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醉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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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长河任性撒泼之下,墨青席住到了他的隔壁。
许二夫人为此还觉得很对不起墨青席,不能让恩人住最好的厢房。
墨青席却说客随主便,只要许长河高兴,老老实实把伤养好,他住哪里都行。
听听,多么善解人意!
许二夫人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许承会对他青睐有加。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她生的呢?
许长河瘸着腿,又不想坐轮椅,整天勾着脚上蹿下跳,可把跟着伺候的家仆吓得不轻。
墨青席得了书房的使用权,在里面看书习字,许长河蹦进门来,他正在研墨:“你就不能老实躺着?”
“我躺得背都麻了。”许长河跳着过去,扶桌找地方坐下:“你也不来看看我。”
墨青席道:“半个时辰前我才从你房里走出来。”
“那也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了。”许长河抓了镇纸在手里把玩:“我娘的补汤越熬越夸张,断腿喝什么王八汤啊?”
“……”墨青席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
许长河好一通东拉西扯,直把自己讲得无聊了,才放下镇纸,伸起懒腰:“也该给我爹写信报平安了。”
他回家那天许远就送去一封了,只是许长河的亲笔,许承收到会更高兴。
墨青席忽然道:“你告诉大人,待你腿伤痊愈,我便启程回虞城县。”
许长河手一抖,墨汁斩卷,他拔高声调:“你再说一遍!”
墨青席说:“做人要信守承诺。”
许长河把笔一摔,想发脾气,又觉得委屈,难过得眼眶通红:“你就这么舍得?”
墨青席轻声哄他:“我怕待得越久,越舍不得。”
许长河坐在椅子上,抱住他的腰:“你再多陪我些时日,好歹陪我过了生辰。”
许长河生于人间芳菲绮丽的三月。
他今年满十六,经受牢狱之灾,劫后余生,大难不死,许家必会为他大操大办。
墨青席见不得他泪眼婆娑的模样,依他:“好。”
许长河便埋头在他腹间蹭啊蹭。
许二夫人寻着人到了书房外:“长河,喝汤了。”
许长河被打搅到,气得大喊:“他不在!”
许二夫人:“……”
墨青席忍笑去开了门,并看着许长河皱眉喝完了那碗甲鱼汤。
……
虽说伤筋动骨养百日,但许长河仗着年轻和各种稀贵的药材,不到一个月就卸了夹板,开始为祸四方。
京城的院墙透风似的,许长河还没走出家门,这五花八门的请帖便蜂拥而至。
墨青席得圣上赏识,其才能更是有目共睹。
一介布衣,纵马拦驾;
两日之内,御前翻案。
成了全京城达官显贵、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长川休沐在家,将这些请帖都拿给许长河,让他学着处理人情世故:“这些都是邀你出去的。”
“邀我?怕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吧。”许长河冷哼,逐个看过去:“我落难时这些人没少奚落许家吧,怎么,我家现在有个香饽饽,倒是拱着鼻子过来了。”
许长川看他把请帖都丢进了火盆里:“你也不可能把墨青席一直藏家里。”
许长河心生歹念:要是能藏屋里就好了。
“天暖了,也该带青席逛一逛京城的街了。”许长河食指轻点桌面:“哥,给点钱呗。”
这要是往常,许长川没给个白眼就不错了。
只是许长河在家闷了这么些时日,先前又在牢中饱受折磨,许长川面上不做表态,心里还是很疼惜这堂弟的,亲自点了银两,交到他手上。
再说了,现在也有人替他管着许长河了。
许长河拿了钱撒腿就跑:“那我去找青席啦!”
奔入春阳里的许长河,发带飞扬,比满庭蓬勃的花草还要鲜活。
他从书房一路往厢房寻去,健步如飞。
许二夫人远远瞧见,慌忙喊道:“长河,你慢些。”
这腿才好几天,哪能经得起如此折腾!
“娘亲。”许长河到她跟前,开口便是:“你见着青席了吗?”
“我……”许二夫人顿时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
许长河摆摆手:“算了,我自己找吧。”
“那也不必这么着急。”许二夫人用手绢给许长川擦拭额角的汗,“墨公子是贵客,别让他看了笑话。”
许长河不以为意:“我的笑话他看得也不少了。”
许二夫人:“……”
“也别墨公子墨公子的喊他,听着别扭,还生疏了。”许长河不乐意:“青席这名字多好听啊。”
说着他又心生一计,补充道:“或者娘你唤他昭昭,他一定会很感动。”
许二夫人茫然:“昭昭?”
许长河心满意足:“诶对,就这么叫。”
许二夫人还在一头雾水,祠堂忽的传来瓷器破碎的动静。
母子俩匆忙赶至,见着墨青席站在许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正俯首注视着一滩碎瓷片。
许长河一眼认出那是供花用的小花瓶。
许二夫人命人清扫,又安慰墨青席道:“不碍事的,你没伤着吧?”
