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刘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8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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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楚小磊新入了文学社,又见了传闻中的校花,而且这校花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是花瓶,更从常浩口中听到萧雪对自己的推崇——这件件都是喜事,精神不爽倒是怪事了。因而当晚上自修课时如同过节,只觉得瞬息即去,来不及感叹光阴流逝之快,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楚小磊神清气爽之余忽然想到许小莹,想到她借了李海鹏书一事,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便没事找事地在路边的公共话亭拨起IC卡,但那头的电话响了N声也没有人接,只好罢了。便在拔卡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别让那小子跑了!”楚小磊唬了一跳,心想现在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但路灯犹亮,莫非有人拦路打劫,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回头望去,见几个黑衣黑裤的远远地向他这边扑了过来,正吊担提心的时候,又见一个黄衣服的青年发足狂奔过来——楚小磊这时才知道那一行人并不是冲自己而来,心里安静不少。但一眼瞅见那行人领头的手里握了把明亮亮的长东西,而后面的每人手里都拿了长长的棍子一类东西,一颗放下的心复又高悬起来。正惊讶间,那黄衣服的已瞬息间从身旁擦过,带起一阵风。楚小磊不知道动了哪根神经,忽然轻轻将身边的垃圾桶拥动起来——那一行黑衣服的速度也极快,没有防备,被这突然滚到路心的东西吓了一跳。带头的那个身手敏捷,率先跃起,无奈天公不作美,后脚跟还是踩在了垃圾桶上,如那被踢下水的蛤蟆,仰首便是一跤;后面的尚未来得及跳,已纷纷摔倒,铁管远远地抛到一边。楚小磊悄悄退到一侧的黑暗地带。
领头那家伙叽里呱啦地骂了一通,并没骂出个头绪。脸形稍瘦的爬起来,向领头的那个说:“瑞哥,反正他做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愁找不到他!”瑞哥骂道:“你懂个屁!妈的,下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操!”矮个子的低声说:“瑞哥,我们这样大喊大叫的也不是办法,不要招人耳目,把警察引来就不好办了。”瑞哥锐骂道:“操,警察是个屁啊,老子怕他个×!”说着,狠狠地将垃圾桶踢了一下。一直没说话的那个这时说:“瑞哥,走吧,三哥的事难道你忘了?”瑞哥这时又哼了声,说:“妈的,警察!”又叫嚣说,“他妈的霸呆子,老子若是放过你,就不叫刘瑞!”说完,潇洒而狼狈地将手一挥,说:“走!”一行人一瘸一拐地散去。
楚小磊在一侧看的动魄惊心,猛然间发觉后背衣裳已湿了大半。这时才知道后悔刚刚行为太过莽撞,几乎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他胆战过度,也莫名其妙地骂了句国骂,像是骂给自己听的一般。随后想着凡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禁担心哪天被他们知道今晚这事——愈发害怕,甚至走路也疑神疑鬼,想象中他们便在身后,一副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回到家时,已近十一点了。楚母斜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楚小磊轻轻走过去,叫了声:“妈。”楚母转过身来,揉了揉惺松的眼,说:“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小磊怕母亲担心,不敢实说今晚所见,扯谎说:“刚加入学校文学社,有点事要忙。”楚母微微皱眉:“怎么又加入什么文学社了,不耽误学习?”又关心地问,“饭吃了没?饿不饿?我给你烫饭去。”说着,便要起身。小磊忙说:“不用了,妈,我在学校吃过了。”楚母笑着说:“你在外边能吃到点什么?快坐着,饭都是现成的,我给你热热去。”已不由分说地站起来,向厨房走去。不一会,楚母声音又从厨房里传出来:“身上钱还够用?不要太省,饿什么都不能饿肚子。”小磊高声回答:“够用的。”
