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5章音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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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梁玉箫还是没有看出来郑图山为什么会帮他。
当然,那种情况下,梁玉箫也不可能看出来,连话都没有说过的郑图山,竟能在关键时刻帮他,其实郑图山心里也是有所图的……
郑图山是兴陵新盛人,高中毕业后,在老家村小当了代课教师。
这人虽然没考上大学,却不甘现状,总想出人头地,总想多多挣钱。
郑图山很好学,代课期间,因村小教师都要兼教音体美,他除了教书,把笛子二胡风琴,都学得有模有样。
因为屡出风头,郑图山不久获得了同村女代课教师小徐老师的青睐,并很快结为了夫妻。
代了两年课,因为添了小孩,就感到代课教师那几个极其微薄的工资,根本没法养育小孩,就双双辞了职。
辞了代课职务后,因村办事处严重缺乏胜任的人,郑图山本人担任了村办文书,老婆小徐当了村办妇女主任。
离开村小学后,郑图山家里的包产地有爹妈耕种,而村文书事情又不多,他因总想多挣钱,就跟了村里一个木工师傅学木工手艺。
于是,郑图山就边当村文书,边学木工手艺。
这个郑图山,脑瓜特别灵光,经常跟着师父帮东家打家具,帮西家修房子,不到一年,技术竟然超过了师父。
但郑图山是个明理的人,师父教了他,他还是一直尊敬师父。
工钱也是,师父给他多少,他就拿多少,从不说三道四。
但是,他自感手艺过硬了后,就提前出了师,自立门户,给四近的人家打家具,工钱虽低,但到底是自己全得了。
于是,郑图山又叫老婆小徐来跟他学,也就是给他打下手,这就成了“夫妻木匠”。
这在当地,还算是新鲜事儿头一桩呢。
很快,郑图山和小徐就有第二个孩子了。
第二个是个女儿,他觉得上天对他还算公平,赐了他一儿一女。
因他夫妻俩都兼有村办事处的职务,他本人还真有点儿匪性,虽不凌弱,不挑事,但不知怎的,他那时并没有蓄大胡子,村里就是没人敢惹他。
所以,第二个女儿,郑图山只象征性地交了点儿超生罚款。
郑图山一心想多挣钱,但始终富不起来,而农村中的提留款,却越来越重。
郑图山夫妻虽然在村里有那么一点儿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津贴,时不时给人做家具挣点儿工钱,但也就比啥出钱门路都没有的其他农户,稍稍宽松一点儿而已。
要想生活得好一些,要想搞点儿什么,是绝对没有钱的。
到了大屿放有开三四年后,郑图山听那些在大屿打工回来过春节的人说,大屿有很多西炀洲和南邑洲老板办的家具厂,工资很高,能挣一千多元一个月!
郑图山在本地给别人做木工活儿,才一元五一天呢!
郑图山就和老婆小徐商量:“老婆,你看我们两个,就算勤奋了,也不乱用钱,但家庭经济始终紧绷紧,这样子,啥时候才能出头啊?”
“那咋办?我们去抢银行?”小徐随口应道。
“抢银行倒不必,我听说,到大屿家具厂去打工,一月能挣一千多元呢!
“干脆,你也是学了木工的,我两个都去进家具厂算了。”
小徐首先想到了娃娃:“那,两个小鬼咋办?”
“这还不好办?”
郑图山提出来以前,就考虑成熟了,说:“爸妈都还得力,把两个小鬼留在家里,有爸妈看着,你还有啥不放心?”
于是,两人和家里商量好,凑了六百元路费,来到了大屿。
郑图山打听到各类企业并没在大屿市里,都分布在各社区。
就又一路问道,找到了一家还在招工的外资家具厂,办理好了入职手续。
但因厂里住宿紧张,郑图山两口子就只能分别住男女集体宿舍。
郑图山也与梁玉箫初进家具厂一样,到了厂里,才知道工厂生产家具,与农村木工上门打家具,完全不是一回事。
于是,郑图山夹着尾巴处人,听从工厂安排,两人被分别安排给了两个开料师傅做助手,专门抬料接料。
郑图山好学,小徐也不赖,两人刚接了三四天料,就和师傅配合得很好了。
郑图山就开始注意师傅是怎样操作的,很有点儿像梁玉箫当年注意巩胜军是怎样操作的。
再熟一点儿,郑图山就开始关注木工造型的操作,休息时还要试试锣机、铣床,只是不敢去动三排钻。
郑图山毕竟有手工木工功底,人又年轻,天生好学,一个月下来,按厂里给上下手的分配比例,郑图山领了七百元,小徐领了六百元。
两个人加起来,还不能相当于一个师傅,虽然心里有点儿不平,但两口子一下子收入了一千三,还是蛮开心的。
以前,他们可从来没有一下子有过这么多钱呢!
