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4章触犯忌讳的代价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32  更新时间:23-03-10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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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箫哪里知道,尹广财的名义工资,一个月是一千五,实际收入,任务多的时候,一万五都不止呢!
    油漆车间工人多,发工资时,尹广财抽头就多。
    工人是计件的,主管和工头抽了头,工人们就只能靠多做任务来提高他们的收入,尹广财怎么可能再要求工人做好呢?他有啥底气来要求工人做好呢?
    一路走去,仍然没人听他梁玉箫的,便向干砂车间走去。
    来到干砂车间,梁玉箫见十几个干砂工还跟往天一样,粗略地糊弄几下就了事。
    梁玉箫指着一摞已砂完的板件问:“喂,几位师傅,这一摞砂好了吗?”
    其中一个高个儿小伙子说:“没长眼睛吗?放这儿的,就都是砂好了的!”
    这些人咋啦?一个个都像吃了火药!
    梁玉箫忍住气,随手拿过一块板件,指着一片连砂纸都没碰着的地方问:“你看,这儿还是底漆呢,怎么能交给面漆车间?”
    另一个正在砂磨的四十来岁的工人,一下子火了:“姓梁的,有事没事跑来骚扰啥?关你球事,滚你妈卖脴哟!
    “老子做老子的活路,爱咋做就咋做,面漆工都没说好坏,就你个吃胀了没事干的东西,到处多管闲事!你给老子滚远点!”
    老子?滚?
    梁玉箫这一下也火了,但还是克制着火气,说:“喂,我尊敬你们是师傅,你们咋就这么蛮横呢?难道不应该做好吗?”
    那人“啪”地放下手中板件,高声说:“我看你才是不愿意受尊敬,谁说过不应该做好?我们说过吗?
    “但是,我们做好做坏,应该与你没啥相干吧?”
    这时,吵闹声引来了不远处的裘厂长。
    裘厂长近前来看了看,深藏在凹眼眶里的眼珠儿转了转,心想:让你姓梁的去自讨没趣吧,就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梁玉箫见裘厂长来了,本以为裘厂长要指责工人没有砂好,却见他并不指责工人,也不做调解,看看就走了。
    梁玉箫心里不明白,本来应该是你裘厂长管的事呢,咋就这么个态度?
    梁玉箫这人,到底是太年轻,弄懂了工厂管理,就把工产管理看得太简单了,直到这时候,都还没意识到,其实这是他自己做错了!
    梁玉箫嘴里还在说:“你们这么做,确实要不得啊,还是希望你们把每个部件砂到家!”
    “你他妈的,你砂得好,你来砂一块给老子看看!”
    又一个三十来岁的工人怒喝道。
    梁玉箫就拿过部件和砂纸,很快砂了出来。
    梁玉箫心里也有火了,重重地说:“你们不要以为我不会砂,我告诉你们,你们还只会干打砂纸一种活,我不但是所有流程都懂,还是过硬的开料工呢!我劝你们还是谦虚一点!”
    那伙人见梁玉箫实在是砂得好,心里却更反感了——
    照你这么砂,老子要多花好多功夫?一天要少砂多少块?
    其中一个小伙子知道梁玉箫每天吃了晚饭,都要经过厂背后的田间小道去江边散步,就打起了歪主意。
    小伙子恶狠狠地瞪着梁玉箫威胁道:“这是在厂里,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信不信,今天吃了晚饭,老子在厂外修理修理你个多管闲事的龟儿子!”
    “好好好,我不跟你们说了!”
    梁玉箫以为工人是说来吓唬吓唬人,出出气的,就没在意,回他的所谓办公室里,去记录今天的工作情况了。
    晚饭后,梁玉箫出了厂门,准备去例行散步,
    梁玉箫像往常一样,缓步朝江边走着。
    心里没有防备,梁玉箫就没有注意到,在田块另一边的田间路上,道边树林下,有十几个工人在边走边关注着他。
    梁玉箫没管他人怎么走,自己继续悠然走着,却见七八个干砂工和五六个灰底工,一共十几个人,从另一条田间道的树丛中,抢先走到了前面,再从横埂包抄过来,迎面拦住了梁玉箫。
    梁玉箫天真得还没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找他的麻烦的,就让开他们,从小道一侧继续往前走。
    但却被一个干砂工伸手拉住道:“嗯?臭嘴巴,还想往哪儿走?”
    “我去江边散散步,请让一下。”
    梁玉箫还想继续走!
    这时,十几个人把梁玉箫前后都围住了。
    一个小伙子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梁玉箫肩头上!
