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76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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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情侣走在一班的搬水大军后不知道多少米,姜澈边走边和男朋友开玩笑。
    这时候其实是午觉时间,整栋楼都很安静,他们刚走没两步,就听见抽泣声。
    姜澈瞥了眼楼道深处,那是个男生。
    他坐着靠在墙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正在颤抖着偷偷哭泣。
    姜澈再一瞧,那男生在用双手抓自己,两条大臂已经被活生生抓出血。
    他刚想说话,抬眼就对上江朝的,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许还有一种悲伤。
    江朝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去。
    姜澈大概懂他的意思,再深深地看了眼那个男生,转身和江朝一块走了。
    他们脚步很轻,等走到差不多那男生听不见了,江朝才开口:“你认识他吗?”
    这男生他还真认识,就是四班冯骏玩得好的一哥们,也是四班的。
    “认识。”
    江朝“嗯”了声:“告诉汪恒,他知道要怎么做。”
    姜澈不明白他意思:“他学心理学的?”
    “学。”江朝不置可否,“但原因不是这个。”
    “他选择独自承受,多半是不想或者不知道怎么告诉给别人,哪怕是信任的人。但这种问题不解决后果会很严重。”
    江朝说话时,总给他一种熟练感。
    那时候江朝带着悲哀的眼神,他永远不会忘,因为那就像是在看同类一样。
    他不敢问一句“你是不是也这样过”,思来想去只好搂住男朋友的肩轻轻在他耳边落了一个吻。
    姜澈点头:“好,我等会去跟他说。”
    后来就是汪恒通过李勇的帮助,组织了各班班主任进行心理调查,真就把那个男生查出来了,为此还又多增了几个患有此类病症的学生。
    他们没有过激的行为,在一番挣扎后还是选择了治疗。
    ·
    写有“泄泄”二字的木牌还是一如既往地挂在那儿。
    铁栅栏旁的绿色邮箱早都已经掉漆了不少。
    上一次来这儿,是那天被姜老爷子打完喝醉酒误打误撞过来的。
    江朝路过邮箱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声,指着它对男朋友说:“这个邮箱让我捡到你两次。”
    姜澈想了想,就是两次。
    第一次是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夏天,第二次是在十七岁这年的夏天。
    姜澈扬起嘴角:“捡到了,就丢不掉了啊。”
    “是啊。”江朝推开铁栅栏,回头看了眼男朋友,“那你要被我捡回家吗?”
    姜澈听到这话哪还看什么邮箱,直接跑过去凑到江朝身前,笑道:“要啊。”
    江朝低头咬了下他嘴唇,低声道:“那你就再也不要跑掉了。”
    姜澈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正经地“嗯”了一声。
    ·
    楼顶天台上,那片小花园还盛开着花,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朝经常回来这边。
    但是事实证明姜澈想错了,因为江朝随意看了下四周:“舅舅是真的在种花这一块没有天赋。”
    “……”姜澈思绪一顿,“是他来养的花?”
    “嗯,他来的次数比我多。”
    “……好吧。”
    这片小花园刚好放着两张躺椅,江朝将它们擦干净才让男朋友躺在上面。
    今夜只有一轮弯弯的明月,不过星星还有许多。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姜澈嗅了嗅,身体越来越放松。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才听见男朋友开口。
    “听故事吗?”
    姜澈偏头看他,而江朝只是凝望着夜空。
    江朝见他不说话,才收回目光看向他:“嗯?”
    姜澈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牵住男朋友的手,也不管这姿势舒不舒服,看着他认真地说:“听,你讲的我都听。”
    “该从哪里讲起……”
    姜澈只是为了捧场,随口提了句“奶奶笔名”。
    正好符合江朝的意。
    “嗯,自诒。”江朝自顾自地说。
    “和门口木牌都是出自诗经里面的。”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姜澈接着说。
    江朝笑了笑:“很聪明。”
    姜澈捏捏男朋友的手:“谢谢哥哥。”
    “我记得你当时说,”爷爷一定很爱奶奶。””
    姜澈想起来了,他那时候觉得这是首爱情诗,所以爷爷和奶奶一定很相爱。
    但他现在总觉得不对劲。
    江朝语气淡淡地:“你和我一样,都认为这是爱情诗,所以她一定很爱爷爷。”
    “但不是。”
    江朝的爷爷是被判死刑的杀人犯,那时候的奶奶是没办法才嫁过来,谁知道三十几岁就没了丈夫,只好带着儿子独自生活。
    儿子便是江明,江朝的父亲。
    江父在和江母张薇离婚后,心理上的问题越发严重,最后犯下大错。
    他们这一代代人,活得都这样可笑。
    可这其中受害的莫过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的童年。
    奶奶名叫柳溪,她年轻的时候正是文革时期,那是个对于她这种从事文学方面的人来说的艰难时期。
    也正是在这个艰难的时期,她遇见了那个想付诸一生的人,只不过和江朝姜澈情况相似,那人恰好也是个她。
    她叫唐意。
    “文革时期,知识分子和有钱人的下场你记得吗?”
    “记得。”
    “我奶奶是当地学校校长的女儿,经常往学校跑,偶尔帮忙代课,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话,就是兼职吧?”
    “唐奶奶是那个学校的语文老师。”
    两个都是高知识分子,对自己感情很拎得清也看得清,在确定以后都将这份无法诉诸于口的爱慕藏在了心里。
    但是文革爆发。
    柳溪被保护得很好,但没办法,由于家庭能力差距,唐意被拉去从早到晚的批斗。
    在唐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柳溪再也没忍住,全力以赴保下了她,然后求着父亲一块带着她出国。
    十年后他们再回来,文革结束了。
    父亲也逐渐发现柳溪和唐意的不对劲,也是因此机会,柳溪和唐意都公开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可谁又能允许呢?
    在那个时代,这算是异类。
    柳溪被父亲强迫留在家里,唐意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那个时代,技术也不先进。
    歧视、谩骂、甚至拳脚相向的恶意太多了,柳溪被保护得再好也没用,她失去了唐意。
    唐意死在了一个夜晚里。
    那是边临最温暖的一个冬日里。
    唐意没有病却被逼出病,最后抑郁症发作,自杀而去。
    留给柳溪的只有一句话,也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反抗。
    ——世俗的眼光我不畏惧,我只爱你,对不起。
    后来柳溪嫁给了江爷爷,谁知道遇人不淑,最后成了杀人犯判死刑。
    柳溪带着江父独自生活。
    可谁知江父也跟他爹一个样。
    江朝总觉得奶奶太苦了,仿佛世间一切的苦难她都经历过了。
    姜澈心惊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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