恰好,刚发了工资,就有一台锯子的工人不知什么原因,坚持要辞职。
不过,那个厂的同行心里有数,是因为那个师傅找到开料工价更高的厂了。
早期到大屿投资办厂的外洲企业,开出的工资,在他们本洲看来,那就是零头,但在东冥洲的人看来,那可不得了!
那个时候,东冥洲的公务员和教师,还才一百来元一个月呢!他们给出千元工资,那可是十倍八倍呢!
但是,后面陆续有大屿本地人开厂了,为了去挖外洲企业的熟练师傅,就都抬高了工价。
越是后面开厂的,就抬高得越多,而外洲企业却一直没有上调当初工价。
所以郑图山所在的家具厂,工价就比梁玉箫所在的本地人开的家具厂,工价要低一大截。
郑图山就抓住这个机会,请缨接管了这台锯子。
于是,他就和老婆小徐,一主一助,成了正式开料工,而且每月都能挣到两千多三千元。
当然,经济收入有了,两人就不再住集体宿舍了,出去自租房居住,郑图山夫妇就有了一种安居感。
郑图山当然不满足两口子一月才两三千元,就一边开料,一边暗中关注木工工段整个流程的操作。
不过,有心计的郑图山,也顺便关注木工车间的流程管理,心里暗想,有朝一日,我要统管木工!
郑图山在大屿,一干就是两年。
还在梁玉箫到凉邦的三年前,郑图山听说凉邦的家具行业正在兴起,新办的厂很多,而且工价都比大屿给得高。
郑图山心里就想,自己已经掌握了家具工厂木工全流程的技术和管理,有实力另谋高就了!
而且,现在去凉邦,不像才到大屿那阵,身上没钱,多几天没找好工作就没法子了,现在就算一月两月没找好厂,也不担心生活问题!
打定主意,郑图山就和老婆小徐商量好,辞职闯凉邦。
郑图山夫妇到了凉邦,首先买张《凉邦日报》看招工广告。
当时,岳凌邦的至高无上家具厂刚修好开工不久,正在招聘技术工人,在《凉邦日报》广告栏以“凉邦家具协会第一厂”的名义,天天都刊登至高无上家具厂的招工广告。
郑图山看到了,就按广告所说路线,径直来到了至高无上家具厂。
那时,是裘显寅在一手组建新厂。
钟成军一伙是从小作坊出来的木工,制作造型功夫不错,可谁都不会用精密推台锯。
郑图山夫妇来了,正好填补上流程空白,就做了开料工。
也不知郑图山是怎么想的,一到凉邦,他就开始不刮脸了,蓄起了他的大络腮胡子。
郑图山一开始打工,就干的是工人活儿,又是在外企工厂,他教过书,在村里管过事,还跟过师父学手艺呢,因而他就不会犯梁玉箫那种无知的错误。
到厂的头两三个月,郑图山一直夹着尾巴开料,不招惹谁,不欺负谁,也不和人交流,只干他的活儿。
但是,心中却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厂里的一切。
时间稍久点儿,要不是他两口子需要相互说话,厂里的人还以为他郑图山是哑巴呢,所以背地里都说他是怪物。
郑图山一干就干到现在,钱确实是比大屿挣得多一些,而且厂里还给了他夫妇一个小单间宿舍,看来已经不错了。
但是,郑图山心底有抱负,只因为一直感到势单力薄,就一直隐忍着寻找机会。
直到看到梁玉箫是个有本事但没经验的新人,也是孤单无力的,就盟生了拉成一帮的念头。
但他郑图山,可不像梁玉箫那样凭感情用事,由着个人好恶办事。
郑图山更不会把帮私营企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看待,所以就一直隐忍不发,还要多看看再说。
反正没人核算成本,更不追究材料浪费责任,郑图山开料,就一改在大屿开料力求用尽板材的习惯,稍不顺手了,就扔废料堆,所以弄得炊事员还得备一把大斧,才能砸烂大块“废料”。
郑图山知道了梁玉箫也是从大屿过来的,因梁玉箫太小了,就以为是被大屿那边淘汰了的。
看了这么久,发现梁玉箫是有真本事的,但还是不理梁玉箫。
直到这一次,郑图山听到了砂磨工商量,要打梁玉箫出气,这才出面干涉的。
梁玉箫挨打的第二天,既不是星期天节假日,也不是才发了工资例行放假,厂里就放了一天假。
梁玉箫不知道为什么放假,只听裘厂长到处喊:“今天全厂放假一天,大伙散了,所有人都可以离厂出去休息!”