    这小伙子打过一拳,恶狠狠地说:“老子看你不打都像个贼!
    “不给你狗日的松松筋骨,你还会成天像苍蝇扑屎一样,到处乱嗡嗡,你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儿!”
    刚挨了骂,站在前面一个灰底工又一记耳光,“啪”地打在梁玉箫脸上,骂道:“你个龟儿子黄土耗子,你真他妈是吃胀了不消化!”
    又一个工人从另半边脸打来一耳光:“日妈的,人家主管跟厂长都没说什么,把你龟儿子要不完了,了不起了,成天都在到处找打!”
    几个人是紧接着打的,梁玉箫竟然来不及反应!
    梁玉箫连挨了一拳加两下耳光,才找到机会说话:“你们要干啥?你们知道打人的后果吗?
    “快让我过去,我也不跟你们计较,我要散步去了!”
    “哼,你要后果?”
    那个年龄大点儿的干砂工说:“打了你算个球,老子总不信,他焦光头能把我们都开除了?”
    那个高个儿小伙子说:“平常受你的闲气受够了!这么说吧,今天就算把你狗日的丢到江里去喂了鱼,也没人找得到这里来!”
    听了这话,梁玉箫突然意识到,这可是在天远地远的凉邦的乡下野外呢!
    梁玉箫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他都还不明白,工人们为啥对他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梁玉箫使劲挣了一下,仍没挣脱被拉着的手,但心里还没有紧张,打算和他们好好说,就说:“喂,各位,大家都是出门求财的,你们何必这么绝情呢?”
    “绝情?你他妈的平常就不绝情吗?要依了你,我们每天要多做好多时间,少挣好多钱,你晓得吗?”
    “你还知道出门是求财的?你狗日这是在断我们的财路!”
    好几个工人一齐嚷嚷道。
    “要是焦光头叫老子做好点,老子没办法,只能依他,可他都没说好坏!酒鬼虽然爱瞎咧咧,也没说过我们做得好不好,你却每天到处都喳喳喳的,故意找打啊?”
    大家都愤愤不平地闹开了。
    等他们吵闹发泄了一轮,梁玉箫说:“你们说的虽然有你们的道理,但既然做这份工作,把活儿做好,总没有错呀?”
    这话刚一出口,梁玉箫就又“啪啪”挨了两记耳光!
    有个工人说:“看来,这个姓梁的龟儿子,是个方脑壳,开不了窍,干脆再赏他一顿拳头,给他开开窍!”
    大家立即附和:“对,对,打,打,打痛他狗日的,打得他放不出来狗屁!”
    更有狠的,吼道:“他妈的,这狗日的太讨厌了,打他个七痨五伤,把他狗日的门牙打掉,免得他狗日的成天当绿头苍蝇!”
    那个高个子小伙子干脆说:“干脆,先打残他,再把他狗日的扔到江里,回去我们都不说,没人知道的!”
    “对,对,做了他,耳根就清静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高喊——
    “喂——!住手,你们搞啥名堂——!”
    大家扭头一看,见是郑图山喊着跑过来了。
    见了郑图山往这边跑,工人们就赶紧松了手,嘻嘻哈哈,一哄而散了。
    郑图山跑上前来,见梁玉箫头发蓬乱,衣襟不整,喘着气说:“唉呀,梁老弟,吃了晚饭我就听有人说,那几个干砂工商量着要打你!
    “我吃完饭出来到处找,才在这里看到你,来晚了,他们打到你没有?”
    梁玉箫心里十分感激,但不好意思说挨了几下,就说:“他们挡住我,不准我去散步,正在抓扯,你就来了。
    “还好,还没有打到我。”
    但是,被耳光打红了的脸,郑图山却看清楚了。
    郑图山说,“那就好,我两个到江边去散散步吧。”
    两人边走边说,往江边走去。
    凉邦的山水,让梁玉箫称道不已。
    山不算太高,山形大多壁陡顶圆,山顶多树,陡壁下没有缓坡,直接就是平坦的田野。
    地处东南,即便初冬,也是一派林木葱茏,清澈的仙女江,钻山而出,哗哗啦啦地往入海口流去。
    江边有道防洪江堤,堤上的垂柳簇拥着江堤,从西边的尽头经过脚下,再延伸向东边的尽头,在最后一线余晖映照下,宛如一幅丹青水墨画。
    梁玉箫观望着景色,竟忘了刚才挨打受辱的不快,心想咱们那儿要是有这样的景色,那该多好啊!
    看着江景山色,梁玉箫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郑师傅,你今天怎么会来给我解围呢?你平时不是都不理我吗?”
