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人也有所顾忌，不再喊人，而是正面对峙起来，不过颇有些虚张声势：“大胆！知道本、我是谁吗你就敢动手，若你伤到我，怕是十个你也赔不起！”
    “这位小少爷啊，看看周围啊。”成瑜笑起来，“这种地方，就算死一两个人，你觉得官府会查出来吗。”
    “你、你……”他明显慌张起来，“不行，我是、我是……”
    虽然大概猜出了他的一个身份，你却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小少爷，话说明白嘛，你是哪家的，说不定我会顾及你的……”
    话音未落，成瑜敏锐察觉到外面的喧闹声大了，似是在，快速靠近！
    “跟我走。”成瑜当机立断，拉起人就走。
    “欸？”小少爷蒙了。
    成瑜在周边绕了两圈，却并没有再选择小巷，而是转身向大道跑去，目标明确，直奔江岸边。
    “哟，身份不简单嘛。”跑路过程中成瑜甚至还有心情调笑。
    小少爷没理他。
    “到了。”成瑜停下，看向他，“这里风景应该不错，人还多，随着人群走动的话，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你。”
    “对了，我刚刚吓了你，现在也帮你摆脱了麻烦，那么，这笔账一笔勾销？”
    说道这个，那小少爷可就精神了，他怒目而视：“谁跟你一笔勾销，你刚刚是不是还攻击我来着，我可没忘。你，粗鲁，莫名其妙！等我知道你是谁，我要你好看！”
    “好，我的错。”成瑜有些头疼，“那么，难哄的小少爷，我赔罪。”
    话音刚落成瑜一把脱下身上的外袍，罩住了眼前人：“想偷跑出来，也做好准备啊，你身上哪哪都显眼，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傻吗。”
    “下次记住了，换一身衣服再出来。”成瑜仔细理着衣服。
    那小少爷又再次呆在了原地，僵硬得仿佛一根柱子。
    “好了，好好欣赏这京城吧，算我尽了地主之谊。有缘再见。”成瑜理好了衣襟，最后看了看，随后转过身离开。
    成瑜走后，身后人终是有了动作，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外袍，一触即分，蓦地，他“咻”地红了脸，紧紧抓住衣襟，反应过来：
    “大胆，谁要你尽这地主之谊，本皇子有的是人鞍前马后！还敢对本皇子不敬，还敢说本皇子傻，还、还……”他的头越来越低，似乎只能这样掩饰脸上的绯色，“这，粗鲁，莫名其妙！”
    话虽这样说，抓着衣襟的手却没有松开。
    成瑜来到桥边，朱福禄已经早早等着了。见到人来了，他立刻上前禀报：
    “殿下，奴才刚刚问了人，说是并未看到什么异域人出入，但是有好些个富商个把月前来了京城，说是来做生意的。那些个富商也神秘，商品从不外露，全都装在马车或箱子里，只知道价值不菲。拉车的马据说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价值连城。”
    成瑜点点头，说道：“万溪使臣应该都已经进京了。”
    朱福禄有点急：“什么！莫非是那些商人！可是殿下，这，怎么会，半点消息没传出来。别说我们了，皇上那边也没接到消息啊。”
    成瑜道：“万溪领土多山林，少农田，地势恶劣，因此国内贵族冬日多穿着动物毛皮，而非棉衣。万溪又是个宗教国家，传闻还有着活人祭祀的习惯，不仅是礼器，那些个贵族身上的饰品也多是骨制，来凸显高贵。”
    他想起了那个小少爷脖颈上的珠串，摸上去寒气逼人却光滑。从手感来说，只会是骨制品。
    朱福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那，殿下，您会这么说，是刚刚遇见什么人了吗？”
    好问题。这他要怎么回答。
    不过他也有点好奇，这万溪使臣都已经来到天子脚下个把月了，居然会不去觐见，这打得是什么算盘呢。
    隔日，成瑜没有选择回去，尽管朱福禄在一旁鬼哭狼嚎，他们依旧在第三天午后才返回了皇宫。
    成瑜刚坐上他宫里的椅子，朱福禄就有话要说。
    他似是思索了好久，才忍不住道：“殿下，离除夕家宴只有一旬多一点的日子了，您看咱要不要提早准备准备？”
    潜台词，没有时间再出宫了，要去见皇上了。
    成瑜失笑：“自然，新岁，除旧迎新，这么重大的日子自是要好好准备。要不然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他又有点烦躁：“虽然我不在乎什么仁义礼制，但是当着父皇的面，我总是要遵守的。”
    “七皇子——”门外一道求见声传来。
