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梁家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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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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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承在河边丈量水深,远远就听到那熟悉的马蹄声和金铃响。
“吁——”
许长河勒马,对抱着他腰的墨青席偏头嘲笑:“你居然不会骑马。”
墨青席见过马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哪里来的机会学。
案情在前,许长河没有继续逗他,翻身下马,再把脸色煞白的墨青席扶下来。
许承看到这逆子就头疼:“你来干什么?”
“梁老伯都快在县衙门口哭死过去了,我不来,你怕是要被骂上一天。”许长河环顾四周:“梁姑娘的尸首在哪儿发现的?”
许承叹气,手一指:“那边。”
许长河沿着河滩走,没一会儿便捡起了石子开始打水漂。
墨青席看着流水的方向,往下游走去。
许长河赶忙丢了石子跟上他,“发现什么了?”
墨青席平静回答:“找梁姑娘真正被溺死的地方。”
许长河笑眯眯地说:“你也发现了。”
墨青席不置可否看他一眼。
许长河挑眉:“谁家洗衣服在上游啊。”
常常有人浣衣的地方,痕迹明显,石块都被踩得平整,还有皂角残留。
许长河想去附近的农户家查问一二,刚敲了一家的门,隔壁家的人探出头来:“你们找谁?”
那姑娘腰胯顶着一木盆,里头装满了衣衫。
许长河上下打量她:“敢问姑娘芳名?”
若不是看许长河穿得人模狗样,如此轻浮的作派,就该上大棒子撵人了。
墨青席按住许长河的肩膀,示意他消停些。
“这会儿大家都下地干活去了。”姑娘边说边往河边走:“我们这儿不欢迎生人,你们赶紧走吧,小心被人当成闯空门的。”
她在河边洗起了衣服,许长河蹲过去双说托腮,与她攀谈:“这条河今早可是淹死了人的,你胆子这么大,还敢来洗衣服?”
姑娘边用棒槌敲打衣服,边说:“河水湍急,每年淹死的又岂止一人,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要洗衣服了。”
许长河哼笑:“可见你和死者并不太熟啊。”
姑娘美目圆瞪,手里的棒槌越握越紧。
墨青席隔着矮墙看了下院子里晾晒的被褥,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喊许长河回去。
许长河迈了几大步跳到他面前:“这就走了?”
墨青席道:“梁老伯该到了。”
梁老伯徒步赶回来,气喘吁吁给他们开了家门。
其实那半人高的篱笆许长河轻轻松松就能跃过,只是墨青席不让,说什么私闯名宅。
茅屋里外两间,简陋得一览无余。
墨青席先进屋,许长河在门口多看了眼咯咯哒下蛋的老母鸡,慢他一步。
正要登门入室,就听里头墨青席喊道:“你等一下。”
许长河莫名其妙,他人都在门口了,索性往前多走了一步。
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淹没了他。
许长河猝然失明,想退出屋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腿一软往后摔去。
墨青席及时扶住他,把他搀出去:“说了让你等一下。”
“我……”许长河喘息着,渐渐看清了墨青席眉头紧蹙的脸。
梁老伯出来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不觉有异道:“我点上蜡烛了。”
今日没什么大太阳,阴沉沉的,光线本就不充足,茅屋里可以说是黑灯瞎火。
墨青席松开许长河:“梁老伯家里没那么多蜡烛,你还是在这儿等吧。”
许长河眼睁睁看着墨青席步入那片黯淡中。
少顷,墨青席和梁老伯并肩走出。
许长河不甘示弱道:“就算不进去我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墨青席看着他手欠地拔了好几根鸡毛,忍不住把他薅起来:“那就去禀告许大人。”
“干嘛跟他讲?是我比他先破案的。”许长河时时不忘和亲爹较劲。
墨青席提醒:“你还没拿到最关键的证据。”
许长河扬起精明的笑:“已经在梁姑娘手里握着了。”
……
家家户户檐上升起炊烟袅袅。
一对饥肠辘辘的夫妇将锄头倚在门口,迫不及待进屋用饭。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却不见女儿。
农妇不满:“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丈夫已经端起了饭碗,狼吞虎咽。
几里外的茅屋里,梁老汉对着空空如也的饭桌抹泪。
叩门声很轻,伴着姑娘家婉转的嗓音:“梁伯伯,我是小娆。”
梁老汉胡乱擦了把脸,给她开了门:“小娆,你怎么来了?”
小娆递上竹篮,掀开盖布:“我来给您送饭。”
梁老汉眼眶湿热:“小娆,谢谢你了。”
小娆把竹篮放在桌上,“没什么,就当是替梁姐尽孝了,她平日里也很关照我。”
梁老汉泪如雨下:“我苦命的女儿啊。”
小娆也跟着难过。
梁老汉吸了吸鼻子:“她屋里还有一些没做完的活计,你拿去吧,免得耽误人家的事。”
小娆点头:“好。”
她去拿了梁姑娘没缝补完的那些衣裳,正要转身,房门却关上了。
墨青席一手抵着门,举起烛台照向小娆,朗声问道:“梁老伯,看下这是不是你的女儿?”