墨青席轻轻摇头:“没事。”
“你没事?”许长河挑眉:“我有!”
许二夫人看向他:“怎么了?”
许长河指着地板上的碎片道:“碎片都不是完整的,显然是在别处打碎之后又拿到这里再摔了一回,青席听到声音进来查看,然后又被我们撞见……这显然是栽赃。”
许二夫人捂着嘴:“天呐。”
许长河面沉如水道:“去把许少卿请来,好好查查。”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扑出来一个小丫鬟:“二公子饶命!”
落在许二夫人手里尚有活路,要是被许长川逮住,且不说就地发卖,板子还得吃足了数。
“长河。”墨青席说:“她只是不想受罚。”
墨青席是贵客,他打碎了祠堂的东西,谁都不会为难他,但这小丫鬟不同,她的命运会因为一只瓷瓶而天翻地覆。
“做错了事就要认错认罚,栽赃嫁祸乃品性不佳,为人不齿,与身份高低无关。”许长河斩钉截铁道:“我许家决不能姑息养奸。”
习习春风掠过祠堂,拂上许长河清澄的眉目。
许二夫人如梦初醒,好似这一刻才意识到许长河的成长。
“我带青席出门透透气,这内宅事务,娘亲你去说与伯母听吧。”许长河知道他娘面慈心软,一味宽宥,而大伯母御下严苛,绝不会轻饶。
许二夫人见他态度坚决,也只能应下:“好,那你们晚饭还回来吃吗?”
“天黑前回来。”许长河把墨青席从祠堂牵了出去。
一拐过门,到许二夫人看不见听不着的墙角,许长河就把墨青席抵在墙上质问:“你刚才为何不解释?”
他不信以墨青席的眼力看不出碎瓷片的问题。
“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墨青席望着与自己一般高的许长河,感慨时光飞逝的同时,又不免担心,以后论事分说,光气势上就要输许长河半截了。
“下不为例。”许长河趁着四下无人,在墨青席脸上亲了亲:“走,跟小爷我吃香喝辣的去。”
墨青席笑着点头,顺便提醒:“你的腿还没好利索,不能骑马。”
许长河依他,坐马车出门。
车厢里,许长河仔细检查墨青席脸上的伤,确认恢复如初,才勉为其难不去找琅轩的麻烦。
墨青席还没好好逛过京城,问许长河:“我们要去哪儿?”
许长河笑答:“朝华楼。”
朝华楼临街而立,挂着御赐金匾。
它不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但菜肴有口皆碑。
据说是先帝微服出巡,在此用饭,回宫之后念念不忘,最后还将厨子打包带走了。
有金口在先,朝华楼不负盛名,生意蒸蒸日上,座无虚席,伙计从原先的几人到现在的几十人,仍是应接不暇。
许家的马车刚挺稳,掌柜热情相迎:“许小公子大驾光临,怎的不提前通知一下小店,也好让我们备个上座儿。”
许长河没下来,趴在车窗上枕着胳膊,听完往里一偏头:“他说没座儿,我们换一家吧。”
掌柜一愣,伸手挽回:“诶,小公子且慢,有座儿!”
为了应付一时兴起要来用饭的世家子弟,朝华楼特地腾了几间雅座,专供这些祖宗。
许长河掀帘出来,没让车夫搀扶,单脚跳下:“要间敞亮的,上你们的招牌菜,不要酒,两壶碧涧茶。”
掌柜忙点头应下,吩咐伙计去做。
车夫恭敬地将墨青席扶下来,再把马车驾去停好。
掌柜终于得见名扬京城的墨青席,但他还得明知故问:“这位公子是?”
许长河拉着墨青席往里走:“我朋友。”
三楼雅间,八窗面阳。
下方街市车水马龙,远处楼阁巍峨,繁花似锦,尽收眼底。
待茶水奉上,许长河没留人伺候,给墨青席添茶倒水的活儿,他哪里舍得白白浪费。
没过多久,掌柜端来一盘点心,说是客人送的。
自这盘点心之后,掌柜陆陆续续送来不少精致且名贵的茶点茶糕。
许长河让掌柜立上屏风,并吩咐道:“回赠一道甜羹,就说我这儿正用着饭,没多余的分给他们。”
掌柜顶着满头冷汗退出去了。
墨青席看出其中的名堂:“有人想见你。”
“见我是顺便。”许长河撇嘴:“都是冲着你来的。”
墨青席轻轻吹拂热气:“那这道屏风的意义何在?”
一道屏风能挡君子,但拦不住恬不知耻的泼皮。
许长河给墨青席拿了一块绿豆糕,半开玩笑道:“你猜他们会用什么借口,走错还是碰巧?”
墨青席放下茶盏,抬眼看他:“讨茶水。”
果不其然,朝华楼的招牌菜还没上齐,就有人等不及“路过”雅间,言语惊喜——
“长河!你小子,出来吃饭怎么也不喊我?正好,我来你这儿讨杯茶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