    朱福禄去迎人进来，成瑜认出了那人，是母后那儿贴身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行礼后禀报：“七殿下，贵妃娘娘让奴婢过来传个话。万溪的使者今早已经进宫面圣，皇上念在万溪到大姜路途遥远，因此特许万溪使者留宫参加除夕家宴，由太子接待，以表重视。”
    成瑜点了点头，一挥手，让其离开。
    “殿下，您看？”朱福禄询问道。
    成瑜思索道：“万溪比起姜国的话，条件艰难，所以自古就向咱们大姜进贡以求庇佑。不过万溪这几年发展迅速，如果存了什么不安的心思，趁着这次新岁，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朱福禄再问：“殿下，那我们要不要做好准备，应对一下突发状况？”
    “嗯？为什么要我们应对。”成瑜脚一挂，直接一个侧躺，“万溪的事有父皇考虑，没了父皇将来四哥也会顶着，终归轮不到我们担忧的。”
    他只想躺平，过上不用奋斗的日子。
    朱福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沉默：“……是，您说得对。”
    ——
    除夕家宴。
    成瑜百无聊赖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看一下那边万溪的使臣们。那些个使臣们大多满脸络腮胡，动作豪迈粗犷，随心所欲，彼此间交流说的皆是万溪的语言。
    不管是从外貌，举止，或礼仪，万溪人看起来都与大姜人格格不入。成瑜皱了皱眉，如此想到。
    很快成瑜就失了兴趣，目光往旁边一偏，看向了另一个人。那人坐在使臣的最外侧，独自一人垂头坐着喝酒，面无表情，也不与旁人交流。
    那天的小少爷果然也来了，成瑜轻笑。这是在借酒消愁？
    倏地，使臣中最中央的一人起身向皇上敬酒：“臣使奉万溪王意愿，特来大姜恭贺皇帝大喜。此次由九皇子云锦带领万溪向皇上献上敬意，九皇子就代表我们万溪的皇室，代表我们万溪的神明。”
    出乎成瑜意料，那小少爷居然举杯站了起来。小小一个在周围人的衬托下十分不起眼。
    居然是皇子。成瑜沉思，可是为什么使臣嘴里尊贵的皇子会坐在使团最偏僻的地方。
    为什么……像是不受重视？
    使臣又说：“素闻大姜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外界传闻，万溪一直心悦诚服。今有幸得以见到大姜的皇帝，我等更是心生敬仰，万般佩服。在此我先敬皇上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说不完的场面话，成瑜心中不屑。令他在意的是，那九皇子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嘴角都抿直了。
    家宴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场。朱福禄悄悄与成瑜说：“殿下，万溪的使臣看起来都挺懂礼数的，尤其是听说今年的贡品，无论是药材还是工艺品，都是顶顶好的。他们还另外备了一份贺礼，什么珠宝绸缎啊，都有，这态度还挺好。”
    成瑜敷衍地应了一声，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几人身上。朱福禄看去，那正是成璧与万溪使臣。
    成璧正在和使臣攀谈，使臣也相当给面子，像是在感谢这几天大姜对他们的招待，一时间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场面万般和谐。
    成瑜眼睛扫视了一圈，立刻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他侧过头对朱福禄说：“你先回去，我现在不需要人跟着。”
    朱福禄应声离开，成瑜则从殿内侧门走。他避开人，不断用目光寻找，看看能不能刚好找到某个偷偷溜走的家伙。
    终于，他走过了几条主干道后，他在湖心亭找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怎么。”成瑜忽然出声，那人身影一抖，猛回过头来，“我的地主之谊没尽到位？让尊贵的九皇子独自一人悄悄离开散心？”
    成瑜本以为那人会直接开口争论，或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结果没想到，那人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又转过头盯着湖面，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你叫云锦是吧。”成瑜走过去与他肩并肩，“第一次见你时你可不是这幅样子啊。才几天不见，是忘了我吗？”
