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旅程(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433  更新时间:23-04-28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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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白本来以为季澜川这趟回去是直接开车走,谁知道,他们竟然是向着浚县火车站走,而且一大群人威风凛凛地穿过人群,经过检票口就直往站台前走。
    谢白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坐火车?浚县跟景城应该不算远吧?”
    季澜川当时说:“为了掩人耳目,我那一大堆行李,还有身边那么多护兵和神枪营,一路开回去不是很惹眼吗?我们要低调点,低调,懂吗?”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他们这一大群人,又提又抬几十大箱行李,这么浩浩荡荡,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走向月台,谢白很难怀疑,这就是季澜川要的……低调!
    而当谢白看见了与众不同的蓝钢车厢,更是彻底地否认了季澜川的低调一说。
    这家伙分明是在宣告所有人,他季少帅威风八面地整装行李,衣锦还乡了!
    到得车上,见车顶挂着玻璃外罩的电灯,那车窗也不是常见的长方形,而是拱形,显然是定制的。
    一节车厢,只有头尾做了两间小卧室,其余便充当了敞开式的小客厅,又用固定在地板上的一个雕花屏风隔出一个六人座位的小饭厅,侧边摆着一个法兰西式的小酒柜,透明玻璃橱窗里头,竟是把诸般名贵洋酒都收集齐全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如在云端一般。
    谢白原以为季澜川的不过是头等车厢,哪知道,这里怕是特等的,总统级的所在。
    果然是北六省东北军中最赫赫有名,最不可一世的大帅季坤的次子,未来的太子爷,这等显赫,这等奢华,怕是世上罕有,只怕比得上北方政府的大总统谭铉德的待遇了!
    看着谢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的惊愕表情,季澜川不以为然地说:“唉,你也别像刘姥姥逛大观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际上呢,我不过是沾了我那总理叔叔的光,他要回景城,就顺带捎我们一程。”
    谢白这些天通过帮季澜川处理公务,倒是也知道季澜川不仅跟大总统谭铉德沾亲带故,还有个当总理的叔叔撑腰呢,难怪他们季家能够在北六省都很横着走,也难怪周遭的军阀都要让着他们。
    “那你的总理叔叔呢?怎么没见到他人?”谢白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兴许他会在中途才上车吧,或者他压根就不在车上。”季澜川耸了耸肩,“你知道作为政府总理,行程都是不会透露的。”
    “连你也不知道?”
    “不清楚。反正,难得有这么超级豪华的车厢可以让我们享用,不用白不用。”季澜川笑道,“我是真没钱,这专用车厢还是我那总理叔叔借给我的。”
    “骗人!我的工厂不是才给你赚了那么多,你不要告诉你把那些钱都拿去花天酒地了吧!”谢白才不相信他的哭穷呢,他还记得自己在县长府大院还看到那几大箱子准备装车的金银珠宝呢!
    季澜川干笑一声:“那可不能算是我的,那是我付给别人的定金。”
    “什么定金?你又做了什么?”谢白问。
    “一笔大生意。”季澜川冲他眨了眨眼,但却不说究竟是什么生意,“但愿这次能够一帆风顺。”
    谢白看着季澜川的表情似乎很轻松,然而,眼底深处却有深深的忧虑。
    “你在担心你老师的葬礼?你跟老师的感情应该不错吧。”谢白试探着问。
    “老师真正看好的是三弟,鸣森。”季澜川淡淡地说,“我们三兄弟都师从老师杜知衡,大哥成熟稳重,三弟机敏能干,心思剔透,而我却是那个不上不下的……老师半生都为了我们季家,我们三兄弟煞费苦心,每一步都为我们的将来就精心策划,尽量为我们铺好最顺畅的路……但三弟却是最得他的心,只不过,天意弄人,三弟却是犯了父亲的忌讳……”
    季澜川一屁股坐在了车厢的沙发上,目光望向了窗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谢白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季澜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他讲述关于他们季家的一些家事,而且,这些家事看起来非常令他不愉快。
    谢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他犯了什么忌讳?”谢白愣了一会儿,问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尖锐的铃声,车厢猛地震了震,轮子缓慢地动了起来。
    这趟回家的旅程,就算是开始了。
    “哼,三弟啊。”季澜川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算了,不提也罢。”
    谢白气了个倒仰,哪有人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分明是把人吊着玩呢!
