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9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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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硝烟与权柄的更迭,似乎已是遥远而模糊的背景。祭司行会所在的中央山脉,在帝国新帝唐燃的旨意下达后,终于彻底摆脱了战争的阴霾,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比以往更加祥和。
两个月的光景,在平静而充实中悄然流逝。
行会内,再也听不到关于追捕或战争的紧张议论,取而代之的是弟子们修行的议论声、药草园中的劳作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轻松谈笑。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洒在打扫干净的石板地上,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草药混合的宁静气息。
张进涛和西巴斯,这两位曾搅动帝国风云、终结了恶魔之主的存在,似乎也完全融入了这份难得的平静之中。
他们大多时候各自静修,消化着之前连番恶战带来的领悟与力量提升。有时也会在庭院中对坐,泡一壶粗茶,并无太多言语,只是沉默地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西巴斯周身那躁动的地狱之火变得异常温顺平和,偶尔与行会中胆大的弟子照面,虽仍让对方面露敬畏,却不再带来恐惧。张进涛则愈发沉静,气息内敛如深潭,常常独自立于山崖边,望着云卷云舒,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这两个月,是他们踏入这纷乱世界后,最为轻松、近乎“快乐”的一段时光。无需时刻警惕暗处的匕首,无需算计生死一线的搏杀,只是简单地存在着。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这一日,午后。张进涛正于静室中阖目调息,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种奇异而清晰的预感,毫无征兆地浮上心头,如同冰凉的露水滴落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偏殿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夹杂着侍女匆忙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带着喜悦与紧张的交谈声。
“要生了!唐艺公主快要生了!”
张进涛站起身,缓步走出静室。他来到偏殿外的庭院中,看到西巴斯也已闻声而来,正站在廊下,目光复杂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殿内隐约传来唐艺压抑的痛哼声和产婆沉稳的安抚声。
新生命降临的喜悦气氛在空气中弥漫,但张进涛心中的那份预感却愈发强烈、清晰。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与他之间那层无形的联系,正随着新生命的即将诞生而变得稀薄。唐艺孩子的出世,仿佛是一个锚点,一个使命完成的信号。
他看向西巴斯,西巴斯也若有所觉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询问。
“西巴斯,”张进涛开口,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却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告别般的意味:“我可能要走了。”
西巴斯瞳孔微缩,眉头蹙起:“走?去哪?帝国那边刚安定下来……”他以为张进涛又要去处理什么麻烦。
张进涛微微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殿宇,望向了遥远的、不可知的方向:“回我来的地方。”
西巴斯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但看到张进涛那双深邃平静、仿佛已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早已察觉张进涛非同寻常,却从未想过他竟不属于这个世界。
沉默了片刻,西巴斯声音有些干涩地问:“……什么时候?”
“大概,就在孩子出生之后吧。”张进涛答道,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庭院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偏殿内隐隐传来的声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张进涛忽然再次看向西巴斯,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开口道:“有件事,或许应该告诉你。”
西巴斯抬眼,面露疑惑。
“你喜欢的人,毓言,”张进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住在祭港海底洞穴里的一间小木屋中。”
“什么?!”西巴斯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激动,周身平稳的气息都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你……你怎么会知道?!祭港…海底洞穴…这…”
毓言!这个名字是他深埋心底百年的执念与痛楚!他寻找了无数岁月,踏遍了无数位面,却始终杳无音讯!他几乎已经绝望!
张进涛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毓言的下落,他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撒巴斯在毓言身上下了一道离开小木屋,帝国西海岸就会遭遇海啸的诅咒,现在西巴斯已死,他下在毓言身上的诅咒,应该已经解除了。”
这一信息和其中蕴含的希望冲击着西巴斯的心神,让他一时之间竟僵立在原地,巨大的恶魔之躯微微颤抖,猩红的眼眸中情绪剧烈翻腾,震惊、狂喜、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深埋的、即将破土而出的巨大悲伤与期待。
他死死盯着张进涛,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知道张进涛为何会知道这一切,为何要在这即将离去的时刻告诉他这些。但这突如其来的、足以改变他余生轨迹的信息,带来的震撼与感激,瞬间淹没了一切。
百年的追寻,无数次的失望,在此刻似乎终于看到了尽头。光芒,从未如此真切地照进他那被地狱之火灼烧了太久的心底。
“……谢谢。”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沉重而真挚的字眼,从西巴斯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他知道,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一切。
张进涛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感谢,并未多言。
庭院中的寂静被偏殿内骤然加剧的动静打破。唐艺压抑的痛哼声变得急促,产婆沉稳的指令声也带上了一丝紧绷。侍女们的身影在窗后匆忙穿梭,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新生命挣扎降临的悸动。
张进涛与西巴斯并肩立于廊下,所有的言语似乎都已说尽。西巴斯仍沉浸在得知毓言下落的巨大震撼与激荡中,猩红的眼眸望着偏殿方向,目光却仿佛已穿透时空,落在了遥远祭港的海底。而张进涛则异常平静,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根连接他与这个世界的无形之线,已绷紧到了极致,即将断裂。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淌。
终于——
“哇啊——!!!”