    云锦开口：“既然能在除夕宴上露脸，你应该高低要是个大贵族。难不成姜国贵族皆是如此放纵自我，直接忽略礼仪与他国人交流？”
    成瑜没有理会这话里浓浓的火药味，只是自我介绍：“姜国七皇子，成瑜。”
    “你也是皇子。”云锦叹了口气，“姜国的生活应该很好吧，这里大片的平原，农业发达，物产丰富，肯定能锦衣玉食一辈子。”
    成瑜听着听着觉得话不对味，但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听云锦叹息：“明明我也是皇子，现在反而要受限于他人，处处受人冷落。”
    成瑜反问：“你是指与你一起前来的人？你是皇子吧，皇子命令下属难道不该天经地义。虽然这套礼教确实古板，但不可否认很好用啊。我记得你们还有自己信仰的神，那么不更应该注重这方面吗？”
    云锦苦笑了一下：“对于那群人来说，神明的使者——祭司说的话比我的管用多了，万溪王都有时会听从祭司的指令。万溪皇室这一代皇子数量众多，我只是其中一个。此番来到大姜，不过是为了突出万溪的用心程度，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皇室的招牌罢了。”
    “的确，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一个未束发又好像不受重视的皇子可以代表整个万溪？”成瑜坦白。
    “你很失礼诶。”云锦稍微精神了点，又很快泄气，“这不过是使团内部统一的说辞罢了，他们又不是我的人，我也不过刚刚把他们认全，他们只需送我到达大姜。其实我来这里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也不明白万溪内部怎么选择了我……”
    意料之外？成瑜疑惑。
    察觉自己差点说漏嘴，云锦连忙隐去了神色，换言道：“已经很晚了，七皇子请回吧。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回万溪了，可能日后不会再见了，不如就此别过。”
    见云锦没有再透露消息的意思，成瑜只能告别：“那，就此别过。”
    回宫路上，成瑜总觉得哪里很违和。
    为什么使团在进京后没有立刻进宫？
    明明不在意这个皇子，为什么强调他的重要？
    有什么情况，是要欺骗姜国皇帝的？
    “殿下，殿下？”
    成瑜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猛然回神，说道：“怎么了？”
    朱福禄担忧的站在一边：“殿下，您从回来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奴才叫你也不应，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摇摇头。
    “已经很晚了，殿下。子时已经过了，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皆已经歇息了，让奴才服侍您睡下吧。”
    成瑜现在思绪正杂乱，他心里总是感到不安。
    “啧。”他咂了下嘴。与其在这里云里雾里乱想，不如出去打探消息。
    “朱福禄。”成瑜匆匆出门，“我一个人出去看看，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不在寝宫里。”不搞明白这个，他寝食难安。
    ——
    成瑜一个人在青石路上缓缓走着，就算思绪杂乱，深夜的风也能强迫他冷静几分。不过走着走着，成瑜发现这条路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不通往湖心亭的路嘛。
    成瑜：“……”合着又走回来了呗。
    也行，在湖边吹冷风有助于他静心思考。成瑜扶额，苦中作乐的想到。
    他来到湖边，月光照亮着这片水面，倒是印着这里亮了几分。
    云锦已经走了啊，成瑜心中叹息，紧接着他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刚刚起码还有风声，现在可是连风都不吹了。
    也就他，天寒地冻的还傻傻的出来闲逛。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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