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顽固工人，在实物证据面前，都还这样油盐不进！
    梁玉箫不由心里一横：看来，还真得不换思想就换人了！
    幸好估计充分，早给王主管支好了台阶，梁玉箫就高声说：“这是开会，不准吵闹！再无理取闹，就按厂规论处了！
    “我以厂长的名义宣布：从今天做的工作任务开始，凡是按老工艺生产的，王主管那里不得记录生产任务，也就是做了不得计算工资！
    “我们是先尊重了员工的，道理讲明白了，方法说清楚了，实样给你们示范了，还不能接受新工艺者，就请从明天起，自觉辞职！
    “今天下午下班前，我要和王主管来车间检查，今天还在按老工艺生产者，视为自动脱离樟香家具厂，从明天起，就不准进厂门了！
    “我明天就去招聘啥都不会做的新工人来做灰！
    “补充一句：有的师傅，你们别以为离了你们，樟香家具厂就没人做灰了！
    “你们别以为你们这个技术有多深奥，告诉你们，我梁玉箫把啥都不会做的新人教会做灰，只要三天时间！
    “当然，樟香家具厂最欢迎和厂里保持一致的好师傅！散会！”
    离开车间之前，梁玉箫又给王真祥说了几句怎样应对今天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方法，这才去其他车间巡视。
    梁玉箫刚才已经看到了，前面的木工车间，后面的贴纸车间，工人虽然在干活儿，但都在探头探脑地关注着灰底车间。
    这时，梁玉箫发现其他车间的工人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一种含义：我看你姓梁的能不能把这伙最没技术含量却最牛逼的灰工收拾下来！
    其实，木工也希望按梁玉箫说的那套方法做。
    因为，做实样时，有的木工已经看到了梁玉箫那种做法，能保持部件的尺寸不变。
    而现行做法，因为刮厚灰增加了尺寸，经常都会遇到，部件到了安装车间后，安装工说不好安装，就怪木工的尺寸没做准！
    胡时顺不懂，质检更不懂，害得木工总在冤枉躺枪。
    贴纸工就更巴不得改进灰底工艺了。
    因为现行的做法，没有砂磨白胚，又是刮厚灰，还是刮的硝基灰，灰工交过来的部件，不仅砂得不光，更因底子锯切口有毛刺，不好贴纸不说，喷漆后，厚灰壳一收缩，毛刺就顶得木纹纸下面全是刺桩儿！
    别说难看，手摸着都是顶手指的。
    但是，徐云腾过来看到了，就怪面漆工没喷好！
    面漆工就怪干砂工没砂好！
    干砂工就怪底漆工没喷好！
    底漆工就怪贴纸工没贴平顺！
    贴纸工说做灰的没做好！
    可是，做灰的不但不承认没做好，反过来怪纸没贴好，而贴纸工大多是女工，惹不起做灰那帮人，每次都只能两头受气！
    梁玉箫前脚一走出灰底车间，大个子等几个闹得最凶的老工人，就来找王真祥：“王主管，这个灰底车间是你在管，你说，我们该不该只听你的，不听姓梁的？”
    王真祥说：“那你们说，他是厂长，我是主管，主管该不该听厂长的？”
    “那不管，我们只按老方法做！”
    “厂长说了，不给用老方法做的算工资，我也没办法。
    “我看，反正都是做，新方法还简单些，你们何必要坚持老方法呢？”
    “那我们就不做了！”
    大个子等几人就回到工作台边，故意高声说给其他十几个灰工听见：“我们要是都不做了，我不相信他姓梁的最后能不依着我们，难不成他是千手观音，他一个人就把这么人的活儿干了？
    “大家今天都把活儿放下，看他姓梁的能挺多久！”
    说完，那几个人就收拾起工具，往厂外走。
    其他工人，也有几人犹犹豫豫地陆续跟他们往外走。
    王真祥急了，心想车间要是瘫痪了，进度咋赶得走啊？徐老板追问起来咋个办？
    王真祥就飞步跑到办公室来，喘着气对梁玉箫说：“梁厂长，他们几个都在往厂外走了，后面还跟了些人！”
    梁玉箫早有预料，放下手里的笔，说：“莫急，你去稳住还没走的，你亲自动一下手，教他们按新方法做，我去写招聘启事，我保证三天内恢复你车间的秩序！”
    梁玉箫说完，到小金那儿拿支粉笔，就到厂门外巷道边的大黑板上，写下了招聘灰工的启事，还特别写了“谢绝熟灰工”的字样。
    后面那几个跟出来的工人，看到梁玉箫在写启事了，立即就掉头回去了。
    那个年头，特别好招工人，与七八年、十多年以后的用工荒，那是截然不同的。
    第二天，就来了二十几个应聘者，梁玉箫选招了八中专、高中毕业生。
    当天下午，梁玉箫就放下手头工作，到车间去，和王真祥两人来教这八个新手，而留下的十几个老工人也都过来看。
    结果，新手到厂的第二天，老手们就都搞懂了，各自做活儿去了。
    那些老手们一做才知道，新方法真的比老方法少干活儿呢！
    到了第二天，新手们就由王真祥看着做，时不时纠正一下即可。
