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里傅是个疯子，林说文早就知道这一点，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差点忘了。
    被停过一次救命的熏香警告后，林说文和叶里傅彻底冷战。林说文又开始沉默了，在四月的普林斯顿里他仍旧裹着一条薄毯，在能看见天的阳台上发呆。叶里傅有的是事情做，不像在海边的时候还会来逼他说话，逼他活动，每天只是会把药按量给林说文，偶尔会抽走他一点点血，有时候会发消息让林说文到他的实验室来做检查，这一切林说文也都配合。
    林说文觉得自己变得很安分，他不是不想出去走走，不是不想随便走进一个教室听听课，但经历了那次停药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异常困倦，人就算醒着也没有什么力气。他把这个事情说给了来看望他的曲俊燕，希望让曲俊燕转告给叶里傅，曲俊燕也确实按照他的希望做了，晚些时候叶里傅回来还是照旧把药片给他，又悠悠地解释道：“换了点新药，正常现象。你别闲着，越闲越累，打打球，跑跑步都可以，极限运动就算了。”
    解释完两人都没话了，叶里傅钻进了自己的书房，林说文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电脑，给程经籍那边拨了电话过去。他算了一下时间，现在那边是早上八点半，一般这时候那父子俩都醒了。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林说文就挂了，想了想，不甘心就再打了一遍，这次响了约莫一分钟电话被接通了，出现在屏幕上的不是程经籍而是一个大眼睛的宝宝。
    “阿，阿愚？”林说文有点吃惊，他没想到这小娃娃已经精明到会接电话了。
    “fu”阿愚笑着拍拍手，小脑袋左右扭了扭，突然拉过一个蓝灰色的兔子展示给林说文。这是他常做的事情，林说文见怪不怪，笑着问他：“又有新玩具啦？这是谁给你买的？”
    阿愚的双手张开，眼睛和嘴同时长大，小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yi”，林说文意会，是向弥蕊。林说文猜的也是，毕竟向弥蕊的审美一直都很奇怪，而这只蓝灰色的兔子浑身上下都写着“阿蕊审美”。
    突然，一只手进了镜头，把小阿愚和丑兔子一起拦腰捞了起来，紧接着镜头一晃，再稳定下来的时候程经籍就出现了，他抱着阿愚正坐在镜头前，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林老师，刚刚有人来约我谈事情，把手机不小心落在这了。看看这小崽子聪明的，都学会接电话了。”
    阿愚似乎听懂了夸，咿咿呀呀地舞着手。
    “没事，你那边最近怎么样？”林说文问道。
    “挺好的，都上正轨了，你们家好像出了什么事，你爸爸没有再管我这边了，还有我爸，听说他最近在他资助的福利院挑人，估计是真的放弃我了，程家的财产说不定连阿愚都拿不到了，说起来还挺可惜的。”
    林家出了什么事？林说文并没有听说什么风声，想想，自己也很久没和林嬖联系了，林嬖也反常地很久没来找他，纽约和普林斯顿并不算远，按照林嬖的脾性，她大概一星期能过来找他三回。林家大抵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只是都瞒着他罢了。
    “小阿愚能要什么钱，随随便便给他留个三四亿就差不多了。有手有脚的他自己肯定也能挣，程家那些钱你都不想要，阿愚肯定也不喜欢。”
    “我这不是想着给阿愚多备点吗？他身体不好，医院这种地方就是吞金的。”
    林说文看程经籍那个忧心忡忡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你这种想法好像突然老了二十岁。放心吧，天塌下来，我也能帮着一起顶着，就算没有程家的钱，我俩也能让阿愚无忧无虑一辈子。”
    程经籍的眼睛亮了一下，附和说：“也是，钱这种东西我们都能赚，我们阿愚不要程家那些。不行，我得去压榨一下向弥蕊他们，都给我努力工作。”
    “打住。保持就行。”林说文嘱咐说：“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司的艺人出现在法治节目上。”
    “林老师你这话说的，我只是说让他们努力工作，让他们通告排满，又不是让他们去违法乱纪，狭隘了啊。”程经籍调笑道。
    林说文皱眉：“还是松弛一点吧。当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嗯。”程经籍眉头一挑：“行，我知道，林老师教导得是。等会儿我就去给他们开线上会议，核心内容就是干干净净挣钱，磊磊落落做事。”