    郑图山说:“平时我是不理任何人的,我觉得这个工厂里,没人值得我理会。
    “今天既然为你抱不平了,那就说说吧。”
    “我也是从大屿过来的,没有本地老乡,也没同伙,我特别看不惯这个烂透了顶的厂,干我自己的活儿,不和任何人搭理。
    “当然,谁也别想来惹我,就连焦厂长,都对我敬畏三分。
    “不过,这段时间,我看你应该还有点儿本事,人也正直,但觉得你还不知道啥叫家具厂,还是不想理会你的。
    “后来听说你也是从大屿过来的,这才暗暗多了一些关注。”
    “所以,今天听到了那几个家伙商量要打你,看在都是在老家过不好,不得已才出来打工的份儿上,出来制止他们的。”
    梁玉箫真没想到,这个平日都不理会他的大胡子,竟然还有侠义心肠!
    梁玉箫连忙发自内心地说:“感谢,感谢,郑师傅,可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了!”
    郑图山又说:“先不谈感谢,给你讲个笑话。
    “我去年回兴陵过年,长途客车把我们拉到半路上一个苍蝇馆子吃高价猪食。
    “一车的人都被强迫去吃了,那伙强人个个都提着钢条,却不敢来强迫我,你猜啥原因?”
    “不知道。”
    “看我留着络腮胡子,他们拿不准啊!哈哈。
    “你看今天,我还不是一喊,他们就散了?
    “我虽然能蓄出大胡子,但我平时也想刮得干干净净的呢,可是,在这乱世,我就用来自我保护了。
    “待到能够抬头做人了,我肯定要刮掉胡子。”
    听了这个话,梁玉箫感到心有所悟,但没说出来。
    闲聊了几句,进入了正题,郑图山问:“现在没人听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玉箫竟然还是认为,原因是工人的素质太低,品德太坏,说:“主要是这些工人素质太低,有的人品德还太坏了。”
    郑图山说:“梁老弟,你年龄小很多,我就叫你老弟了。
    “你不要介意老兄批评你哈,你只说对了五分之一。
    “工人的素质确实是普遍偏低,但还有五分之四,你都错了——这次纠纷,是你的不对呢!”
    “怎见得就是我不对呢?”
    我的不对?梁玉箫心头生出了一丝反感,反问道。
    “我在大屿的那家厂,是南邑洲人办的,工人同样是来自全洲的农民工,但那里面,就没有这个厂的古怪现象。”
    梁玉箫禁不住插话到:“是呀,我在大屿的那家厂,也没这些古怪现象啊!”
    “人家是一级听一级的,每一级的管理人员都有权力,哪个做不好,就拿不到工钱,所以人家的管理就很顺。
    “这家厂,焦厂长是个好人,但他不懂管理,岳老板也不懂家具厂,还基本不到厂里来,成天忙他的板材生意。
    “酒鬼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全靠在岳老板、焦厂长几个面前吹捧好话,献媚卖乖,其实什么能力也没有,又不管事。
    “工人被主管掐了头,只好多做数量,反正也没人管质量,靠糊弄欺哄,就能多挣些钱。
    “你却偏要叫他们做好,他们要是做好了质量,就会少做数量,别说多挣钱了,就连被主管掐了头的亏空,都补不起来,他们能不恨你吗?
    “最重要的是,你又没权管他们,你真的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呢,老兄——!”
    其实,郑图山也还不知道裘显寅有硬后台。
    郑图山这一番话,算是把梁玉箫点醒了!
    梁玉箫一边思考着,一边喃喃地说:“有道理,有道理……”
    郑图山自己抽了根烟,想了想说:“梁老弟,我建议你不要再管他们,任他们怎样做,因为你现在管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你要认真观察他们哪些地方不对,不对的地方应该怎样解决,先做到心里有数。
    “你是搞设计的,文笔应该好,能看到问题,等到过年放假前,你把看到的问题都写出来,我两个先去找一下焦厂长,再一起去找岳老板,提出改进的建议。
    “没准,明年让你来当厂长,我来当技术副厂长,我两人配合,保证比那个酒鬼干得好。”
    “好,好,我以后就听郑老兄的!”
    梁玉箫感到,郑图山到底在家具厂干得久,特别是在大屿的正规厂干过,经验多,有见识,自己太没经验了,应该多听他的意见。
    这一路散步下来,梁玉箫感到了少有的轻松,竟然把挨打挨骂的屈辱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梁玉箫也多了一线希望——
    要是来年真能当上厂长,不仅能把事情做好,没准能挣上三四千元一个月呢,那么,家里摆脱贫穷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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