一会后,楚母端着菜盘从厨房里出来。小磊忙迎上去,孝顺地说:“妈,你歇着,我自己来。”楚母笑道:“你妈还没老到不能动的时候呢!”小磊硬是接过菜盘。楚母脱了围裙,擦了擦手,忽然说:“你老师今天打电话过来了。”小磊一听,以为是王宏远打来的,心下一惊,一口饭呛了出来。楚母忙过来,嗔怪说:“就不能慢点吃,也不怕呛着,就这样还说不饿?”边说着边帮小磊捶背。小磊小心问:“什么老师打来的?”楚母说:“是什么马老师,他问我你在县职中的情况,问你能不能跟的上班,适不适应那的环境?”小磊听到“马老师”三个字时松口气,心想难得马如龙还惦记着自己学习的事,又笑道:“还问了什么?”楚母说:“还问你数学怎么样,是不是老样子。他和我说,像你这样的,要想有提高,必须要把数学学好。”小磊默然。楚母问:“那你数学还听的进去?”小磊说:“听的下。”楚母说:“要是听不进,你爸准备今年寒假请张大度老师来辅导你。”小磊觉得这名字似曾听说,问:“张大度?”楚母说:“是啊,人家是国家特级教师呢,专门搞数学研究的,全县就这么一个!”小磊笑道:“他忙得很呢!哪儿有空给我辅导什么功课?”楚母笑道:“你爸没这个脸面,你爷爷还能请不动他?听说他小的时候是你爷爷的学生,你爷爷做小学校长,以前还免过不少他的学费呢!”小磊不耐烦,说:“哎呀,妈,哪都什么时候的事,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记得那些——你就别烦人家了,我自己会努力的。”楚母语重心长:“你能努力最好了,你以为我们很想烦这烦那得啊——对了,你爸他今天晚上也打电话回来,问你成绩怎么样,要不你一会回他一个电话?”小磊点头而已。
楚小磊狼吞虎咽地刨完碗中的最后一颗饭粒,一副享受的样子说:“饱了。”楚母说:“锅里有汤,自己去盛些来喝。”小磊摸着肚子说:“真的饱了,没有存汤的地方了。”楚母说:“是鸡汤,你也不喝些?”小磊不忍拂意,夸张地说:“老妈炖得鸡汤,吃饱了也能喝两碗的!”说完腆着肚子去厨房盛汤,然后当着楚母的面装作贪婪的样子一口喝完,不忘舌头舔两下表示好喝。楚母将眼睛从电视上移开,笑着说:“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没吃饱,把你爸上次回来时给你买的补脑液也喝了。”小磊知鸡汤尚可不喝,但补脑液这玩意母亲一向看重,知道争辩亦是无用,因而乖乖地喝了。
次日的天气并不好,如楚小磊的肚子——痢疾。楚小磊估计是昨晚惊吓过度,又喝了不少汤水一类,夜里被子又掉在地上,三方面原因导致肚子从早上起床时便下蛋母鸡一样咕咕不停,起初以为是饿了,但早饭时一口气忽然顶上来,才知道坏事了。楚母摸摸小磊的头,惊道:“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小磊洒脱地说没事。楚母没他那份洒脱,放下筷子,起身说:“去看医生!”语气不容分辩。小磊忙说:“没事,只是昨晚被子掉地上了——还要赶着去上课,一会我到学校医务室去看看好了。”楚母听他这样说,仍不放心地叮嘱说:“记得要看,身上还有钱?”要掏医药费给小磊。
一路既顾着肚子又顾着上学的滋味并不好受,颇有些“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不能两成”的意思。楚小磊痛捂着肚子,因随时有出恭的可能,所以不敢乘车,只能一路蹒跚。楚小磊觉得这场景悲壮的很,忍不住就要学刺客荆轲那样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拉着肚子上学堂”。走了几步后终于不堪忍受,四周张望,瞟见一间公共厕所,忙挪过去。待走近一看,那厕所似乎向后退了几步——原来根本就没走“近”。小磊揉了揉眼睛,仿佛那厕所又远在天边,不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但想着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身,终于忍了下去。