一声清亮、有力、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啼哭,如同破开阴霾的第一道阳光,猛地从殿内迸发而出,清晰地传遍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新生命,诞生了!
张进涛朝尤校民投去祝贺的眼神,开口说道:“对公主要好点!我会一直盯着你。”
尤校民的脸上则露出理所当然的幸福笑容。
几乎在哭声炸响的同一瞬间,张进涛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空灵而遥远!他猛地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最深处,与那个相伴已久、亦敌亦友的共生存在做最后的交流。
“哒姆。”他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嗯。”哒姆的回应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算计,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与沉寂。它知道这一刻终将到来。
“时间到了。”张进涛的意念平静无波:“我们的契约,结束了。”
“……一路顺风,张进涛。”哒姆最终回应,冰冷的意念中竟透出一丝极淡的、或许是钦佩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你的旅程,很有趣。”
没有更多的告别。所有的纠葛、利用、共生、乃至最后并肩作战的些许默契,都在这一句简单的话语中化为乌有。
下一瞬,张进涛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属于哒姆的冰冷意志、那磅礴的恶魔之力、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联结,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剥离、归于虚无。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与空洞感同时席卷了他。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那传来啼哭声的偏殿窗口。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刚刚历经磨难、降临人世的新生儿。
而就在他目光落去的刹那,一种奇异的视觉在他“眼前”展现——并非通过眼睛,而是某种超越感官的洞察。
他看到,在那新生婴儿稚嫩的身躯上方,一个淡薄得几乎透明、面容扭曲痛苦、带着无尽眷恋与不甘的灵魂虚影,正缓缓从婴儿的眉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那是平庆义的灵魂!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死敌。
但此刻,另一股更宏大、更无法抗拒的吸力,正从虚无中降临,牢牢攫住了平庆义那虚弱的灵魂,似乎要将其拖入其他世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张进涛!”
一个空灵、急切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了万古时空,直接响彻在张进涛的灵魂最深处!是小悠的声音!但不再是往日那带着戏谑或慵懒的语调,而是充满了紧迫!
“时空之门已开!因果之线将于此瞬交汇又分离!错过此次,你将永世困于此间,再无归期!抓住它!现在!!!”
神谕如惊雷炸响!根本不容许有任何思考或犹豫的余地!
张进涛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一种本能,在那神谕响起的同一刹那,他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刚刚脱离哒姆后变得异常纯粹的灵魂力量,轰然爆发!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极致的牵引与捕捉!
他看不见那所谓的“门”,但他能感觉到平庆义灵魂被拖拽的方向,那里正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扭曲了时空的磅礴吸力在急剧消散!
“就是现在!”
张进涛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化作一道无形的、却凝聚了所有执念与归家渴望的流光,猛地扑向正被拖拽的平庆义灵魂,并非拯救,而是——将其当做了一个“锚点”,一把“钥匙”!
在他的灵魂触碰到平庆义灵魂尾巴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撕裂一切又重塑一切的恐怖力量猛地作用在他的灵魂之上!眼前的一切景象——庭院、廊下的西巴斯、偏殿、乃至整个行会、山脉、天空——都在瞬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扭曲、化为无数飞旋的色块与流光!
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绝对的混乱与拉伸感!
“嗖——!!!”
最后的景象,是西巴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来的、充满惊愕的猩红眼眸,以及那扇在他眼中迅速远去、缩成一个光点、最终彻底消失的偏殿窗户。
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失重、以及仿佛连灵魂都要被碾碎的恐怖压力……
……
……
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中漂浮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直到一阵尖锐的、持续的、熟悉的“滴滴”声,如同锥子般刺入他的感知。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悬挂着的透明输液袋、以及一旁闪烁着绿色数字和波形的心电监护仪屏幕。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身体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缓缓回归——僵硬、沉重、无处不在的酸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呼吸艰难。
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床边。一个趴在床沿熟睡的身影映入眼帘,头发花白,身形憔悴,正是他的母亲。母亲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充满了忧虑。
目光再移向自己的身躯,盖着白色的被子,裸露的手臂上插着针管,连接着输液管。
他……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从那个充满恶魔、法术、杀戮与诡诈的异世界,回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属于他的病床之上。
剧烈的情绪冲击着刚刚归位的灵魂,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窒息。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守在床边的母亲,似乎被监护仪上某个指标的细微变化惊动,猛地惊醒过来,抬头看向儿子。当她看到儿子那依旧紧闭双眼,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些许生气的脸庞时,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她颤抖着手,轻轻握住了儿子那刚刚动过的手指,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白冰,捧着一束白色鲜花开门走了进来,看到醒来的张进涛,泪流满面。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入,在病床前投下斑驳的光影。
漫长的异世之梦,似乎终于醒了。
但带回来的,除了这条侥幸归来的性命,似乎还有一丝……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并未全然消散的力量。