外头的梁老伯看到小娆投映在窗上的影子,大惊:“是!就是她!”
小娆往后一退,跌坐到了床上:“你……”
许承带着衙役从外头包抄进来,一时间,屋里屋外围满了人。
墨青席把烛台放在床头,看着小娆道:“白日见你时,你那木盆里的衣裳干干净净,显然是仓促之下随意取了几件往盆里一丢,装作要出门浣衣的样子。”
小娆别过脸:“我爱干净,想多洗几遍不行么。”
墨青席继续道:“你和梁姑娘不但认识,还很熟悉,熟悉到可以模仿她的声音。”
小娆攥住了床单:“你什么意思?”
墨青席告知她:“梁姑娘是溺死,溺死的人会在水里拼命挣扎,抓住一切可以攀附的东西,力道之大超出寻常几倍有余。”
小娆死死咬住下唇。
墨青席问屋外的许承:“许大人,稳婆来了么?”
许承道:“来了。”
墨青席开了门,口吻平淡:“那就请给这位姑娘验个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死者留下的抓痕。”
稳婆走进来,小娆抱住双肩大叫:“不要过来!”
墨青席退出房门,许承的手落在他的肩头。
“辛苦了。”许承微微颔首:“这个办法,的确比上门拿人好些。”
墨青席道:“是令郎想出来的。”
夜幕降临,许长河出不了门,此刻正与满屋灯烛作伴,化悲愤为食欲,风卷残云。
小娆厉声尖叫:“不是我杀她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稳婆无辜地走出来:“大人,她实在不配合。”
许承表示理解,让她先退下。
梁老汉不可置信地进屋质问:“小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娆捂脸痛哭,悔恨的泪水不断从指缝里流出:“昨日早上,我在河边洗衣服,遇到了梁姐……”
初晨的河水冰凉,小娆捧了满满一大盆衣服,吭哧吭哧捶打。
梁姑娘早早洗完了,见她辛苦,帮着洗了两件。
小娆嘴甜道:“梁姐人美心善,一定能找个好婆家。”
梁姑娘沾了点泡沫点她鼻尖:“小丫头,没羞没躁。”
小娆笑得开怀,手上没留意,将正在洗的衣服搓了个裂口出来。
“啊!”小娆惨叫完,绝望地举起衣服:“这下好了,赔完这件衣裳,我这一早上就白干了。”
“不妨事,拿针线补补。”梁姑娘把衣服接过去研究了一下:“这件颜色深,布丁也打了好几个,应当看不大出。”
小娆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压在棒槌下的纱衣被水流卷走了。
她又是一声惊叫,慌忙去追纱衣。
自小在河边长大的小娆是会水的,可是水太凉了,她抓住纱衣的同时一脚踩进了水底的坑洞中。
河水瞬间没顶,她卡住了脚踝起不了身,只得扑腾道:“梁姐!梁姐救我啊!”
梁姑娘步入水中,小娆朝她扑去,死死抱住。
“小娆,等下……我好像被缠住了。”梁姑娘踢了下脚腕上的水草,步履维艰:“你让我起来。”
小娆完全听不到她的话,她浸湿的身躯压在梁姑娘身上,不消片刻两人便都横倒水中,翻不了身。
随着呛进去的水越多,她们的意识也就越模糊,求生的欲念胜过了一切。
梁姑娘的指甲抠进了小娆的皮肉中,她疼得用手推了好几下。
等小娆脱掉鞋袜成功脱身,身旁的梁姑娘已经断了气。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娆给梁老汉跪下:“我没想害死梁姐,我就是太害怕了!”
“于是你用被褥裹着她,绑了石头沉在水里,今早才拖回河滩。”墨青席走到她面前:“这样一来尸体上不会留下痕迹,二来,可以给你制造机会混淆她的死亡时间。”
明明是阴天,却洗了那么厚实的一床被褥,墨青席看到时它还淌着水。余先生从梁姑娘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皮肤组织,倘若许承挨家挨户搜查,从小娆身上发现了对应的抓痕,再加上那么大的阵仗,今后这户人家在本地只怕难以做人。
小娆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入了狱。
回到县衙,许承见墨青席一脸倦意,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墨青席在院门口猝不及防看到了蹲在两盏大灯笼后的许长河。
许长河看清来人,立马窜起来,语速惊人:“怎么样?是她吗?逮住了吗?快跟我仔细说说经过!”
墨青席弯腰捡起其中一盏灯笼给他照路,面容无奈地将起了案件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