其实,这是焦厂长实在无单可下了,新样品又还没做出来,仓库里的积压货已经没处堆了,只好放假一天。
这一天,焦、姜、裘三人就去城里找岳老板讨办法。
放假这天半下午,进城玩的工人,都陆陆续续回厂了。
打扑克的,下棋的,洗衣服的,弄下酒菜的,各自都在忙着。
郑图山的老婆小徐在宿舍里忙着备伙食,他自己则坐在饭堂里,一个人玩两种乐器,拉一会儿二胡,吹一会儿笛子,一个人自得其乐,样子十分投入。
梁玉箫从外面回来,回自己的寝室,要经过食堂。
梁玉箫见到这个郑图山玩乐器,就有点儿手氧了。
梁玉箫是个爱好音乐的人,在学校里,没条件学乐器,但唱歌不错,凡学校搞活动班级出节目,梁玉箫都是“主演”。
梁玉箫曾经觉得,一旦进入到音乐的意境里,就什么都忘掉了,比醉酒的感觉还要好。
这时,梁玉箫见到郑图山正在吹笛子,就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说:“郑老弟,来,我两个和一曲,怎样?”
梁玉箫也会?郑图山感到意外,愣愣地看着梁玉箫,问:“你?你会哪样?”
梁玉箫说:“乐器我不会,但我唱歌还行,你伴奏,我唱歌,我们来和一曲吧?”
郑图山一听,别提心中多高兴了!
郑图山手中正拿着笛子,就顺口说:“那我用笛子伴奏吧,我们来和一曲《家乡处处风光美》,会吗?他妈的,我们长年在外,也想想家乡吧!”
“好的,我会唱这首歌呢。”
郑图山说:“我们用头一句来试试,看音调和拍否。”
两人就试了一句。
没想到,梁玉箫随边一唱,与笛子一对音,竟然就对上调了,简直就叫“不谋而合”呢!
两人都分外高兴,便先和了一首《家乡处处风光美》。
一曲未完,引来了十几个工人。
有了听众,两人性之所致,一口气和了三四首老歌。
和了几首歌曲后,郑图山一反往日谁都不屑一顾的冷酷样儿,对梁玉箫说:“梁老弟,走,上午进了城,老兄我今天买了菜,请你喝一杯!”
郑图山说着,收起笛子二胡,不由分说,拉上梁玉箫,就往他夫妇住的小房间走。
这时,小徐都已熄火一会儿了,准备就绪,就等老公来吃晚饭了。
虽然只有一小盆炖猪蹄,几大捧炒花生,两小袋麻辣豆腐干,可梁玉箫自从进了至高无上,要是不出去啜一顿,在厂里就没有哪一顿正经八百地吃到两片以上切成形状的肉过!
所以,虽然两人的荤菜三人吃,但这一顿,还真正算得上是打牙祭呢!
至于酒,是凉邦当地散装白酒,不算香,却纯正,还挺有劲儿!
在异乡打工,这样的伙食,实在是美味佳肴了!
梁玉箫没有想到,两件乐器,几曲老歌,竟然一下子就把两人的感情连起来了,难怪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呢!
梁玉箫是黄土邦人,郑图山是兴陵州人,南北相隔很远,两人口音不同,但音律却相通。
音乐的力量,真是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