    “这倒是不用。”林说文打了个瞌睡，嘴上还在说：“平时开会的时候顺嘴提一下就行，也多注意员工财务状况，向弥蕊一类的还好，何卿柳他们就要关注一下。”
    “记着呢，你提过几回了。没回你提完我就找理由给他们发奖金，全说的你让发的，他们现在都不拜财神改拜你了。”
    突然代替财神的林某人：“……”一点都不好笑。
    “你别担心我们这了，我们都挺好的，你好好治病。我怎么看你一脸白？是出什么事了？”程经籍问。
    林说文摇摇头，扯了个谎：“昨晚熬夜看电影，今天白天又去听了一个前辈的讲座，和他聊了好久，一直没顾上休息，累的而已。”
    “哦。”程经籍讷讷地应了，又说：“那你赶紧休息，向弥蕊这两天老给我推什么熬夜会猝死的养生文章，瘆人得很。”
    “嗯，马上休息。”林说文正抬手准备跟小阿愚拜拜，忽然发现程经籍的脸上多了点什么，便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戴眼镜了？前几天都没有。”
    程经籍哑了一下，伸手一摸眼边，眉头跳了一下才解释说：“戴好久了。就阿愚出生那阵我不是经常拿电脑上班嘛，我又没开什么灯，就光荣地近视了。没办法，只能戴个眼镜了，话说，林老师你说我这样子是不是看着聪明不少？”
    林说文：“有，有点吧。”其实几乎没有。
    程经籍扶了扶眼镜，又说：“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框框，阿愚也喜欢乱抓，等过段时间清闲一点我就去做激光矫正了。”
    “嗯，知道了。”林说文确实有点困了，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程经籍便撺掇着他去睡觉，还挥着阿愚的手跟他说“再见”。小阿愚咿咿呀呀的，好像是在学着程经籍的发音。
    林说文跟他们笑笑，挂掉了视频。他有困意，但揉揉眼睛又主动给林嬖打了电话，他打算问问林家究竟怎么了。
    林嬖的电话也难打通，林说文打了三回没人接，他都打算放弃了对面又打回来了。林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但又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
    “说说啊，怎么了？姐姐刚刚洗澡呢，哦，我现在在国内，你要什么吗？我过几天回纽约给你带回去好不好？”林嬖殷切地问他，又不等他回答就问：“要不我去把程阿愚给你抱过去，怎么样？”
    “不用。”林说文直接问道：“老家发生什么了？听说爸爸也回去了，如果没猜错，你也在吧？”
    “啊……啊嚏。”林嬖擤了擤鼻涕，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的消息灵通还是不灵通。就是老爷子不是很好，半个月前摔了一跤，动了个手术，骨头是接上了，但是各种老年病都出来了，大概是没几天了。”
    林说文意会，这事确实是能让林颂风放下手里的一切赶回京城去。林家，说团结是真的团结，说不团结也是真的，毕竟alpha那么多，谁也不会真正地服管就都盯着林老爷子的那个位置。
    “你别管，在普林斯顿好好玩。万事都有姐姐呢。”林嬖嘱咐说。
    “知道了。”林说文还想问点具体情况，林嬖那边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林说文把手机丢到一边，翘起二郎腿抱着手臂沉思片刻，转而去给林玉柏他们发消息问情况，林玉柏他们都没及时回复，林说文确实困了，一觉醒来才看见林玉柏给他回的消息。
    林玉柏的心思纯良，话也是最可信的。林玉柏说，因为老爷子的主治是林自尧，都是自家亲戚有些话说得很开，林老爷子确实是快不行了，全靠砸钱吊着命，不过吊也吊不几天。
    对于一家之主的即将离世，似乎没有人感到悲伤，他们更关心的似乎是继位者是谁，包括林说文。林家说着是个大家族，但“利益集团”这种冷冰冰的称呼似乎更适合它。
    林说文又随便和林玉柏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就放下了手机，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去外边的玩具店逛逛，他惦记着阿愚拿在手上的那只丑兔子，他尊重向弥蕊的审美，但是他觉得自己儿子的审美还是不要那么猎奇比较好，况且，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给阿愚买过玩具，就想着亲自去挑一批玩具寄回国。
    林说文本来是计划着一个人去的，但出学校的时候遇到了曲俊燕，这人今天闲得浑身不舒服，死皮赖脸地就跟着林说文出去了。林说文把气叹了再叹，决定把曲俊燕当成搬东西的工具人才说服自己让他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