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齐齐地朝门外看去，远处的身影也渐渐清晰在屋内人的眼眶中。
    是安意辰披着一件白色大氅站在门口，身上落着未消掉的雪。
    上怀州珩也循声望去，来人年纪偏小，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远远的看没有什么不妥，细看之时，才发现他尚存稚气的脸上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
    是安意辰步调从容，路过上怀州珩身边时，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上怀州珩怔愣一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是安意辰虽没有过多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温和非凡，在昏暗的烛火下闪闪发光。
    “兄长这是做什么？怎的……向我行礼？”
    是安意辰看着趴在地上的是安意巳，开口问道。
    是安意巳咧着嘴站起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闹了笑话给别人看。
    “混账东西，还不滚！”是安岐脸上窘迫，为了保全脸面，只能把人先骂走。
    是安意巳心有不甘，但是继续留着也是被当做小丑，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走了的好。
    “父皇，儿臣……今日还要进药，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是安意巳一瘸一拐，经过是安意辰身边时剜了他一眼。
    是安意辰不甚在意，直言道：“王兄好走。”
    “辰儿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起来吧。”经过刚才的笑话，是安岐也没了好脾气。
    “辰儿听闻父亲和王兄凯旋，特来祝贺。”
    是安岐看向他，“你的消息灵通的很，病着也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
    “辰儿身为允王府世子，父亲不在之时，自然要撑起府中事宜。且，辰儿是是安血脉，自当以北朝为先，不敢怠慢。”
    话说的天衣无缝，是安岐也找不出空子找他麻烦，索性换了话头。
    “你既来了，想必也不是为了见你父亲，有什么事就直说。”
    是安意辰勾起嘴角，但笑未及眼底，“皇上圣明，辰儿此番前来，只想和您要一个人——他。”
    众人一愣，随着是安意辰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指的是上怀州珩时，随即哗然成片。
    上怀州珩也是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痴痴愣愣地看着是安意辰。
    是安岐恍然，咳嗽两声压住下人的议论。
    “你要他做什么？你可知他是……”
    “辰儿自然知道。”
    突然被打断，是安岐面露愠色，今日不知怎么，一个个的都要他下不来台。
    是安意辰也毫不畏惧，脸色淡然地看着是安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皇上，辰儿已年满十四，但是因为身体原因都不曾在军中历练，连最基本的防身之术都无法掌握一二，只想着找个人当辰儿的侍卫。记得生辰那日，皇上曾答应过我，说自己若有所愿皆可向皇上表明，皇上自会实现，不知，当日之言可否为真。”
    是安岐想了想，是安意辰生辰上，他确实说了这句，“朕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是会实现，只是……”
    “皇上金口玉言，辰儿不胜感激。”是安意辰抓住时机，行了拜礼。
    是安岐后面的话被堵在嘴里，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话是他说的不假，只不过是安意辰的这个愿望让他有些为难。
    白白的将上怀州珩给了是安意辰，恐怕明日在朝堂之上又会引起另一波的纷争。
    是安意辰静观其变，看出是安岐在犹豫，开口道：“辰儿知道，现在最让皇上头疼的，便是上怀州珩的命。”
    是安岐眼珠子一转，主意打到是安意辰身上，“那你来说说，他的命，该不该留。”
    “皇上，他一介乱臣贼子，死了也毫不可惜，按理来说，该杀，但是……”
    是安意辰看了上怀州珩一眼，继续道：“死人哪有活人痛快，他要是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不如留他一命，让他为我北朝出力。”
    “只怕他性子傲的很，不肯。”
    是安意辰轻笑一声，“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沦为他国奴仆，想来外面的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皇上难道就不想看个新鲜？”
    上怀州珩听着他们的话，眼神阴鸷，手也慢慢握成一个拳头，召陵拉着他，朝他摇摇头。
    上怀州珩冷了神色，屏气敛神。
    “折辱一个人……往往比杀了他痛快。”
    一锤定音，是安岐的眉眼处舒展开来。
    不错，有什么能比慢慢磨损掉一个人的气节来的有用呢？饶他嘴皮子多好多硬，最后，不都得为权力低头。
    而且这样一来，也保全了他的名声。
    既圆了仁慈一说，又能借此侮辱上怀州珩。
    是安岐喜笑颜开，“辰儿此话倒是有几分考量，那就让他跟着你去，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是安意辰再拜，“辰儿谢过皇上。”
    说完话，是安意辰转身，与上怀州珩的视线又碰在一起。
    上怀州珩看见望向自己的那对眸子里满是天真懵懂，还有着温和从容，一点也不似他话里的锋芒般刺眼。
    只是一眼，上怀州珩竟渐渐平静下来，心里揣摩着眼前的人。
    出了议事堂，是安屿朝身后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小声道：“小心。”
    是安意辰沉默点头。
    到了宫门口，是安意辰看了眼走远的马车，在闻语地搀扶下进了轿厢，然后掀开帘子道：“太子……可要一起？”
    上怀州珩怔忪，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安意辰是在叫他。
    “不敢，怎担当的起世子这一句太子。况且我已是孤家寡人。世子，还是不要折煞我了。”
    上怀州珩语气平淡，但是话里的温度比这冰天雪地还要低三分。
    “你如今已经是我的侍卫，自当听命于我。”
    上怀州珩闻言抬眸，看向是安意辰的眼里说不出的疑惑。
    “上来吧。”是安意辰说完便放下了帘子。
    上怀州珩思忖片刻犹豫不下，召陵道：“太子，不如上去看看？”
    眼下干耗着也不是办法，看着架势，他若不进去，是安意辰是不会让车夫动身。
    上怀州珩心里冷笑，他倒要看看，这小孩子能能耍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