    季澜川不坏好意地一拉谢白,把他拉入自己的怀中,笑着拥抱他,说:“媳妇儿,你刚才是不是想要安慰我来着?”
    谢白满面怒容,回手就抓起了沙发边的一本书朝他砸去:“谁想安慰你?别自作多情了!”
    季澜川偏头躲过去,也没说话,眼眸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谢白被他看得有点心慌,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怀抱,但他抱得很紧,转过身,将他压在了沙发上,手撑在他头顶的靠背上,俯身下来把唇贴在了谢白的唇瓣上。
    谢白意外地发觉他的唇有些烫,有些柔软,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目光变得也跟往日不同。
    那眼眸里仿佛蕴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阿白……”季澜川的眼神非常的复杂,像是他此刻矛盾的心绪。
    谢白不怕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反而害怕看他认真的样子,令他有种被野兽盯住的惶恐感觉。
    季澜川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嘴唇在他的唇瓣碾压厮磨着,舌头在他口腔里肆意搅动着,仿佛是在探索属于自己的领地的王者一般。
    额头渗出汗水,车厢顶在他眼前旋转,谢白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
    季澜川的右手抚摸着谢白紧绷的背部,一下一下地抚摸,似乎在缓解他的紧张的情绪一般。
    谢白伸出手去推他,然而,季澜川的眼神却变得更加的深沉,又仿佛是等待着最终爆发的火山下的熔岩,幽冷中带着滚烫的炽热。
    谢白感觉季澜川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去,扣住了他皮带部分。
    谢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他的触摸之下变得烫热起来,他揪着季澜川的衣服,仰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他几乎难以抵抗季澜川的入侵了。
    “少帅,我……”
    “是想说,你还没准备好?”季澜川贴着他的耳边,幽幽地问。
    “我……还未成年……”谢白憋出了这句话。
    季澜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放开了他,坐起身来:“哦,我记得你过了年就是十八了吧。”
    谢白红着脸,点了点头。
    季澜川说:“行了,睡吧,到了我再叫你。”
    谢白吁了口气,还好,还好,目前季澜川对他还算是以礼相待,皆是因为自己还有些价值吧,否则……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谢白看季澜川拉开了车厢门径直走了出去,便扑向了卧室的那张柔软的床榻上。
    谢白睡得迷迷糊糊的,季澜川走进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勾了勾,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不由得想起他们初遇的情景,他也是这般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床上的样子,倍觉可爱。
    季澜川走到床边,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脱鞋上床,把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低低地在熟睡的人耳边说了一句:“好梦。”
    次日,谢白醒得早,可是仍然没见季澜川的身影。
    他好奇地问前来给他送饭的勤务兵:“少帅呢?”
    勤务兵说:“八爷来了,少帅在前面一节餐车里跟他说话呢。”
    谢白:“八爷是谁?”
    勤务兵说:“北六省最厉害的神算大师,项八爷,他可是咱们少帅跟前的红人,基本算无遗策,深得咱们少帅信任呢。”
    谢白“哦”了一声,推开车厢窗户,发觉火车停靠在一个站台上,站台标牌上写的是“承州站”。
    看起来离景城也就差不多八九个小时的路程了,兴许到了景城应该刚刚擦黑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谢白正想着,不觉有细细的雪花随风飘到了窗前。
    谢白一怔,难道是下雪了?
    他记得自己所在那个时空是很少看见这种雪花的。
    他们岚苍国所在的朱雀大陆一年到头都很少下雪,人造雪倒是见到过,可没有这般冰冰凉凉的感觉。
    凑到窗前,指头隔着玻璃触了触,那玻璃冰得吓人。
    再看片刻,那漫天下来的,已经不是细碎的雪花,而一片片打着旋儿,而且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他再也躺不住了,起床换过衣服,从车厢里走到外间来。
    申副官正站在窗边,拿着一杯水送到嘴边,眼睛却看着车窗外干涸灰暗的平原和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察觉到动静,蓦然把视线收回来,微笑道:“谢副官,你也出来散心?”