这是家“私人公共厕所”,否则就不会那么贵,估计收费标准可以入世界吉尼斯纪录——一元钱一位。楚小磊此时充分体验到金钱的价值,给了钱后慌慌张张往里面去,臭味扑鼻而来,气为之结。小磊退后两步,但不争气的肚子并不允许,只好皱眉进去。蹬在茅坑上,虽然舒服了肚子,却苦了鼻子,只好将鼻子掩住,但心口顿又憋闷起来,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又忙放下鼻子来捂住嘴——病从口入,这里的细菌只怕比地球上六七十亿公民还多,倘若一起上来,小命还能保住?殊不知这样一来,丑态百出,狼狈不堪。旁边的一位关切地问:“小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抽根烟?”小磊抬眼一看,见是个长发的,心想该不会是自己跑错地盘了,不由面红耳赤。长发的笑了:“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小磊听出这是男人的声音,又看了一眼那长发的,立马想起变性手术一类的东西,心惊肉跳,浑身鸡皮顿起。长发的又笑,笑声尖尖的,比夜猫子的哭还难听:“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小磊自尊心受到伤害后自卫说:“你才是娘们呢!”长发的哈哈大笑:“我以为你是个哑巴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磊仔细端详了一下,确信对方是个男人,也笑道:“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呢!”言下之意,是骂他是个娘们,算是回击了他骂自己是哑巴——但那长发的似乎智力低下,竟没听出来,陪着笑。
楚小磊蹬了一会,适应这气味后头脑有些清醒,再侧头看那长发的,却见他也瞟着自己,神色迷离;小磊心惊,忙低下头。那长发的笑笑,却凑过来问:“小哥,有笔生意你想不想做?”小磊觉得好笑,好奇地问:“什么生意?”长发的笑了,语音暧昧:“也不是什么重活,挺轻松的。”小磊“哦”了声,已提了裤子。长发的见了,似是急了,说:“八十元怎样?”小磊跨出一步。长发的又说:“一百元还行?”小磊又跨出一步。长发的急道:“两百总行了吧!”说着,似乎有起身的意思。楚小磊“啊”的一声锐叫,直奔出去,直到跑出很远才敢停下来,心惊胆颤地补了一句国骂,又走出几步,恍然若失——一摸口袋,不由一惊:身上的钱包居然不翼而飞!小磊大骂晦气,想想刚才的一幕,更是气愤,遂将那“人不人妖不妖的混蛋”从头到尾骂了一遍,甚至将他祖宗八代都刨了出来骂。但终究不敢回去找他。
金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它却是万万不能的。楚小磊此时此刻对这话的理解又深了一层,没了钱,浑身上下便好像总缺了样关键的东西,极是虚脱。但他毕竟还是聪明的人,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虚脱的,因为学校还在前头,还需上学——但时间似乎不多了。他抖了抖身上的臭气,信步走到路边,招了辆的士。
进车后,倍感轻松,便是刚才的事也不甚在意,大有饮鸠止渴的疗效。司机是个不胖不瘦的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两条眉毛也是又粗又浓,看上去极是威武,彪悍非常。楚小磊这时又有些后悔了,他原想乘个“霸王”车,待到学校的时候便借口说钱包丢了之类,如今见司机这副雄姿,这话似乎很难应付过去——他及时调整了心态,稳稳地吐出几个字:“到县职中。”司机“哦”了声便不再说话。楚小磊却开口说:“先生是本地人吧?”司机说:“是。”小磊笑道:“我猜也是。”司机又“哦”了声,表示疑问。小磊说:“先生开的车是宝马,依我的直观,似乎只有先生这样气质的人才能开,而有先生这样气质的,除了本地外地又有几个?”那司机被他逗乐,哈哈笑道:“什么宝马,只这是辆破杰达而已!再说,谁傻子开宝马跑出租啊?”小磊脸不由一红,却仍厚颜说:“现在开杰达,并不能证明以后不开宝马,就好像我现在坐出租,并不能证明我以后不开出租车一样。”司机呵呵笑而不止。小磊又说:“您可真像我的一个朋友?”司机问:“谁?”小磊说:“陆小凤。”司机笑了,说:“陆小凤?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小磊反问:“难道您不喜欢武侠小说?”司机听了这话,精神为之一振,笑道:“喜欢,我当然喜欢!”小磊说:“这便是了,不然您怎么会酷似古龙小说里的陆小凤呢?”司机听了,又为之一振,似是对“古龙”二字颇为敏感。