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缓兵之计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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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长河听到鸡鸣声,身体猛地一颤。
    他从梦中惊醒,也没盖被子,一条腿还挂出了床沿,腰腹位置缠着薄薄一层、皱巴巴的床帐。
    许长河抬起手,除了左臂渗出一点血的布条,还多了好几道泛着淤青的勒痕。
    约莫恍惚了半盏茶的功夫,许长河才想起自己是谁、在哪里、昨晚做了什么。
    他仓惶不已,挣扎着起来,在凌乱不堪的床里急切地摸索寻找着。
    没有?
    墨青席呢?!
    一片狼藉地床铺在无声控诉着他的暴行。
    床脚都塌了一截,床板松散,吱呀吱呀响着,许长河不得已从东倒西歪的床上下来,一脚踩到了被子。
    他屏住呼吸,僵硬地低下头,终于找到了墨青席。
    墨青席拢着破破烂烂的被子,极力蜷缩着,眉头紧蹙,面色苍白。
    “青席!”许长河跪下来,把他抱在怀里。
    墨青席颤抖着睁开眼,失焦的双目里还残余着无法遮掩的恐惧。
    许长河稍稍掀开被褥一角,又很快给他捂上了。
    豆大的泪珠稀里哗啦砸了墨青席一脑袋。
    墨青席的嗓子吞咽唾液都疼,却还得出声安慰许长河:“别哭。”
    许长河看到了被自己挣断的腰带,哭得更大声了。
    墨青席没力气抬手,就用头蹭了下许长河的下巴:“我好疼,你乖一点,先给我倒杯水。”
    许长河听着他微弱嘶哑的声音,心如刀绞。
    床是不能睡了,许长河把墨青席抱到外间的软榻上,然后慌慌忙忙去倒了满满一杯茶。
    虽然等端到墨青席嘴边的时候已经泼出去大半了。
    墨青席喝了两口,缓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许长河噙着泪摇头:“没事。”
    都折腾成这样了也不见倦色,墨青席羡慕地审视着许长河。
    许长河跪坐在地,眉眼低垂,悔恨交加。
    墨青席于心不忍道:“去穿衣服。”
    许长河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满脸羞愧地去翻出干净完好的衣服。
    底裤一套、双手往袖管里一插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似的,急急忙忙回到墨青席身边:“我去请余先生吧。”
    也只能请余先生了,墨青席被他搞成这个样子,外面请来的人要是口风不严,许家的面子暂且不谈,墨青席还得继续做人呢。
    姜悬或许是最佳人选,可他与许长川同龄,一想到墨青席会被看光,甚至是检查、上药,许长河就没来由地恼火,焦躁不安。
    墨青席对自己的情况大致有数,他脸皮也没那么厚,为这事去劳烦余先生。
    “先打水来。”墨青席气若游丝道:“你的手不能碰水,给我擦一下身吧。”
    许长河总算是把衣服穿好了再出门。
    他不单提回了一桶热水,还带了个小尾巴——沈虞城。
    沈虞城没有进门,等许长河把水桶放好,再出来接他手里的食盒。
    许长河接过的时候小声问他:“余先生没生气吧?”
    沈虞城笑着摇摇头:“先生只说了好好照顾青席,还有那两种药膏的用法。”
    许长河这才放心。
    给墨青席简单地擦拭清理,再涂好药,许长河出了一身汗。
    墨青席途中小睡了一会儿,而后被药膏带来的异样感唤醒。
    许长河就着剩下的水,避开伤口,把自己胡乱擦洗了一遍。
    食盒顶层的汤药温度刚好,他小心翼翼喂墨青席喝下去。
    第二层是清粥小菜,许长河像是饿极了,食指拇指扣着碗,两口就喝完了。
    墨青席温声细语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哪儿也不去。”许长河趴在他手边:“我等你好起来。”
    “后面有一场恶仗要打。”墨青席说:“得养精蓄锐。”
    许长河的脑袋往里拱了拱:“这会儿那帮御史应该在朝上可劲儿参奏吧,我今年出的风头比祖上三代加起来都多。”
    “长河,没什么好怕的。”墨青席告诉他:“你身侧有我,身后也并非空无一人。”
    揠苗助长是长不出参天大树的。
    他的小郎君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很努力地成长了,所以这一次,墨青席不想他再感受苦难。
    墨青席指尖碰了碰他柔软的耳垂:“昨天帮你脱离困境的,是良弓吧。”
    泯生刃造成的伤口,独一无二。
    许长河这才想起来解释:“对,我一进客房就被那疯女人抱住,但很快把她推开了,良护卫踹开门来救我,那女的不光扒拉我的衣服还把自己搞得见不得人,还大吼大叫的要引人来看。”
    墨青席:“……”
    许长河继续道:“要是把她打晕了就更说不清了,我干脆借了泯生提着她出去,划自己一刀是为了提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如果你不信,我把良护卫找来!”
    墨青席用平静而温和的两个字抚平了许长河激动的心:“我信。”
    “我只想要你。”许长河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有你就够了。”
    “那你信不信我?”墨青席把问题抛还给他。
    许长河茫然地抬起头。
    “现在朝堂上,这事多半已经有了定夺。”墨青席道:“那女子多半是世家出身,非寻常人户,不能随意处置,你把她提到人前,害她颜面扫地,她的家人今日自然是要向许家讨要说法。”
    许长河抿嘴不语。
    “圣上后宫佳丽三千,他不会在意这种”家务事”。”墨青席口吻风轻云淡:“他会让许家收了那女子,给她一个名分。”
    许长河猛地撒开墨青席的手,往后退:“你让我娶她?墨青席你疯了!”