    新工人来厂也就三两天吧，梁玉箫印的表单送过来了。
    离月底都还有两三天，新手竟然已经完全会做了，只是还不会识别部件，可以放手了。
    而且，新手们因为以前没在家具厂干过，没有养成粗制滥造的坏习惯，八个小伙子竟然全都比老工人做得好，弄得老工人很没面子！
    只是对流程、对厂里的规矩、特别是对产品型号和部件，还不熟悉，认件清件，新工人还有点儿困难。
    这时，连王真祥都相信，这几个新手一旦熟悉了产品和部件，肯定比老工人棒！
    但是，戏剧性的事情很快就出现了。
    原来，大个子等几人，牛皮哄哄地到周边厂找了一圈工作，没能找好，却听说樟香厂招了几个新工人，两三天就学会了，还比老工人做得好！
    几人一下就瘪气了，就再也不敢把做灰这么个简单活儿，看成是了不得的技术了。
    为了生存，为了挣钱，他们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找王真祥，赖着要回来，并表示坚决按新工艺操作。
    王真祥也很生他们的气，本想就这么收下他们，但觉得不修理一下他们，他们还真不知天高地厚！
    王真祥就说：“我是可以收你们，但梁厂长没同意，你们做了也白做，算不了工资的。”
    这几人又来到厂长办公室求梁玉箫。
    等他们求得差不多了，梁玉箫说：“你们以前是没弄明白工艺，我也不怪你们，相信你们以后会做得很好的，但以后可不准再胡闹了！”
    一看老灰工全回来了，灰工车间的人过剩了，油漆主管沈序民就忙着来向梁玉箫要人，而且指定要调四个新招的小伙子，去给漆工做下手。
    当然，这可是学特种技术的好机会呢！
    灰工车间这一平顺，虽然改革之初误了几天进度，但用新工艺做出来的产品质量，连灰工自己看着都高兴，每天还能多做些活儿出来！
    贴纸工那就更高兴了，因为好贴了，每天都能比以前多挣二三十块钱呢！
    特别是成功地贴出了免漆新面料产品，从徐云腾到每个工人，都对梁玉箫从怀疑、观望，变成了认同、相信，为下一步的管理改革，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看来，真是应了“万事开头难”啊！
    月底前，梁玉箫分三次给全厂管理人员开了培训会，并用印回来的表格做假设，示范了他本人怎样按销售部下达的产品计划，来为工段分解生产任务。
    然后怎样把分解了的生产任务下达给主管，主管应该怎样为工人分解任务和给工人开小工单。
    工人做完后，主管应该怎样组织交接、签字认可加工数量。
    质检应该怎样检验并认可质量和签字，以及工人手头的小工单，没有做到数量准确质量合格就不能签字，没验收签字的工单，就是无效工单。
    当然也强调了，谁要是给数量不准，质量不合格的工单签了字，谁就承单后果责任，工人就无责了。
    如此，工人就会为了做到工单有效和工单上的工资金额不被扣减，自己就会把数量清点准确并做好质量，主管和质检也就很好验收了。
    当大家明白过来后，这才发现，这样一控制，管理进度和控制质量，哪里还需要罚款呢？
    同时，梁玉箫也培训了库房怎样使用分类领用表格来控制工人的领用，并给库房增配了人员，下令库房必须把每件产品的配件，按清单为每个单件产品装袋，车间不得再整件领取。
    油漆则由会计预算出定量指标，油漆主管按指标测算出每批产品的混合液用量，由库房按照梁玉箫定的配比比例，先兑好混合液才能发放。
    漆工只能领混合液，这就避免了漆工凭经验估计着配漆，主剂、固化剂和稀释剂三组份，严格按比例配兑了，油漆的质量，就得到了保障。
    用剩的混合液返库，抵扣领用指标，返库的混合液，就发放给灰工做封闭漆。
    超标用漆超过了限额上限的，就由漆工自掏腰包买漆，漆工就再也不会图方便把用剩的油漆倒在化雾池里了。
    另外，还拟定了一个常规管理规定，大意是规定厂部每周开一次生产会，各车间每早晨早点名并开三分钟早会，各车间每天搞一次小扫除，每月搞一次大清理大扫除。
    并建立检查评比车间整洁状况制度，还规定机电工每天定时巡视安全操作等等。
    开始几天，大家都很不习惯。
    梁玉箫就差不多都在车间里，巡视执行情况，随时纠正偏差，甚至手把手教主管分解任务、开小工单和教质检员检验签字。
    这样，在实践中培训了约有一个星期后，大家就都适应新的生产过程控制体系了，也就觉得，比以前更知道怎样来控制生产了。
    尤其是质检员们，再也不觉得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了。
    特别是主管，除了每天开工单要用一两小时，反而觉得比以前轻松了许多，少操很多心，少解决很多纠纷，生产却顺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