    谢白点头:“嗯,里头怪闷的。”
    他也拿了玻璃杯倒了一杯半热的水,站在申副官身边,随口问:“见了你,我才想起少帅说你也一道来了,怎么昨晚不见你?还有袁参谋和郝和平那孩子呢?”
    申副官说:“这火车上,拉着我们三节专用车厢呢,一节豪华蓝钢车厢,两节是寻常车厢,我和袁参谋他们在另一节。”
    申副官没说话,只是望着他微笑。
    谢白疑惑地问:“你是少帅的副官,不该离他远的,怎么你不和我们一道在蓝钢车厢?”
    申副官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笑,谢白略一思忖,心里便明白过来,这蓝钢车厢只有两个包厢,那么季澜川肯定是安排自己和他一间,然后剩下的那间,估计就是那位八爷住的吧?
    毕竟,那位八爷的身份不简单。
    自然,像是申副官,袁忠良和郝和平都没资格住进来了。
    而自己之所以能住在蓝钢车厢,只怕也是季澜川在区别对待的吧?
    想及此,谢白的脸突然就红了。
    看来,这申副官怕是早就明了他和季澜川那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了吧?
    因而,他才和袁忠良,郝和平两人不声不响地移到别的车厢和护兵们同住,竟然连面都不曾露一下。
    申副官看他有些不自在,也不点破,便在他肩上安慰似的一拍,又说:“怪闷的,咱们不如去别处走走?”
    谢白自然是巴不得,便和申副官一起往蓝钢车厢的尽头走。
    这车厢两端都安排了护兵站岗,那些护兵见是申副官带着谢白走过来,一个字也不言语,将身一侧,就把路让出来,还朝他们笑笑。
    火车之间的连接通道,晃动得尤其厉害,谢白踏在那方寸之间,觉得脚下震动不停,只拿手撑着头顶一块铁板。
    很快,他们进了另一处车厢,虽然晃动不那么厉害了,但铁红色的厢壁,瞧着不怎么干净,十几个护兵抱着长枪,裹着厚棉袄,在木条钉的长凳上横七竖八地胡乱地睡着。
    同时又有一股寒意,似乎从脚底直钻上来。
    申副官见他拢衣服,知道他觉得冷,一拍脑袋说:“是我疏忽,忘了叫你多穿一件衣裳。”
    谢白说:“我知道蓝钢车厢里,大概是有取暖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没有的地方会这样的冷。”
    申副官说:“你是南方人,少帅怕你被冻坏了,那蓝钢车厢里,本来就有一个对外通风的碳火炉子,他还唯恐不够,又花大价钱向德国的商行买了两个很时髦的电暖炉来,为了那电暖炉实在耗电,又弄了一台外国的小发电机来。出发前,我和和平那孩子忙前忙后,倒有一小半是忙着要把那小发电机弄火车上的……”
    谢白这回真的惊诧了,他没想到季澜川居然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已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涨红了脸,很是不安的样子,低低地说:“我可真是到处给人添麻烦,以后我和他说一说,叫他再不要将这小事都变成大事去办了。”
    申副官笑道:“少帅说了,你现在是他的财神爷,你为他赚了那么多的钱,他难道不该给你一些好处?反正,他是一片赤诚地要为你办,你不要他这么做,他反而会不自在了。”
    谢白讷讷无言。
    他暗暗觉得,季澜川好像是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了。
    不自觉地,心头升起了一股暖意,原来这人也有心疼人的时候。
    忽听一个大嗓门问:“哟,二位,你们怎么过这边来了?”
    原来两人正往这边走,那位谢白初见时就要想将他杀人灭口的孙团长却从另一边过来,两处正好迎上,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孙团长倒是不像记得那事一样,照旧笑呵呵地跟谢白打招呼。
    谢白见到孙团长,才想起一件事,问他:“孙团长,我出门前收拾了一个箱子的书,后来护兵先把行李都搬走了,我上了车,也没见那几个行李箱子,你可知道放哪儿了?”
    孙团长往车厢尽头一指,“都在那,我们少帅有三节车厢,少帅和你住着那一节,我们住着这一节,剩下的就是运货的,你是现在就要去找吗?”
    谢白不先说找不找,只先把这一节车厢打量了两眼,皱眉道:“你们就睡这里?不会太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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