遥看见了受降城头的旗帜,越走越近,却是越走越惊,但见受降城与四周浑然一色,都是一片素白,众人不觉失色:“我方并未全军覆没,如何受降城上却升白旗!”
白旗并未就是降旗,但距离过远,却委实分辨不清。再近一些,已经醒转的长孙岑忽然挣扎上马,遥望城池,陡地放声大哭:“父亲!”一口鲜血喷出,倒撞下马。
诸将大惊,急忙扶的扶问的问,这时候前探的卒子也驰马回来,高声报禀,一句话使众人惊惶的心情安定下来,却是一个老大噩耗:“长孙大总管前日病发,昨夜三更五点,已然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