小磊把握机会,继续说:“您一定十分喜欢古龙大师的小说吧?”司机惊问道:“你怎么知道?”小磊瞟了眼驾驶座旁的《陆小凤传奇》,故意撇开话题:“古龙小说里,先生最喜欢陆小凤吧?”司机惊得如见公牛生崽,又叫了一遍:“你怎么知道?”小磊说:“陆小凤生性洒脱,不拘小节,轻利重情,视金钱为粪土,不愧是一代豪侠!我看先生不仅眉宇间酷似陆小凤,而且举止行为,无一不像,简直就是当代的陆小凤!”司机听他这般言语,眉开眼笑,不由对小磊生出好感,捧为知己。小磊见了,乘热打铁说:“古龙虽去,但千古之下若知道世上还有先生这样的知音,定会因此而饮酒于泉下……”司机兴奋不已,脱口叫道:“就冲你这句话,这趟车我免费,即便你以后再搭我的车也一……”他原想说“一律免费”,但想及还要养家糊口,活生生地将话咽下去,但仍不忘补充说,“一定多行方便!”楚小磊费了半天口舌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听了,如获至宝,却仍假装客气说:“那怎么行,车费肯定要付的,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古龙迷才说这么多话——”那司机乖乖而又激动地进入小磊这个圈套:“既然大家都是古龙的读者,还讲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古龙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吗!”小磊为了表示自己作为古龙迷的诚意,还是将手插入上衣口袋,装作掏钱的样子,抓来抓去的同时不忘配合语言:“钱还是要给的,坐车怎么能不给钱呢?”那司机恼了,“刺”地一声刹车,向小磊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朋友吗?你要敢把钱掏出来,就给我下去!”小磊见他盛意拳拳,只好拿出手来。司机忽又温和地笑道:“这才叫朋友吗?钱算什么东西,怎么也买不到能说知心的话的人,对不?”这一句话让小磊动了真情,几乎热泪盈眶,忍不住就要将实情讲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一心一意和他侃起古龙小说来。
那司机果然够朋友,不仅最后不收车费,还将姓名车牌一类留给小磊,并额外地将自己早餐里的鸡蛋分了楚小磊两个;因此末了小磊微笑着和这位周姓的司机告别时,竟真显得有些依依不舍。虽然有司机朋友相助,但还是迟到了。每天一次的升旗仪式此时正在进行,国歌的雄浑庄严让小磊心头一震,忙立正站好,行注目礼。唐校长这时正推车悠闲地晃过来,见小磊的模样,顿时意识到什么一般,忙凝神驻足。小磊余光扫到唐校长,不禁庆幸自己反应及时,没让他抓着,否则不准会定个“漠视社会主义国旗”的罪名。这样一想,早上丢钱的一幕也暗淡了许多,心情为之一爽。
待课后和雷小欧等谈及今天的遭遇,大笑不止。复又说到昨晚的事,雷小欧神色凝重,说:“你是说刘瑞?”楚小磊嗯了声,说:“还有一个叫什么霸呆子,不知道是谁?”王小明说:“霸呆子那肯定是唐霸了,刘瑞就是那个白头翁。”韩小邪惊讶道:“我靠,我怎么会和他们撞见?”楚小磊疑惑说:“他们怎么了,都是这学校的?”王小明说:“唐霸是唐校长儿子,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学好,整天混来混去的,还收什么保护费,不过好像专挑低年级的收,我们没被他收过,这种人犯不着惹他。”小磊问:“那刘瑞呢?”雷小欧不屑道:“他他妈的是个孬种,以前在学校里因为点事被我K过一次,最近听说和校外的一帮人勾搭在一起,家里边好像有点钱,整天游手好闲,喜欢在学校里充老大——”小磊听说刘瑞被他K过,来了兴趣,问:“那是因为什么事被你揍的?”雷小欧不愿提及,轻描淡写说:“也没什么,早就过去了,还是高二时候的事。”韩小邪忍不住说了出来:“那次是因为萧雪……”雷小欧骂道:“你他妈的少讲两句好不好,没人当你是哑巴。”韩小邪笑道:“他又不是外人,说出来有什么关系?”雷小欧听了冷笑说:“那你说好了。”韩小邪见他这样,倒不好意思说了。楚小磊亦不好多问。王小明拍拍小磊肩膀,说:“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之没事别惹他们就行了,尤其是刘瑞,我们以前和他有过小过节。”小磊点头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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