    墨青席猜到他会有这个反应,所以迟疑到现在才开口:“这是权宜之计,而且也不会马上成婚,只是应下定亲一事,就说你还小,且再晚几年。”
    “你……”许长河现在觉得昨晚自己是干少了,还能让墨青席的嘴说出这种违心话:“你不喜欢我了吗?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不要我了!”
    他越说越离谱,墨青席连忙打住:“长河,我有把握让你娶不到任何一个女人,这只是为了不让幕后之人奸计得逞的缓兵之策。”
    许长河设身处地想了下,倘若换作墨青席收女人,他能把房顶掀了。
    “我不要。”许长河气鼓鼓道:“我身边不会有别人……那贱妇连名义上存在过都不行!”
    “……”
    墨青席身心俱疲:“还好没有事先告诉你。”
    否则这会儿他能闹到殿前去。
    许长河顾及墨青席的身体,没有气到夺门而出,委屈巴巴盘腿在地,耷拉着脑袋:“非要我把我算计进去吗?”
    墨青席道:“你已经入套了,我们只得将计就计,谋定而后动。”
    许长河脸色极差,憋了半晌,他再也忍不住,起身去吐了。
    那软绵绵的胳膊缠在腰上的触感、扑鼻而来的胭脂香、绣着并蒂芙蓉的肚兜……一切都令人作呕。
    墨青席咬着牙想撑起身来,腿却根本没办法动弹。
    许长河吐得脸都青了,用脸盆里的凉水搓了把脸,湿漉漉地走回来:“你接着说。”
    墨青席哪敢再提这茬:“对不起。”
    “是我没用。”许长河颓废地坐回榻前:“一个疯女人就能把我搞定了。”
    墨青席手腕搭在眼睛上,唉声叹气:“长河,我没带过孩子,但你这样钻牛角尖的,着实欠揍。”
    许长河:“……”
    墨青席累了,翻了个身:“我出去吧,我要睡了。”
    “你生气啦?”许长河这会儿又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青席,我钻出来还不成么,你别不理我呀。”
    墨青席将被子蒙过头:“出去!”
    许长河准备蓄力哭一场讨得墨青席心软,谁想他刚要扯嗓子开嚎,门就被敲响了。
    照理说今天不会有人再踏进这个院子的。
    许长河去开门。
    许二夫人穿得十分庄重得体,衬得他这个儿子凌乱不堪。
    “娘亲……”许长河顿时僵住。
    “青席醒了是吗?”许二夫人语气平和,但神情肃然。
    不等许长河应声,墨青席吃力回答:“是。”
    许长河见许二夫人望着自己,后知后觉侧身让道。
    许二夫人就进去看了一眼,转身出来:“你那屋子还空着,东西齐全,把青席抱隔壁去休息。”
    许长河愣了下,然后转身去把墨青席连人带被抱过去。
    墨青席全程将脸埋在被子里,耳朵通红。
    隔壁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扫,一尘不染。
    墨青席沾到枕头,困意卷土重来。
    许长河给他掖好被子,再把床帐放下。
    许二夫人在屋外道:“长河,你随我出门。”
    她罕见地用了不容拒绝的口吻,一反常态的严厉。
    墨青席朝许长河点点头:“去吧。”
    许长河草草收拾一番,随许二夫人走了。
    坐上马车,许长河才问:“娘亲,要去哪儿?”
    许二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男人有男人的计策……”话到此处,她稍作停顿,沉声继续道:“但对付女人,还得是女人。”
    许长河没见过他娘这么强势的姿态,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马车畅通无阻到了一户姓柳的人家。
    许长河扶许二夫人下来:“这是哪里?”
    “正议大夫,柳大人家。”许二夫人让小厮去敲门,整理了一下袖口:“昨日被你拖行出来的女子,就是他的女儿。”
    许长河霎时换上一副吃人的嘴脸。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在外主不了事,在内管不了家。”许二夫人自嘲一笑:“长河,现在全城的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
    许长河握紧双手:“娘亲,是孩儿不孝……”
    “给我站直了。”许二夫人没让他把话讲完:“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不等许长河追问,柳家大门已经开了。
    柳大人这会儿还在朝上哭得死去活来呢,出来相迎的是他的夫人柳赵氏。
    许二夫人屈膝作礼,而后对许长河道:“跪下。”
    许长河眨了眨眼,一掀衣摆,直挺挺跪好。
    柳赵氏吓了一跳:“啊呀这是做什么?!”
    许二夫人对带来的两个小厮道:“给我打。”
    两个小厮是备着家伙事儿来的,一左一右,没一下板子都打得梆梆响。
    柳赵氏大惊失色:“快快住手!”
    许二夫人道:“逆子酒后失德,冒犯柳家姑娘,是我教子无方,特来上门请罪,给柳家一个交代。”
    这顿板子打得实实在在,许长河硬是没吭声。
    过往路人不由得停住脚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柳赵氏劝了好一会儿,最后看许长河都被打趴下了,才想起来让家丁去拦着。
    许二夫人目不斜视,喊小厮停手之后,她不冷不热地问柳赵氏:“令嫒何在?”
    柳赵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近的速度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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